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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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霜河白夜星稀，一雁声嘶何处归。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
我坐在茫茫夜色下的山岗上，任凭晚风吹拂衣袂，那快意的风，似乎要把我托起飞向头顶湛蓝澄澈的夜空中的明月寒宫。
其实这山野空阔，静谧苍茫，颇有点诗人意兴狂澜的味道，风吹拂的也挺适宜，这个地方的时节正是万花盛开的好日子，即便是晚上，依然可以感受到暗花舒不觉的优美意境，可以说，是一个值得泛起那么点诗性的时节。
我也不落俗套的想起一首，然而在不由自主吟出来后却发觉，这是一首如此悲凉的诗，不由感叹一句，也算是当了几年男人了，却依然那么多愁善感娘们一样，要是被水玲珑听到是不是要嘲笑一下我这德性呢？
是啊，德性，这山林空寂，确实容易发发诗人那种多愁善感的脾性，无论你如何企图忘记过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还是不得不面对心中那点挠死人的孤寂。
要说我这人生，不比梁朝那个简文帝波澜多折吧，倒也不能不说是惊心动魄的，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一下也不为过。
但是最后倒是也差不多，他是傀儡皇帝幽羁了终身，我呢，同样不也是被人玩弄鼓掌间许久，到头来，落得个尸骨无存遗臭万年的地步。
呵，那副倾国绝代的身子倒真是可惜了。
这世上要说有比我这经历还怪异的，估计少，一生三世，谁有那荣幸过？
现在回想起来，第一生的世界已经离我如此遥远，遥远的我快忘记了那个有电话，有网络，天上有飞机，地下有汽车的现代化的世界，我有时候想，那不过是一场庄生梦蝶的奇幻，远非真实。
可是要说我的人生，如果不是因为那段人生里的那一个人，那一张脸，我又岂会在这一世，为了同样一张脸却完全不同的人，爱的那样的痴情，那样的没有尊严，到头来还连命也交付了呢？
是的，我确实在那一刻死去，然而当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刻，不禁要哀叹，妈的这到底要玩命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够确确实实的脱离开这场纠葛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重生了，这没错，依然还是在这个同样的时代也没错，可是这里，远离那个是非繁华的地方，这是一个偏远的，人迹罕至的，中原人不会也不屑走进来的地方。
那么我也许，可以在这个偏僻而古拙的小地方了却我的余生，顶着一张新的脸，新的身体，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简单，纯粹，没有纷争，没有算计，也许也不会有爱的这么一个人生。
就像现在，头顶的一轮明月将银白的素辉普照在大地上，有时候觉得，只有这月亮，才是永恒和公允的，就像我短暂的前生，最后在病榻前看到的，就是透过医院的窗户挥洒进来的那一抹白。
还有这一世的那一具令世人切齿的身体，在奔腾的瀑布前，我记得最后看到的，也是雪白的飞瀑上一轮永恒的白。
千秋共古一轮月，是荒芜里唯一没有改变的东西。
我抬起头，看看月亮，因为这一带海拔高，所以觉得那银盘似乎尤其的大，伸出手去，触手可及。
很小的时候姐姐说，那里面有月兔，有桂树，还有美丽的嫦娥，那时候太小，总想着有一天，我也要去那广寒宫里看看，美丽的嫦娥长得什么样子。
生命轮回，沧桑如梦，我已经忘记了儿时的幻想，然而此刻，突然再一次渴望，离它那么近，是不是祈祷一下，让它把我带走，带离这个世界。
这么想着，不由就伸出手去，硕大的月亮就在手指头尖，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触及到了。
“小心！”突然一个声音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我的胳膊顺势往下一带，那猛然的力道让人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以为会摔个狗啃泥，可是腰里头一紧，被人稳稳当当的抱住了，消弭了往前的冲劲，然后又巧妙的一扶，让我站稳了。
对方看我站稳，才松开手，微微一笑：“老夫以为看到了月里的精灵，出手鲁莽，还请小兄弟见谅。”
一愣，待头顶洒下的月色看清来人时，真正愣住了。
心里头咯噔一声沉下去，怎么会是他！
心心念念要远离的一切，怎么会又一次突然的出现了？
看我发呆，对方似乎仔细打量起来，那一双永远带着睿智的眼，依然透着山松苍劲的葳蕤和深潭碧水的寒澈，反衬着盈盈的素锐，点点晃动出一种碎粹来。
那是一抹惊艳的神色，还有一种动容。
但是很快，便隐逸在波澜不惊的淡然中，泛起一丝温润儒雅的笑：“看来老夫真的是鲁莽了，不知道这山野之地，也有如斯华动荣妍的璞玉，请恕在下唐突之罪，小兄弟可有吓到？”
岁月像一个艺术大师，用风雅和雨艺，给予某些人越古老越丰醇的优雅，那是一株小树永远无法企及的美，是用高雅的情怀和满腹的经纶堆砌出来的博大深邃。
他的声音，还是大海一样宽广宏大，如美酒一般窖香典范，慢悠悠如品佳酿，他的风姿，依然如松竹遒劲，兰芷沁香。
我甚至永远记得第一次看到时的印象，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未曾有丝毫变化，不，倒也不能说没有变化，那眼角，到底被风霜吹皱了一缕鱼纹，那乌发，被雨雪雕染了一丝白，还有眼里，奇怪，记得他不是一贯风雨无悔神色不动的么？为何我在他眼底看到了一抹隐逸的哀伤？
大概是今晚的夜色太过撩人了，愁绪来自于自然和心声，是我自己的感觉造成的错觉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脱口而出要说出什么来，突然一声疾厉的呼哨，他眼色一凛，一眨眼便欺身近前，一把搂住我，不等我反抗又用温厚的大手捂住我的嘴，在耳边悄声而迅疾地道：“小兄弟得罪了，快下来躲一躲，有人要对老夫不利怕是会连累到你！”
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一下子掀倒在地，抱紧了一骨碌滚了下去，埋进一重草堆里，不动了。
我刚想动一动身体，就被他压住了嘘了一声。
近在咫尺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在山风微凉中显得有种温墩的和煦，也有种难以反抗的力量。
这种感觉我其实很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毕竟隔了多年，突然而来这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竟然令我糊涂了，我在做梦不成？
正当我发呆，头顶上悉悉索索的传来一阵声响，然后有人站在了刚刚我们站过的山岗上，风顺着吹过来也把对方的对话传了过来。
“确定这老家伙是从这个方向走的？”这声音，在夜色料峭中有种比风还寒比月还冷的味道，激灵灵让人打寒颤。
身体一抖，感到被个温暖的躯体抱得更加紧实，可是我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动，不仅仅因为上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杀意，更是因为身上温暖的来源。
他对我如此好，是否又要像以前一样和他那个主子一起算计我？
就听到头顶又有人道：“回主子，回引蛊显示正是这个方向！”
“那为何追踪了这半天，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如果杀不死这老家伙让他回去帮摄政王，那么我们就会多一个强劲的对手，白瓦纳可是说了必须除掉他，否则就会难以施展计划，你这蛊没错么？为何到这里反而没有行踪了？”
这话令对方诚惶诚恐，噗通跪下道：“主子饶命啊，小的可以拿命担保这蛊绝不会出错的，小的也不知道为何一日一夜没能追上还丢了行踪的！”
静谧的夜色下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只有风林飒飒的扫动，还有我身边那个沉稳冷静的呼吸，一吸一呼间，不见丝毫紊乱。
半晌才听到那冷冷的声音道：“天罡子名满天下，连白瓦纳也吃过亏，当今摄政王还是他教导出来的呢，算了也怪不得你，继续追就是，这件事不可半途而废，非要取得这老家伙性命不可！”
对方诺诺应着，渐渐声息远去。
过了一会再无动静，压在身上的力量一松，搀扶起了我，伸手要来给我掸尘土。一侧身，对方愕然后又一笑拱手道：“老夫鲁莽，实在是情非得已，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我没出声自顾自掸着身子，借着光芒有意无意的打量他，月色将他那种出尘般的风华用素洁而辉冷的调调描临的完美淋漓，依然那般超脱，谁又会知道这个人肚子里腹黑的程度不亚于他声名显赫的文采？
也许是一直沉默太久，令他似乎有点尴尬问道：“小兄弟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刚刚伤到了？在下虽然不才，倒也略通岐黄之术，要不给你看一看？”
说着他就要伸出手来搭脉，我一激灵赶紧往后一缩手，脱口道：“不敢有劳，在下只是被华先生风采所惑，一时惶惑而已！”
对方一愣，“你认识老夫？”
认识，何止认识，天下赫赫有名的鸿儒高士，水晶阁的阁主天罡子华天倚，那个人的授业恩师，我一直当成一个名医被耍得团团转，只是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现在和那一位，在冠盖满京华的繁华之都，享受他们的胜利果实的么？
他即便不能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该是一方重臣吧，怎么还是一副布衣青履散发休闲的在这里晃荡？
诡异，很诡异。
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叫慕容麒麟的白痴了，我和那个身份已经画上了截断号，我要记得，我现在有一个全新的名，是一个全新的人。
“在下莫弈，只是一介山野草民，不过有幸曾经在溧阳见过华先生当年风采而已，在下当时只是一个十岁的顽童，但是先生风姿神容，早已镌刻于心，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得出来的！”五年了，加上我来这个世界的五年，十年前我还是一个无法适应环境的稚子，现在，要拍马屁，我也可以那样的顺溜，诚然，这话倒是并不全都是奉承话，华天倚的才华，世人皆知，这点，我从不否认。
华天倚似乎有点诧异，但是他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不会有很大的情绪变化，很快收敛了他的诧异，倒是似乎并不喜欢我的赞誉，漠然道：“那不过是虚名，小哥过誉了，这荒山野岭的，深夜无人，小兄弟看起来不像是山野之人那，怎么会在这里？”
我暗暗苦笑，这人依然不动声色的聪明，真该在出来前看看黄历咋就碰上了呢？世界真小。
一定要小心，在这个人面前，稍有不慎，也许就会被看出破绽，我绝对不想再陷入他们的世界里去，一条命就够了。
“先生见笑了，我就是山那头下珂寨的，前一阵子身体不好养了很久的病，近些天才被允许可以出来透透气，夜里头月色不错所以一时贪玩，便过来走走，呵呵，倒是您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可是有人要追杀先生？”我更担心，他在这里，那么另一个呢？那个可怕的家伙，他不会也来了吧，那我一定得逃走，决不能碰到。
这些人出现的地方总是会有杀戮，就如同刚刚，差一点就暴露了，还好及时醒悟，五年前的悲剧绝对不能再次重演，我受够了，也不想再一次陷入进去。
见我笑，华天倚好像怔忪了下，再一次在眼里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神色，我有点忐忑不安，自认为现在，完全换了身皮囊，连自己都好久才适应又一次重生在一个新的躯壳里，不是我说，谁都不可能会认出我就是五年前已经死去了的慕容麒麟的。
慕容麒麟，那个美得倾国倾城的妖，那个我这一生悲剧的源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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