30、第三十章 去留难折 ...
-
南中的晨，带着一种因山势环绕植被丰茂而浓郁的雾气，雀鸦嬉闹于林间清脆而悠远，阿木一声暗哑的呼喝，马鞭一甩，车稳稳的开始启程。
我掀开车后的窗幕，小小的方框里，绵延的翠斡被云雾萦绕出一种缠绵悱恻的意境，华天倚青松茂竹般的身形修长瞿瘦，朝着我轻轻的摆着手。
翠黛的绿意映衬着一点灰，与天地一脉处隐隐的阴翳共鸣与云霭之间，虽是一点，却有气象万千之势。
直到很远很远处，还能望得见那不可磨灭的一处灰意。
我有些愣神的坐在马车里发呆，车子被布置的比昨日舒适多，这马车还是雷俊特意备的，远比来时那辆宽敞，华天倚对雷俊的客气倒也毫不拘礼，照单全收，又统统给我用上。
我也不知心里头泛着什么滋味，总有些怅然。
离别到底是一种令人惆怅的感觉。
“莫莫，你不想走吧？”我正发呆，身上压过来个重量，耳朵边被咬了一口。
兰雅水汪汪的眼珠子瞪着我，嘻嘻一笑，瞧了一眼一旁假寐的莲儿，又和我咬耳朵：“你放心，咱有办法不去宁州！”
我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瞧了眼莲儿。
后者依然靠着车壁闭目，仿佛还微微打着酣。
兰雅咯咯一笑，在我怀里头像一条花斑小蛇扭着身躯：“别管她，莫莫，我知道你不想走，对不？”
小丫头几日不见个头又窜了几分，身材更是玲珑有致了许多，除了这张阴阳脸，分明已经是个极有魅力的小妖精，许是在山洞里头长大，根本就没什么男女之防，平日我也纵着没在意，隔了这么久，突然发现不妥了。
到底出行在外，旁边还有个人，小丫头肆无忌惮的往我怀里头钻，若是在山洞没有旁人也就罢了，万一莲儿醒了，可就让人尴尬了。
我推了推小家伙的肩膀：“雅雅乖，别闹了起来先，好生说话，别让人家笑话。”
兰雅眼一瞪，嘴一嘟：“大坏蛋，这么些天你就不要雅雅了？”
我无奈：“乱说什么，你可是大姑娘了，这么样子会被人笑的，以后可怎么嫁人？”
兰雅越发往我怀里拱：“不管不管我爱怎么就怎样，谁敢笑话我？谁要嫁那些个臭男人，我不嫁！”
我呵呵一笑：“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以后遇上了你就知道话不可以说满了！”
“切，天底下能有比得上本姑娘的男人么，我为什么要嫁给那些没用的家伙？要说嫁，要是莫莫娶我，那我就嫁！”
望着嘻嘻笑的兰雅，心中不由一沉：“兰雅，你，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嫁娶？你不要乱说话！”
兰雅哼了声，胡乱挥挥手，仿佛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哎呀烦死了说这些讨厌的事干什么，我和你说，过会有个林子，我们就在哪里甩了这俩个家伙回去，你说好不好？”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我却还是心惊，又去瞧莲儿，兰雅哼哼唧唧道：“你干嘛老看她，放心，天打雷劈她也一时半会醒不了的。”
“你做什么了对她？”兰雅真是越发的说风就是雨，这丫头除了我与猿奴外，谁的命都没放在眼里，我亲眼见过她杀个人跟杀蚂蚁一样眼皮不眨，莲儿可不是陌生人，要是这丫头不打招呼就动手，可就出大事了。
兰雅瞧我一脸惊慌不安，脸色一变，从我怀里头一骨碌翻出去，侧头抬颌，将那一半边的鬼魅脸庞对着我不理。
相处那么就，我知道这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刚才我担心莲儿一时着急，这回想一想，自从那次看她杀人不当回事后我极是头疼，又不舍得打骂她，只好把闷气发自己身上，一连几天不说话也不吃饭。
原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兰雅倒是被我吓着了，最后不得不在我面前发了毒誓，再不许轻易下杀手，尤其是根本不懂巫蛊降头术法的普通人。
白瓦苗的人对誓言看得如同生命，既然发了誓，那就一定会遵守。
我如今却一时情急好像当她做了什么，显见是不信她的誓言，这无疑是对她的侮辱。
叹口气，这么多天我满腹心事，惴惴不安，小丫头回到身边，却也忽略了许多，兰雅一向敏感，更何况她吸过我的血，与我心意相通，我的那点怀疑怕是真伤了她的心。
我默默挪近，扯扯她的衣带：“好雅雅，不生气好不好，是莫莫错怪你了，只是莲儿她以前帮过我，还救过猿奴，算是我们的恩人，我就是想至少应该知恩图报，你是咱们的大保镖大侠客，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错手伤了她再后悔就来不及嘛，我和你道歉好不？”
兰雅不做声，不过那下巴低了低。
我知道她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尤其是对我，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瞄着她偷偷睨过来的眼光，我双手合十赶紧表示诚恳歉意。
兰雅哼了声，歪着头勉强：“咱度量大，就不和你计较这一回，要抱抱！”
瞧着她伸过来的胳膊我轻轻一笑，敞开怀一副任由蹂躏的模样：“来吧，女侠随意！”
兰雅这才又展出笑靥，嘤咛一声扑进我怀里好生一番搓揉。
等她闹腾够了，瞧一旁的莲儿还真是一点没影响的继续沉睡，想了想，我婉转的问：“雅雅，她要睡到几时？”
兰雅小指头戳着我脸皮玩，漫不经心道：“我要她睡到几时就几时。”
“哦，”看来，兰雅这本事，又精进了不少：“你说的回去，你也不想离开？”
兰雅努努嘴：“为什么要离开？莫莫你不是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凭什么要听那老家伙的说走就走？”
“可是，这里不久可能会有战争，你难道不怕打仗？”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有没有概念，虽然我也不想走，可是诚如华天倚说过，我还有家人，兰雅和猿奴尚小，战争会带来怎样后果我不敢想象，如果会离散甚至死别，那么趁早离开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仗关我们什么事？谁敢碰我们，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莫莫你别怕，雅雅会保护好你的。”兰雅扬起头颅，美艳的左脸流光溢彩，就是那张鬼脸，也隐隐有一条扭曲的脉络发出幽幽的蓝光，诡异却又心惊。
“雅雅……”我瞧着兰雅那双乌黑发亮的眼，像一对黑珍珠一样美丽而润泽，淌着七彩琉璃般的光泽，惊心动魄般的美丽，我知道，她绝不是妄言，也是在向我保证。
我不知该说什么，其实连我自己都并不真正了解战争，只是凭借书本知识和以前电视中的画面，一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的残酷究竟如何，我也很难向兰雅叙述的清楚。
而我却一直和她强调过家的重要，甚至是唯一，也难怪她对华天倚的嘱咐阴奉阳违，在她眼里，敬畏是一回事，真正听从是另一回事。
也许正因此，华天倚安排莲儿和我一起，又安排了那个阿木。
与这些人交道打久了我也能看出些苗头，那阿木身材高大魁梧，步履方正，目无表情显得有些个木讷，一双目光却是偶尔可见犀利。
应该不是那么简单一个车把式才是。
“你不必担心外头那个笨蛋，有我在，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兰雅得意洋洋道。
我略略一皱眉：“雅雅，到底华先生是为了我们好，你还是他救的呢，阿木大哥也是他派了来保护咱的人，别伤了他。”
兰雅嘟嘟嘴，混不吝道：“我可没要他救，我自个一样能跑，谁也伤不着我的啦。”
我叹口气，思虑再三，道：“还是再等等吧，你别急着出手好么？”
兰雅有些不耐：“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有些累，让我歇一日再说好么？”
这下，兰雅不做声了，趴在我肚子上像一只小猫，团成一团。
非我不愿，却是很难取舍，华天倚的好意我明白，兰雅和猿奴说到底一个是心智不足的孩子，一个是手握力量却情商有缺的丫头，两个人都并不完美，乱世一起，终究难说不会有什么意外。
我不过是一个羸弱之人，保全两个孩子，太平世道倒也罢了，战争中，我连自己都未必能保护的了。
离开，不啻是明智的。
可是我也舍不得，何况，就是真要走，我也不愿和华天倚的人走在一起，一是不想连累他，秦钧霆不是善茬，我得罪了他，若和华天倚在一起，那不是在无声的向他挑战么？
像秦钧霆这种骄傲的家伙，岂能容忍？
二是华天倚说过若是解决一切回来，会带我回京都，那里，是我曾经的噩梦，我不愿意再回去。
我要好好想想。
阿木赶了一天马车，终于在一处小镇子上停下来，镇子不大，但是看街道上人来人往非常的热闹，镇子口大牌坊上挂着一个匾额，写着“乌硫镇”三个大字。
马车就停在镇子上一家看上去还算体面的客栈前，车一停，莲儿便很适时醒了过来，揉揉眼，仿佛有些纳闷，朝我歉意的一笑：“瞧我这是怎么，睡了这么大半会。”
我抽了下嘴角，瞄了瞄兰雅，这丫头全无所谓，无视莲儿伸过来欲扶我的手，亲密挽着我下了马车。
莲儿无谓的笑笑，将马车里一个小包袱收拾下来：“阿木大哥说咱们今晚上就在这歇一夜，明日从十八弯贝子上往北走。我先进去订房间，公子你们慢来。”
我点了点头，偏过头去朝阿木也点了下头，阿木面无表情的只低下头将缰绳收拢，径直牵着马车跟着小二往后头而去。
“切，讨厌的家伙！”兰雅冲着阿木的背影不屑的撅了撅嘴，一脸厌弃。
我拉着她和猿奴一起一边道：“怎么了你，干嘛对阿木那么不客气？”我感觉的出兰雅对阿木的一种强烈的排斥和厌恶，就是不太明白，这小妮子怎么就和那个木讷的家伙不对付的？
兰雅呲了呲牙：“反正就是讨厌嘛！”噔噔噔几步跑进了客栈去。
我愕然摇了摇头，只当她又发小姐脾气，和披着件大褂子遮盖自己的猿奴跟着她脚步往里头走去。
客栈住人大概不多，莲儿要了三间上房，房间里挺干净，兰雅和猿奴吵闹着要和我一起挤房间，莲儿让人去打洗澡水，我便随意坐在临窗口，推开窗户张望了下。
下面是不宽的街面，两边几家商户，人本不是很多，只是突然前方有些躁动，接着就听到有什么人在喊：“摄政王车驾来了，快去看呀，是摄政王的车驾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去留难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