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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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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后才得知消息,阿晓被国内家人火速传召回国,具体原因没有多问,电话里阿晓的声音很是疲惫,如果不是处在和平年代,我真要怀疑她被急召回去行军打仗。手机放在我这里暂代保管,末了,阿晓特意吩咐说,“如果有个叫Phoenix的家伙打过来,不用理他,直接挂断。”于是对于这几日的夺命连环call我也就缄口不言。
准备利用假期寻一份兼职,附近便利店因为阿晓的离开正在招聘收银员。“张小姐啊,她一个星期前就辞职了。”老板如是对我讲道。我因此没有心理负担地顶了阿晓的缺,一日上班前早来了十分钟,坐在员工休息室无意看到以前的值班表。从周一到周日,阿晓最多的班次不过两天,最长不超过六个小时,而一个星期前的值班表显示,沈奕白打来电话的那晚她并没有工作。我回想了下,阿晓出门前抱怨地说,“今天会上班到很晚,不用给我留灯了。”
我叫住刚刚换好工作服出来的同事,问道:“这里可有突然急召加班的情况?”
同事点点头:“偶尔会,不太多。”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我又问了一句:“阿晓加过几次凌晨的班?”
“零次。”同事说,“入职前她表示拒绝工作overnight。”
“……”
同事看我一脸凝重,连忙添一句:“噢,你可不要瞎想,我们这是绝对尊重员工意愿的单位。”
“好的,谢谢你。”
我相信澳洲的单位企业在这一点上达到了绝对的尊重,那么,阿晓回国前的一晚去了哪里?她又为什么说谎是去值班?因走得匆忙,只携走一本护照,行李全部置放在家。可是谁会天天带着本护照在身上?或者说,她早有出境的意图?有些事情在脑海里说不通,又想不出结症何在,心不在焉地跑去柜台收银。
临近下班迎来赵晖汉,我有点吃惊,这家伙居然舍得从房门里出来。他同我打个招呼,走向零食的柜台,结帐时呈现三样物品,口香糖,巧克力和避孕套。
我挑了眉看他。
“我要去Mary家住几天,这几天家里就靠你了。”Mary是他的女朋友。
“赶上什么节日吗?”不然即使冒火警,这家伙也能先打完团战再出来。
“一周年纪念,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懂得,没事别找我,有事也别找。”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里有就我一个人!”我提声强调。
“还有Tobby啦。”他指门外看门的那只金毛,“放心,它会保护你的,千万别小看它,一只成年公狗有着与我不相上下的战斗力。”
……=口=你有战斗力可言吗?
我换上一副凄哀的面孔,严厉指控:“汉,枉我对你情深意重,你竟弃我于不顾!”
“依凡……?”赵晖汉傻眼。
“三天,不,最多四十八个小时,你若不出现,我就……”
“就怎样?”
“把你的CD,DVD,游戏光碟,PSP全部打包邮寄给Sarah,你知道的,怀孕的人最怕没东西消遣。”
赵晖汉哀嚎:“Oh God!我居然跟这么恶毒的女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留给我一个怨念的眼神,一溜烟跑回家打包光碟去了。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赵晖汉跑走的样子实在滑稽,而且他似乎忘了春宵一刻的必备用品,“喂,你的杜蕾斯~~~”只好便宜我的口袋里了。
“男朋友吗?”
绵软的男音令我发出的难听又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连忙解释说:“当然不是,是室友。”
看了一眼远走的背影,夏知远收回目光,递过商品和纸钞。
太丢脸了,他不会看见我刚才偷偷收避孕套吧?
我一边结账一边试探问:“夏老师住这附近?”
“不是,刚好从学校过来。”夏知远说,“前面走的那个人是赵晖汉?”
我一愣,怎么又扯回来了,“是啊。”
夏知远开启结完账的啤酒,停在我旁边,“事情好办多了,通知他一声,初级日文的补考没有过,这一门需要重修。当然,他也可以考虑换其它选修。学校报课系统上的课程他最好重新考量一番,下学期再挂科的话恐怕没有办法按时毕业了。”大抵每年都会出现几个这样的学生,延迟毕业于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此刻显得特别淡漠。
然而这对马不停蹄赶赴春宵的赵晖汉绝对是一毁灭性的打击,“这个,是不是直接通知本人比较好?”
夏知远露出一丝不耐烦,“他不开电话,不上学校的邮箱,连私人邮箱也不开,院里没人联系到他。”
所以……?
他静静看了我两秒,我瞬间接收信息,此等重任,舍我其谁。
我开始想像赵晖汉收到噩耗时的表情,会不会直接导致激情奋战中途一泄千里?
后面有人催了两声,夏知远拎起塑料袋让开路,独留下一盒三明治,杵在柜台边,全无离开的意思。
“呃,夏老师,我们这不提供餐饮位置,出门左拐有一片小公园。”我耐心给指引,他对这片肯定没我熟。
“给你的。”
“……?”
“你肚子连叫好几声,下回上班之前记得先吃饭。”夏知远从进门来难得笑了。
被他一说我不禁有些羞赧,心头的暖意却汩汩涌上来,小声嘀咕了句,“你几时听到的?”
夏知远想了想,又一口啤酒下肚,“就在你说,汉,我对你情深意重的时候。”
下了班坐在换衣间给夏知远发过去一条短信,几番删改,最后也只是就那盒三明治表示感谢。没一会儿便有短信传回来。
「一个人住多加小心,有事电联。」
我握着手机半晌没动弹,而后将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的余温。
“嘿,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同事推门进来换衣服,暧昧地看了一眼我的手机,了然笑道,“噢,男朋友来电话?”
我摇了摇头,迅速换回便服撤走,珍爱生命远离八卦。
出来时意外地看见夏知远仍在,喝空的啤酒瓶立在车头,一手举着电话一手解开衬衫上的第二颗扣子,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风衣迎风敞开,飘来若有若无的松柏清香。他专注于电话,未曾留意我悄悄靠近,讲的似乎是南方的家乡话,我虽然听不懂,但也能从粗糙的口吻中察觉他现下的烦躁,我打算默默退开,只听粗暴的一句“见鬼了!”啪地合上手机,夏知远双手撑在车头,好半天没有声响,我被传染了似的,转过去的身体同时停住。有史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真正流露不悦,静默地站在风中,面无表情,周围的气温却仿佛低了三度,渐渐凝结。
风吹得有些冷,我打了个喷嚏,翻出纸巾。
“有烟么?”他突然开腔,声音比方才略微沙哑。
我看了看背包,“有棒棒糖。”
揉了揉眉骨,他起身走回便利店,我收拾完车头上的啤酒瓶,见他拿着一盒烟出来,手腕轻轻一抖倒出一支,细白的烟梗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熟练地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几次才点燃,脸上平淡全无异色,挥手将没用的打火机掷进垃圾桶。他站在那里没再过来,人来人往的便利店门口,那个独自抽烟的身影有些萧索,有些落寞,无人猜得到他此时在烦恼什么,我想走过去,脚却像定住了般没有动。他抽完半支便捻熄,按响车锁,“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家就在这附近,十分钟的路程。”
他没同我讨价还价,直接打开车门,“太晚了,一个女孩子家不安全。”
车里放了舒缓的音乐,即使没有交谈也不会太显尴尬,况且距离实在近,我报了地址,不到两分钟便出现在家门口。夏知远的神色颇淡,我打消了邀请他进屋喝茶的念头,然而错过今天,一直到假期过后才能再见,我脱口而出,“你好像不太高兴。”这个话题挑得太糟,明知故问。
果然夏知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能猜原因吗,你不用告诉我。”
他转过头看我,抬了抬眉,君且随意的神态。
“失业?”
“哼。”
“失恋?”
“哼。”
“失身?”
“……”夏知远盯着我,目光却有些危险。
我摆正姿态,根据他刚才的通电,一般同家里人讲话才用家乡话,而大概最近八点档看多了,所以我猜,“被家里人逼婚?”
他轻轻勾唇,却不是笑,“嗯,算你有点谱。”
……不是吧,这也能中。抽彩票时怎么不见这等运气。
“有对象吗?”
“没,家里给安排了。”
“包办婚姻?”还真的是八点档后遗症。
“……差不多。”
“准备几时结婚?”
“过年之前吧,长辈催得急。”
我提议,“龙年六月倒是个黄道吉时,宜嫁娶。”
他点头,“爷爷也这么说。”
音乐停止,谈话声变得格外清晰,“夏老师,你在同我开玩笑吧。”
他似笑非笑,“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