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欲天桥》Mousai

24、赛车

　　再次走进UP2ME大楼的停车场，往日情景历历在目，那句“为你”的肺腑之言还犹言在耳，但今非昔比，当日两人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荣辱与共，而今却以对立的身份牵手相携，走在静谧的停车场内，两人的背影看起来非常协调般配，但貌合神离。

　　亚辰的心情是甜蜜中带着酸苦，他摸不透裴希的心，知道裴希现在的温顺是短暂的，像骄傲任性的波斯猫，心情好的时候闲散慵懒，嘴角带着浅笑，眸中尽是温柔，任由接近逗耍都不会炸毛；但若他心情不好，靠近三步之内就会被他的利爪抓伤，被冷漠的眼神刺伤，浑身充满戒备警告着生人勿进。
　　亚辰多想时间就此停止留驻这一刻，交握的手指不觉多使了几分力道，只为更多地摄取裴希不可多得的温度。

　　裴希的车停在停车场出口的拐角处，来到车前，亚辰为裴希开车门，系上安全带，他的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用力稍微大点会弄疼裴希似的，就连开车的速度也维持在80码左右，在路上不可避免被其他豪车步步紧逼，大按喇叭鄙视了。

　　“超他们！”见自己的车被左右两辆越野车夹击挑衅，裴希的神情淡漠，声音却有些急躁，立即要求亚辰加速超车。
　　“别理他们，雨雪天开快车容易……”亚辰的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裴希的手从右边伸过来，猛地一下抓住方向盘，按在喇叭上不放，跑车顿时发出响长的鸣叫。
　　“超他们！不会超车就到一边去让我来！磨磨蹭蹭不像个男人！”裴希黑脸，突然支起半个身子，左脚抬起就想跨到驾驶位来。
　　亚辰被裴希的举动吓到，方向盘偏离，汽车走起S形。
　　“你、你坐好，我超、我超。”亚辰腾出右手来将裴希按回副驾驶位，深吸了一口气。
　　左右两辆越野车将自己夹在中间，车与车的间距不过半米，随时都有擦挂的可能。
　　“晚饭时，我喝了一点酒。”亚辰试图说服裴希不要和人斗气。
　　裴希刚退回副驾坐好，听亚辰这样说，眼角抽搐了好几下，喝过酒还自告奋勇来开车，是想同归于尽么？
　　旁边的车也在不停按喇叭，猛闪远光灯，隔着车玻璃都能听到他们起哄的嘲笑声，更要命的是车后又跟来一辆出租车，因道路被三辆车并行堵住，后面的TAXI也加入到催命的行列。

　　亚辰的车速已经提升至140码还是甩不掉旁边两尊瘟神，眼角余光感受到裴希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亚辰感到压力山大。
　　裴希冷冷地瞪着亚辰的脸和握方向盘的手看，似乎在衡量他酒后驾车的安全系数。

　　车子进入隧道，在光线昏暗的通道中，裴希忽然近身凑近亚辰的耳朵，在他耳边吹气。“三辆车，甩掉一辆的话……”话在关键时刻打住，裴希很擅长激发男人的斗志。
　　耳朵是亚辰全身最敏感的地方，热气瞬间化作暖流由耳根蔓延至全身，亚辰一个激灵，只觉一股热血上涌直冲大脑，右脚控制不住力道，油门一下就踩到底了。
　　160km/h——180 km/h——200 km/h
　　亚辰发誓这辈子从没开过这么快的车，连想都没想过，但这一刻他做到了。

　　看着渐渐变成两个小光点的笨重越野车，裴希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这才是我爱车的价值。”转头又对亚辰说：“我喜欢充满激情、亢奋的男人。亚辰，在我面前收起你的小心翼翼，我对温柔免疫。”
　　“……”
　　裴希每次说话都是明嘲暗讽的，亚辰虽然了解他的性格和过去，却始终无法适应他若即若离的态度。
　　难道温柔是种罪？
　　“加油，有辆TAXI还跟着我们。”裴希看着后视镜里，紧贴车屁股，不停闪大灯的TAXI冷蔑地笑了笑。
　　“今天我心情还不错，我们来赌一把怎么样。”裴希把座位向后放了一些，悠闲放松地仰靠在座椅上，好像200km/h的速度对他来说就像20km/h一样平稳。
　　“怎么赌？”亚辰问。
　　后视镜反射出后车大灯刺目的亮光，裴希微微眯起美目，抬起修长的手指着那道白光说：“那辆TAXI好像对我们很感兴趣，一路穷追不舍，我就和你赌它，谁先开到como谁赢。”
　　亚辰看了一眼后视镜，紧咬不放的TAXI是辆Benz，车牌有点眼熟，不过这不是亚辰关心的事，重点是赢了能得到什么。“科莫湖……我只去过一次，路不太熟，但跑车对轿车如果我运气好赢了呢？”
　　“凭你开车的技术，赢的几率太小了。不如赌大点，如果你赢，我就不追究你的违约责任，而且在我能力范围能允许你提一个要求。”裴希懒懒地说，一副胜券在握模样。“不过，如果你输了不仅要面对法律的审判，还要自愿永久退出模特圈，离开米兰，你敢赌吗？”
　　昏暗的路灯遮住了裴希瞬间变阴暗的眼神，对于背叛过他的人，他从不手软。
　　亚辰不顾超速驾驶的危险，转头看了裴希一眼，认真的确认：“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雪夜的阿尔卑斯山脉是寂静安宁的，群山环抱的南北向凹地中镶嵌着一块碧玉翡翠，那便是宝蓝色丝绒一样精致优美的科莫湖。
　　要到达美景如画的科莫湖并不那么容易，双车道的高速路面平整，交通标示明确，但因雨雪天气，路面异常湿滑，加上连续多个急转弯道，这段看似路况极好，实则暗藏危险的路段又被称为“发卡路”。
　　亚辰来过一次科莫湖，还因为TAXI车速过快无暇欣赏沿途美景，对这段道路属于基本陌生的状态，第一次自驾便是这种你争我夺、极速火爆的赛车比赛，在注意路况的同时还要兼顾路牌标示，旁边又坐了一尊冷面佛，亚辰表面镇定，实际紧张的很，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前面有段180°的连续弯路，你最好降低点速度。”
　　两辆疾驰的飞车在山间穿梭。因为跨线超车，跑车几次和TAXI产生擦挂，险些滑出车道撞上山体。裴希从放松的仰坐姿势变为挺直脊背，单手抓着车门把手，一有危险路段便会提前告知亚辰。
　　裴希话音刚落，车身突然产生剧烈摇晃，尖锐刺耳的轮胎抓地声清晰地传入车内，听得人心生恐慌。
　　“砰——咔——哧——”跑车右侧尾部遭到撞击，TAXI硬是从跑车与山体间两米宽的间隙处挤了过去，TAXI左侧车尾与跑车右侧车身擦挂，闪出一串耀目的火星。
　　亚辰急忙松开油门，轻点刹车，尽力稳住方向盘。
　　急速行驶时，采取紧急制动措施会使汽车转向失控，车身侧滑。跑车横向滑行了百米距离眼看着要撞上隔离带，裴希眼疾手快，一把护住方向盘朝侧滑的一方打方向。
　　“松刹车、少给点油！该死的，你到底会不会开车！”裴希急声呵斥亚辰。
　　“冰雪路面发生侧滑绝对不能踩刹车，应该一边打方向一边加速，让车轮迅速驶离侧滑地带，以免车子冲出路面，这是最起码的常识，我怀疑你有没有驾照？！”
　　裴希倾身压在亚辰身上，和亚辰一起控制方向。
　　四只手在方向盘上慌着一团。因为离得近，裴希依稀闻到亚辰呼吸中的酒精味。
　　“你真的酒后驾车，你……你真该进监狱！”
　　千钧一发之际，裴希和亚辰终于合力控制住车子，裴希很久没体验过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了，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便控制不住嘴巴，一直喋喋不休地指责亚辰。

　　亚辰被裴希吼得心乱如麻，终于忍不住厉色大声喝止裴希：“别吵了！开车要专心，老师没教过你吗？我开车，你只要安静地坐着就好！你的人身安全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就算发生意外我也会全力护你周全，你慌什么！”
　　裴希反被亚辰吼住了，眨巴了几下眼，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亚辰，平时唯唯诺诺，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人原来也是有脾气的，也许温柔只是这个男人的伪装，他骨子里其实是很强势的吧。
　　裴希默默松开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坐回自己的座位，将安全带绑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亚辰为自己的语气道歉并快速调整心态，冷静地将车子开回原来车道。
　　“还追么？”亚辰征求裴希的意见，毕竟他的命现在掌握在自己手上。
　　裴希沉默片刻后，挑眉反问：“为什么不？”
　　“你信得过我？”亚辰有些诧异，裴希刚才完全是一副极度不信任自己，想立马下车的样子。
　　“不信。”裴希回答得很干脆。
　　裴希看着望不到尽头的前路，眼神闪烁，似乎有所期待。“但我喜欢挑战身体极限，不得不说你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跑车重新上路，亚辰对裴希最后一句话无法理解，什么叫生气的样子很有趣？

　　车子极速行驶的时候，车窗外的景致是一秒一变，上一刻还在幽深的隧道里，下一刻便已看到雾气萦绕、白雪覆顶的阿尔卑斯雪山，坐落在湖边的山城小镇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指引着路人前行的方向。
　　看似远在天边的宁静小镇，转瞬即出现在眼前，TAXI司机以为自己挫败了跑车，有些得意忘形，觉得那些开豪车的有钱人都是做做样子而已，可惜了性能优越的好车就这样毁在了有钱，没车技，又怕死的人手里。
　　TAXI司机减低车速，打开车窗，悠闲自得地点了一根烟，刚刚将头探出窗外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霸气沉闷的引擎轰鸣声，随后一股劲风夹着雨雪擦着TAXI司机的头刮过，TAXI司机只觉眼前黄光一闪，一团烟雾瞬间迷蒙了双眼。
　　TAXI司机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好几秒都没有任何反应，刚刚点燃的烟从嘴角滑落，掉在手背上，被烫得差点跳起来的司机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不是抖掉香烟而是双手抱头，确认自己的脑袋还是不是安全的留在脖子上。
　　“SHIT！”TAXI司机狠狠咒骂一句，男人的血性在这一刻被再度激发。
　　TAXI司机猛踩油门，Benz车嘶吼着追了上去。

　　其实当车子驶入Bellagio后，科莫湖已近在眼前，但裴希没做停下的表示，亚辰只好硬着头皮一直沿着码头狂飙。
　　Bellagio的地理位置处于上坡，街巷狭窄阶梯频多，是一座古朴典雅的石头小镇，碎石铺成的路面并不适合飙车，眼看着【Inizio area cantiere】的路牌就在眼前，再开就开到湖里去了，亚辰不等裴希开口，直接将车停在了标示线内。
　　“看来我今晚运气不错。”亚辰双手撑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吐了口气，终于结束了这疯狂的赌局。
　　裴希没说话，对TAXI司机非常失望，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赌约失效。
　　不追究亚辰的违约责任这点，其实只是听上去加重了赌注的筹码而已，亚辰离开UP2ME是经过雷同意的，只是没在书面合约上签字，再说他的后盾是裴轩，并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亚辰似乎还没意识到，裴轩在米兰时尚界是为数不多能呼风唤雨的人。

　　裴希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承诺亚辰给他一个提要求的机会，亚辰赤_裸_裸的爱意让裴希心生畏惧，他甚至知道亚辰会提什么要求，他不会让亚辰有这样的机会。
　　“亚辰，之前我的要求没说完，要让车完好无损地提前到达科莫湖，速度上你是赢了，可是车子……”裴希话还没说完，就被后视镜中不断闪烁的应急灯吸引了注意力。
　　Benz打着应急灯，像匹脱缰的野马，飞速朝跑车冲过来。
　　亚辰立即发现情况不对，TAXI车身晃动得很怪异，司机在车内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大概意思是让亚辰他们赶紧下车逃开。
　　但等亚辰和裴希恍悟过来的时候，TAXI已经结结实实地吻上了跑车的屁股。
　　一股巨大的冲力将跑车撞飞了出去。
　　细雪飘飞的深夜，沉静的科莫湖上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