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明末--路漫漫》喜日措

24、番外一 四君子旧事

　　记忆中，那事情是发生在沧道有史以来最晴朗的一天。
　　在驿站的茶店里。
　　自从他看到那白衣女子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他本以为江南的女子已是最美，没想到眼前这个胜过江南所有美女百倍。
　　白衣女子也不过十五六岁，双眼澄澈犹若清泉，潺潺不绝，似有千种多情，只待向他倾述。
　　“徐好竹，看够了没！”白发白衣的男子说着，一筷子敲在他脑门上。这男子看着似乎二十出头，但是满头华发，不免有些沧桑之感。
　　徐好竹疼得一缩，边揉着额头边抗议道，“我哪有看！”
　　话是这么说，徐好竹的眼睛却还是不住的往那女子身上瞥。他不过十七八岁，对漂亮女子不加防备。
　　“唉，三弟你太没用了。”白发白衣的男子摇摇头，“不过一个小丫头就叫你这样神魂颠倒，以后跟着大哥我结识各个江南美女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好？”
　　徐好竹努努嘴，“我不去。大哥你太风流了。”
　　白衣白发的男子轻轻一笑，“我这不叫风流，我这叫多情。”
　　徐好竹皱起眉头，“二哥！你帮帮我！”
　　被叫做二哥的人看着竟然已有四十余岁，“我可帮不了你。你大哥风流多情，可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歌儿都可以唱，踏雪点梅，见到的女子倒大霉。”
　　白衣白发的男子听了哈哈大笑，显然对这罪名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一桌三人，正是江湖闻名的三散客。传说老大梅正青已有四十余岁，满头华发面容不老。排行第二孟一脉也已年过四十，孟一脉是官场江湖两得意，前一段刚刚告病辞官，现在却在自由的游览明川圣迹。三散客中年龄最小的徐好竹不过十七八岁，也不知是何缘故，和这两个四十多岁的老家伙凑了一桌。

　　此时徐好竹斗嘴不过，眼神又往那女子瞥去。这一瞥，却和那女子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臭流氓！你还看！”那女子脸颊绯红，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刚刚他们说说笑笑，恐怕是被这女子听去一半，以为另有居心。
　　徐好竹愣了一下，脸上憋得通红。这白衣女子，就是生气骂人，也夹杂着几分可爱。
　　白衣女子怒道，“本小姐的脸岂是你们这些泼皮看的。你们三个识趣的话都自觉把眼睛挖了，免得我自己动手！”
　　梅正青和孟一脉一听，差点没笑出来。现在江湖中的年轻人，都太不自量力了。
　　徐好竹没想到这白衣女子出言这么狠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白衣女子见这三人不动，气得一拍桌子，“你们是挖还是不挖！”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忤逆她半句，眼前这三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才敢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
　　孟一脉不想和小辈为难，拱手行礼道，“在下远道而来为游览沧道竹海奇景。若有得罪姑娘之处，必是误会，还请姑娘见谅。”
　　“呸！”白衣女子啐道，剑光一闪，已朝他们刺来。
　　三人心下一惊，这姑娘速度好快！
　　剑影晃动，顷刻间已朝各人眼尖各刺数剑。三人被逼得后退半步，没想到这姑娘年纪不大，武功却这么高。
　　学武学到高处，遇见厉害的敌手，反而兴奋得紧。
　　“好！”梅正青赞道，“二弟三弟退后，让我和她比划比划！”
　　“就凭你？”白衣女子话音未落，双剑已朝他刺去。

　　梅正青面露笑意，两指并拢，周身温度急降。他对这女子兴趣倍增，今日定要好好切磋一番。
　　白衣女子略微吃惊，这功法，莫非就是响彻中原武林的踏雪点梅指？流不流氓瞬间被抛到脑后，今日有兴和踏雪点梅较量，暗暗高兴起来。她倒要看看，是中原武林厉害，还是她藏龙剑庄厉害。身姿一转，当即使出她得意的云水剑法。
　　两个白影跳转互弈，男子指法俊逸潇洒，女子身法优美灵动。两人速度快若旋舞，很是好看。
　　孟一脉和徐好竹在旁看着，都不禁为这女子叫好。这女子剑法与剑融为一体，剑势流光闪动，招式清新洒脱。明明已经对拆百招，却如行云流水自然畅动，无有空隙。看似柔柔弱弱，实则韧劲十足，狠辣难躲。
　　“好剑法！姑娘师承哪位高人？”梅正青忍不住发问，他虽未尽全力,但这姑娘如此年轻就能轻轻松松对拆百招，那教她的人肯定武功绝顶。
　　“说出来可要吓死你！”白衣女子身子一转，发丝飘动拂过脸庞，一阵兰香沁人心脾，“我是藏龙剑庄的人，我姓莫。”
　　“什么？”梅正青怔了一下，停了手。

　　“怎么不打了？”白衣女子打得正起兴，见梅正青停下气得不轻。这一战她自觉能胜，回去告诉爹爹自己打赢踏雪点梅，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梅正青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礼，“莫大小姐莫空兰，在下踏雪点梅梅正青，久仰久仰。”
　　白衣女子愣住了，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莫空兰。天下姓莫的人多了去了。
　　梅正青笑道，“自称是藏龙剑庄的人，又敢自认姓莫，恐怕除了莫庄主血亲，别无他人了吧。莫庄主只有一独女，恐怕就是你了。”
　　莫空兰脸红气极，“那又怎么样？还没打完呢。快给我出招，咱们一决高下！”
　　梅正青摇摇头，“不能打，不能打。我们三人还有要事在身，要是和藏龙剑庄扯上关系，恐怕就不容易走咯。得罪姑娘的地方，我们三兄弟给你认个错，还望姑娘原谅。”
　　莫空兰气得直跺脚，“我和你比试一下会和藏龙剑庄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告诉我爹爹！”
　　梅正青摇摇手，也不理她，示意孟一脉和徐好竹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出门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先出发了。
　　莫空兰气得直嚷嚷，“你，你们这些臭流氓！快回来和我比试！我还没打赢你们呢！”
　　孟一脉笑呵呵的回头道，“得罪了姑娘，有缘再见。”
　　徐好竹憨得紧，上马前想对她说句话，却硬卡在喉咙里说不出一个字來。

　　马儿跑了好一会儿，夹道绿竹青翠茂密。徐好竹的心却还系在那姑娘身上。
　　梅正青显然看出他的念头，“别想她了。”
　　“我哪有……”徐好竹脸一红，他才不是想她，他只是……只是还没忘记她。
　　梅正青不满的说，“这些大户人家小姐是最麻烦的了。及早发现及早脱身。更何况她老子莫正念是个老疯子，逢人便说他莫氏一族有龙的血统。说什么几百年前龙女下凡和莫氏先祖成婚，所以他莫家高人一等。弄这么个藏龙剑庄，里头的人都得喊他龙爷九千岁，尽扯狗屁。”
　　孟一脉一抹胡须叹道，“老子和女儿不一定相同，可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还是别惹那小姑娘的好。”
　　徐好竹叹了口气，回首朝空空的来路看去。莫空兰，这名字还真是好听。

　　突然来路传来一阵马蹄声。
　　小红马载着莫空兰，顺着他们来时的路跑来。
　　“你们等一等！”莫空兰摇着手中的剑朝他们叫道。
　　梅正青吃惊的勒住马绳，这大小姐又想怎样？
　　“你们不许走！”莫空兰拦住他们的路，“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和我认认真真的比试一场，我好把你们统统打败了。不然，别想我让路！”
　　这大小姐，果然难缠。
　　三散客面面相觑，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我们三人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久留。还望姑娘体谅。”梅正青心里纠结。和她玩玩倒没什么，就怕伤了她，从此和藏龙剑庄结下梁子。若是故意让她，又怕损了三散客在中原武林的名声。
　　莫空兰撅着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停一下都不成。”
　　梅正青暗想，这事可不能明说，“我们三人要到尼八剌去送一份礼，就怕错过良辰，有失诚意。”
　　莫空兰翩然一笑，“好！那我就跟着你们，等你们把礼送完了，自然就有空和我比试了。”
　　梅正青一时语塞。这丫头还真是心智单纯，难道不怕他们三个是歹人？也罢，沧道往尼八剌还需行得三四日，这大小姐跟得无趣，自然就走了。
　　他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莫空兰骑着小红马，一路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三天以来，不离半步。
　　徐好竹每次回头，都能看见那雪白的身影在小红马上朝他轻笑，叫他手足无措，心跳难伏。
　　不但如此，这姑娘虽不同他们多话，但吃与他们同吃，睡只隔一层幕帘，除了上茅厕，绝对不离开他们的视线。
　　夜晚，他们在破庙里生起一堆火烤野鸡吃。
　　莫空兰托着腮，一脸活泼可爱，“明天就到尼八剌了。你们送完大礼，可得马上和我比试了。”
　　孟一脉哭笑不得，“你一个小丫头跟在我们三个大男人后头，不怕有伤风化。”
　　莫空兰啐了一口，“伤什么风化。我既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又没对你们生什么念头，怎么就伤了你们中原人什么臭风化。”
　　梅正青和孟一脉相视一笑。莫空兰在藏龙剑庄长大，自然不知道理学至上的明代，别说一个女人跟着三个男人走，就是朝他们看上一眼，也多少伤了一点风化。
　　莫空兰把一只烤野鸡腿伸到徐好竹眼前，“喏，给你。”
　　徐好竹的脸登时红到了脖子根，连句谢谢都说得勉强。他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怎的一对着莫空兰就这么孬种。
　　梅正青看在眼里，忍不住取笑他，“三弟你的野鸡腿天下绝顶好吃，可别舍不得吃啊。”
　　莫空兰以为梅正青是夸她，“那有什么？烤野鸡太容易了。好竹兄弟，改日带你去我们藏龙剑庄，我做一盘家传的芜女相思汤给你尝尝，绝对叫你一辈子舍不得离开我们藏龙剑庄。”
　　孟一脉坏笑，“他现在就舍不得离开咯。”
　　徐好竹脸红通通的，“大哥二哥你们欺负我！”
　　“没事的！有我莫女侠在，谁也不能欺负你！”莫空兰不懂，一手搭在徐好竹肩上了。
　　徐好竹两行鼻血登时喷了出来。
　　梅正青和孟一脉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仲夏之夜，破庙里语笑连连。破庙外的萤火虫漫山遍野，莹莹点点，仿佛千万颗星星环庙而动，美若画卷。

　　次日一早四人便已启程。
　　“你们要送什么东西？”莫空兰和这三人早已混熟，说话也像自家人一般不客气了。
　　梅正青走在最前，嘴上叼着竹枝，姿态潇洒，“宝物！”
　　“什么宝物？”莫空兰好奇的瞪大眼睛。
　　“小丫头，这可不能告诉你。”梅正青闭上眼睛哼着歌儿，这日光明媚，叫他心情大好。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好竹哥哥，你告诉我！”莫空兰不依不挠，伸手摇着徐好竹的袖子。
　　徐好竹脸一红，结结巴巴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宝物名头可大了。明太祖打江山时，可都是靠这宝物呢。”孟一脉捻着胡须，再走半个时辰就要到了。这一路无聊，也好闲话闲话。
　　“这么神？到底是什么东西？”莫空兰最讨厌别人吊她胃口，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孟一脉却闭上嘴不答了。
　　莫空兰无趣的做了个鬼脸，逗徐好竹玩去了。在她眼里，早就认定了徐好竹就是个傻傻的憨哥哥，最好欺负，最好玩儿。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憨哥哥这么傻这么楞，全都是因为她。
　　近了尼八剌，道上景致变化甚大。竹林自然没有了，黄土奇石满布，植被甚少。
　　走了一会，突见二十余名红袍僧人排成两排站在道中间。
　　尼八剌信喇嘛教，这些红袍僧人看起来都是喇嘛教的僧侣。
　　三人下马，走上前去，梅正青和红袍僧人的首领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神神秘秘的，似有什么阴谋。
　　莫空兰见了更加好奇，侧头望着。
　　只见梅正青嘀咕完，从怀里摸出什么交给了那僧人。
　　两人互相行礼，那僧人带着队伍朝尼八剌的方向转头离去。
　　梅正青回身，三人脸上都是严肃得很。
　　莫空兰心里暗惊，莫非这些人在做什么对大明国不利的事情？
　　等那些僧人走远，梅正青这才上马，“走吧，小丫头。回了沧道咱们再比试如何？”
　　莫空兰却不动了，双手摸向腰侧的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尼八剌勾结欲对我大明不利么？”

　　梅正青大笑，“小姑娘，你在藏龙剑庄可有听说过天下有召唤龙的方法。”
　　莫空兰愣了愣，“天下怎么会有龙？”
　　梅正青轻拉马绳，马儿往沧道的方向小跑起来，“相传天下大乱，朝代更替之时，受皇命者必得天龙相助。天降两块异石，两石合一，则可召天龙助其成功。当年朱元璋打下江山后，为防止自家江山旁落，二石毁去其一，将剩余一半供于庙中。有人传言，只要解开那半块奇石上的秘文，亦可召地龙助其事业。果然不到半年，奇石便被人盗去，从此下落不明。”
　　莫空兰跟在后面，惊讶的张大嘴，莫非刚刚他们送出去的，就是那半块奇石？
　　梅正青笑道，“奇石召龙之说当然不可尽信。不过这奇石一日留在中土为人争夺，朱家的江山始终坐不安稳。你可听懂？”
　　莫空兰点点头，“听懂了。”
　　她虽然大小姐脾性，但大事上还是沉得住气。看来那奇石牵涉重大，她还是少问为好。眼前这三人，果然很不简单。
　　“莫姑娘。”徐好竹突然放慢马速到她身旁。
　　“好竹哥哥有事么？”
　　“我……”徐好竹鼓起勇气，“比试完后，我可以去尝尝你做的芜女相思汤么？”
　　“当然可以！好竹哥哥要来我们剑庄玩，空兰可高兴了！”莫空兰侧头灿烂一笑。
　　徐好竹心里一阵荡漾。她可真漂亮。
　　“好竹哥哥快走！”莫空兰的小红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前头，回头朝他兴奋的招着手。
　　小红马嘚嘚嘚的小跑，她纯白的衣裙在轻风里微微荡起，发丝吹在嫩白的脸颊上，让那双精灵的眼睛添了一丝女人的妩媚。
　　多想留在这样的姑娘身边，一生一世。
　　“驾！”徐好竹牵动马绳，朝着她的方向小跑而去。

　　记忆之中，那便是徐好竹和莫空兰相识的过程。他一生都没有忘记，骑在小红马上的白衣少女朝他微笑招手。直到她也爱上他，直到后来她做了他的妻，直到再后来……
　　要是还有下一辈子，他还是会想追上她的，牵住她握住马绳的手，生生世世，永远永远不要分离。

作者有话说

　　掉收心碎一地，，，泪求加个收藏，来点评论安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