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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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晓出门上课，赵晖汉宅在屋子里，不到饭点决计不出来，我不好意思打扰，更恐惧于他屋子里幽暗的光线和股股怪异的味道，理工科的男生，总有些匪夷所思的癖好。刚想敲Sarah的门询问附近的邮局怎么走，里面传来一串炮弹连珠似的粤语，不停息地夹杂几句英文脏话，口气败坏，甚至有砸东西的声响。伸出去的手悻悻地收回来，算了，还是自己去找。
汉普顿位于墨尔本西南方，华人聚集最少的一个区，这里的留学人员多数是Hampton University（简称HPU）或George Technology School（简称GTS）的学生，以马来西亚人和越南人居多。母亲起初非常反对我报名来此，中国留学生被外籍人殴打登报已屡见不鲜，她可不希望有一日自己的女儿成为版面头条。若非我态度坚决，非HPU的珠宝设计专业不念，发动所有亲朋好友一起劝说，并答应以仅仅逗留一年半为条件，母亲才勉强点了头。暑假的时候没有回国，同几个朋友去塔斯马尼亚做了一个月的果园义工，回到墨尔本后母亲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断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钱。孤立无援的惨况中，我思来想去，决定拿出攒下来的积蓄买礼赔罪，母亲酷爱Saint Laurent的CINE香水，前几日经过城里正逢促销打折，立刻冲上前去抢下两瓶，打包完毕准备邮寄回国换母上大人龙心欢悦。
向路人探听了邮局怎么走，途中突然下起大雨，幸好我早有准备雨伞。没有搬入汉普顿之前，我在布莱克本附近念语言学校，十周的澳洲生活已让我领略到这里天气变幻的无常。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惜打包好的包裹还是湿了一角，我有些心疼，顺势收起雨伞。
“啊——！”
一声惊呼，雨伞脱手落地。从小道冲出来的车激起一大片水花，我下意识地转身护住怀中包裹，膝盖猛地被硬物撞击，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裤脚瞬间被浸湿，膝盖左侧处传来一阵阵痛。
噢！今天出门前怎么不看下黄历。
明天的头版头条会不会是“中国女留学生给家中寄礼，途中不幸遇车祸身亡”，遗憾的是，人家未必知道我死前匆匆赶路的原因，这样就少了几分赚人同情的爆点。未等我继续放空呻吟，急急刹住车的男人匆忙甩门下车，查看了一下我的伤口，焦急地用英文问道：“Are you OK？”
我疼得几乎掉眼泪，张嘴就叫：“不OK不OK！疼死爹了！”
男人一怔，随即俯身横抱起我，神情比刚才略有缓和：“忍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他的中文口音有些软，绵绵的，像三月的春水。我有些庆幸没遇到一撞了人就落跑的主，然而膝盖上的疼也没有办法让我滋生出几分感激。他把我放到副驾驶座上，关上门绕过车头，我按下车窗忙伸出头叫：“哎，我的伞！”还在地上躺着呢。
他拾起伞走回车内，一踩油门开出去，眉头微皱，却是歉疚的语气：“抱歉，我刚才讲电话没注意路况，你要不要紧？”
我看了看膝盖处流出去的血，阵痛有增无减，没好气道：“对于一个活了二十来年头一次经历车祸的人来说，你说要不要紧？”
“呵！”他突然笑了，眉头舒展，朝我看了一眼，“怎么，这种经历你还想多来几回？”
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害我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一身清爽地开着车，无痛无恙，还唇角带笑，我磨了磨牙，冷哼一声：“来呀，爹的胳膊腿硬着呢！”
他又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女孩子家的，自称什么爹。想自称爹也拿出是爹的证据来。”
我别过脸不理他，看见越来越近的POST字样，不禁大喊：“停车停车。”
“医院还没到。”他注意了一下GPS，打个方向盘向左拐去。
“我要去邮局！”眼看POST又远了，我有点急。
“小姐，我这不是出租车。”
我想起初衷，又是一阵气，“我本来就是要去邮局寄东西的，要不是你，我现在的包裹都该上飞机了。”话说的有点夸张，不过理是这么个理，至少我不会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侧头瞥了一眼我怀中的包裹，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开口说：“先去医院，处理完伤口送你过去。”
倒也没有想象中严重，确认膝盖骨无碍后，又做了伤口消炎处理。肇事主全程陪同，特意问了护士膝盖会不会留疤。他笑说，“你们女孩子都爱美，万一留疤，你岂不是要天天找我来哭鼻子。”
我睨了他一眼，继续关注膝盖上死去的烂皮，“先生，你这是在调侃我么？”
“我这也是怕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嫌疼啊。”他微微一笑，也不知说真说假。
我抬起眼来忍不住看他，他笑起来的样子却比平常迷人，眉毛细长乌黑，一双内双眼笑意隐隐，鼻梁高挺，不禁怀疑他有欧美血统或进过整容室。左脸颊有一枚浅浅的酒窝，使得原本英俊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可爱。尽管经历有些倒霉，但在汉普顿遇上如此好看的中国男人还是有些受用，噢，不，或许……“你是中国人？”我收起包扎好的腿。
“护照上是这么告诉我的。”
“你看起来不像……额，纯种的亚洲人。”我说出心里话，希望用词没错。
他大方承认：“外婆是英国人。”他说完这句话手机响了，走到屋外接通电话。没有听清讲话内容，只捕捉到了开头的几句，软软的英文口音，听不出来是效仿哪个国家，仿佛是他自己独特的讲话方式。而他的普通话标准流利，不参杂任何地方方言，令我猜一时不出他具体来自哪里。
大抵是南方人。我想。
医生开完药单，又再次确认我有没有对什么药物过敏，我一律摇头过，坦白说，那一大串蹦出来的医药学名没出现在雅思培训上，我怎会晓得。
我拿好药单准备出门，正好他讲完电话走进来。眉宇微锁，口气不复刚才轻松，“抱歉，我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没办法送你去邮局了。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的伤口出现任何问题，随时来找我。”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名片，简单的款式，颜色也单调的只有白和深蓝，仅印了名字，公司地址和联络电话。
Zhiyuan（Ian） Xia
夏致远？夏支援？夏……
“哎——”我单腿蹦出医务室，看到他匆匆远走的背影，一个转弯，消失在走廊拐角。手里握着名片和药单，左腿无法施力，一屈膝便疼得厉害，消炎药的劲儿还没过去，“什么人啊！好歹把我送出医院吧，这么不绅士！可怜了你那点儿英国血统，哼！”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