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教堂血案\whitechapel][Chandler&Kent]案件之下》一月泉

7、第 7 章

　　Kent躺在床上却不敢闭眼，如果他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Lamb死亡时的情形，鲜血染红了她的前胸，眼睛圆睁，像在质问着为什么。Kent见过很多比这恐怖得多的尸体，从开膛手到各类分尸案，甚至连自己屁股都被划得比她的模样可怕，但是让他无法安眠的是因为这一具尸体的产生，多少跟他有关：他在离开房间时大开的房门，最终将Lamb引向了死神的怀抱。

　　Kent不会试图去否认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Lamb，甚至可以说是嫉恨Lamb，连他最后一次与Lamb的交谈都是不欢而散的，但是Kent从来没有想到Lamb的生命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甚至有一小段时间以为Lamb说不定会成为探长命中注定的那一个，而自己的余生将在对她无比仇视的情绪中度过。

　　可是，Lamb就那样死了，让人无法预料地忽然死了。Kent甚至还没来得及向她大声吼道：“你错了！我不会变成坏警察！永远不会！”

　　Kent还记得探长见到Lamb的尸体时神态恍惚，步伐不稳，仿佛人生都失去了支点的样子。Kent跟在探长身后，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冲向厕所，换衬衫，洗手，抹万金油，洗手，抹万金油，不断重复，好像那样就能忘记一切。而Kent只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感受着探长深之入骨的悲伤，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他这近似自残的行为。最后还是Miles冲进来，拖拖扯扯地把探长带走。

　　Kent将头埋到了枕头里，希望枕头能堵住自己的哭泣声。他本来是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让探长高兴，但是，讽刺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在无意中给他带来了最大的痛苦。

　　要是无论Lamb说什么，自己都不要夺门而出该多好。自己只想做一个好警察，那就好好地做一个听从指挥，没有脾气的好警察不就行了！管她说什么！

　　Kent的全身开始颤抖，Lamb最后说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说不定比你自己想的要合适多了。”他还清晰地记得她说话时的那种表情，就像她知道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一样！

　　Kent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不正常！他TMD知道！不用她来提醒。十分感谢！

　　Kent想到Lamb暗示的意思，不由感到一阵恶心。他从来不想要去做个坏警察，也不愿意被那压抑着的黑暗面所控制。因为他知道，假如自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那么他与探长之间本来就如鸿沟的距离，将会越来越大。现在还可能是探长的下属，甚至朋友，但是，要是他的行为有所偏差，探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疏远他。Kent想到这，心中也就下了个决定。

　　第二天上班，Kent在探长找他谈话之前，主动敲响了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熟悉而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响起。

　　Kent心中一恸，但还是深吸口气，低头走了进去，可站在桌前时，还是控制不住地瞟了探长一眼。

　　探长坐在办公桌后，头发一丝不乱，衣服笔挺，桌面也收拾得井井有条，但这看似正常的一切还是遮挡不住他眼底的疲倦。

　　这就是你造成的！一个酷似Lamb的声音在他脑内回响。

　　探长清清嗓子打断了Kent的自责：“Kent，有什么事么？”

　　Kent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探长：“这是我的辞呈。”

　　“我不接受。”探长立刻说道，随后追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么？”

　　Kent也预料到探长可能会不同意，所以举着信，依旧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解释道：“我在Lamb医生——”探长那边传来异样的响声，但Kent还是当做没有注意到一般继续讲了下去，“——的那个案子里，表现得很不专业，甚至间接导致了Lamb医生的死亡。这全部都是由于我现在不稳定的精神状态造成的。我认为已我目前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再继续警察这个职业了。这是我的辞呈。”他又将自己的辞职信往前递了递。

　　探长久久没有答话，在Kent犹豫要不要把信放到他的桌上，然后静静离开时，才听到他以一种不容反对的声音说道：“我不能接受你这个解释。我知道，上，上个案子对我们组里的每个人都带来了不少的精神压力。Morgan的……遇害，是出乎每个人的预料之外的，你不用把责任担到你自己的身上。如果你因为这件事精神状态不好，我可以给你一段假期，给你做为调整。但是，我希望你在恢复正常后，依然能够回来。”

　　Kent没想到探长会那么坚持，要知道这件事里面受伤最深的就是探长，如果有谁该放个假，好好休息一下，就应该是他自己。而自己，自己早就越过了一个警察的界限，在自己真正犯错之前，就应该停止在这个职业上工作。Kent不再说话，而是将辞职信郑重地放到探长的桌上，放得横平竖直，不需要探长再做什么调整。

　　“Kent，抬起头来，看着我。”探长说道。

　　Kent仍然低着头，不想探长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眶和泛青的眼底。

　　“Kent，刚才的那个是命令。”探长在“命令”上加重了语气。

　　Kent只好抬起头，看向探长的眼睛，让他意外的是，探长的眼睛中没有怒火或失望，有的只是困惑和探寻。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当警察了。”探长缓缓说道。

　　“我，我，”Kent在探长探寻的眼神中开始结巴了，在白教堂长大的自己，饱尝了白教堂的不安和骚乱，所以才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如果现在让他坚定地说放弃，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如果再继续下去，Kent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会再给探长，给别人带来什么伤害，Kent想到这里，咬咬牙，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当，警，察。”

　　探长听了Kent的话，叹了口气：“你的辞职信可以放在我这，但是我不会同意你的辞职。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去度假也好，去看心理医生也好，但是，半个月之后，我会把你的辞职信还给你。”

　　Kent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探长为什么不肯答应，探长看着这个间接导致Lamb死亡的自己，难道不会感到憎恶么？

　　探长直视Kent，好像在对Kent说，也好像在对他自己说：“一个人可以踌躇，但是不可以放弃。”

　　Kent闭上眼，不敢再看探长，生怕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忍不住说：“好，我要留下来，继续当警察。”他点点头，冲探长说了声：“再见。”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大楼的Kent看看阴沉沉的天空，没有感到一丝轻松或解脱，有的只有无所适从。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驯养好的狗，忽然被放到野外去当一匹狼，可问题是那只狗早已习惯了服从命令，在没有得到明确命令的情况只会想搜寻主人，好观察主人的眼神，揣摩主人的表情，从而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Kent转头再次看向楼上的一间办公室，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自己现在尽喜欢胡思乱想，可真应该地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也该在近期放上行程了。

　　Kent转回头，无意识地看了办公楼对面一眼，心中忍不住暗想，不知道对面的写字楼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探长，不知道哪里的人每天看着这里来来往往的警察和罪犯是什么感觉。

　　“Kent？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Kent一进家门，就碰到了准备上班去的Ted。

　　Kent不想把自己准备辞职的事告诉Ted，免得自己又要被说上一通，便耸耸肩：“我今天不太舒服。”

　　Ted怀疑地扬起双眉：“真的？你以前病得发烧的时候都要去上班！”

　　Kent为了把谎说得更真实一点，便故意做出被冒犯的样子说道：“你也知道那是在我疯狂迷恋我那完美无缺的探长的时候。”

　　Ted反而笑了，上前揉了揉Kent的脑袋：“这是个上班的好理由。你要我下班回来买些鸡汤什么的么？”

　　Kent无精打采地退缩到了沙发上，闭着眼睛说：“如果你顺路的话。”

　　等到门口传来“咔哒”一声带门声，Kent才放任了自己的思绪。他没有告诉Ted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向Ted开口。可一个谎言就要用另一个谎言来替代。他偶尔在家一天，Ted还不会起怀疑，但是要是他天天在家，Ted哪怕是再粗神经也会发现。这就意味着他还是得按平时的上班时间进出家门。Kent哀叹了一声，认真地开始思考是向Ted老实交代容易，还是出去溜达一天容易。Kent很快做出了决定，与其面对Ted的狂轰滥炸，还是出去溜达一天更容易点。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到伦敦周边的地区好好的旅游一番。他甚至可以去Sussex欣赏海景，夏季的海边总是美好的。Kent想着想着终于抵不过一夜未眠的倦意，沉沉睡去。

　　Kent再一次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但是他的身上还是暖暖的，他顺手摸去，一条厚厚的毛毯盖在他的身上，Kent从心底涌出一股感激和愧疚。但是肠胃的空鸣声让Kent不得不走到厨房，寻找食物。

　　料理台上放着一小碗鸡汤，碗边贴着：“微波一下！”

　　Kent一边热着鸡汤，一边暗暗自责自己对Ted的有所保留，但是还是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要告诉Ted。Ted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自己不应该随便把自己的心理包袱扔给Ted。

　　等Kent喝完鸡汤后，微微的饱腹感本该给他带来熟悉的困意，但是他却清醒无比，而昨晚无法入眠时想到的画面又开始在他眼前闪现。Kent沮丧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忍不住地想，如果Lamb的死对自己都能带来那么大的影响，那么不知道探长晚上该如何入眠。

　　Kent回想起早上见到探长时的情形，探长显然也是没能得到好好休息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一闭眼，也就会想起Lamb死时的样子，或者更糟糕，一个接一个地想起其他死者的样子。Kent真的不知道探长是如何能够在那种状况下继续工作的。他开始隐隐为探长担心起来，恨不得马上飞到探长身边，看他到底睡得好不好。但是现在的探长肯定是在他自己的家中吧，可Kent连他家的地址都不知道在哪。也许明天傍晚的时候在警局旁等着？然后再跟踪到他家去？可是探长似乎是开车，而自己的小摩托估计是跟不上他的速度，更不要提那易被发现的颜色了。Kent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买那么显眼的小摩托。或许自己明天应该起个早，在探长进警局前见他一眼，那样就知道他的情况到底好不好了。可是，Kent不确定探长想要见自己。一栋大楼在Kent的脑海中出现。也许，可以躲在那个楼顶用望远镜观察一下。嗯，这个主意不错。

　　Kent开始精神十足地翻找以前为露营而买的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