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此时彼时》向*然

4、第三章

　　“走吧。”他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我也赶紧跟上去。
　　还是台阶……
　　我不禁哀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走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代帝王都喜欢泰山了。”异常的沉默，粗重的呼吸，疲倦细细密密蔓延上来，我忽然想到，如果此刻没有杨逸，我一个人能走下来吗？
　　“为什么？”他疑道。
　　“因为泰山海拔最低最好爬啊。”
　　“是么，”杨逸不禁笑了起来，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但看你的样子也没觉得它很好爬啊。”
　　“呃？”我一怔，随即想到他是在讽刺我，不免有些尴尬，“我这不是缺乏运动么……”
　　他一听忽然笑了，“嗯，倒是勇于承认错误。”
　　天很黑，却也不是全然看不见，他隐藏在暗沉暮色中的笑容却格外魅惑，我不由愣了，呆呆望着他忘记了思考。
　　“傻了？”他忽然推我一把，力气不大却把我的理智拉了回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他说。
　　“嗯，我们走吧……”我紧紧身上的包，深深呼吸几口，极力把脑中的混沌赶跑，我不喜欢那些会影响自己情绪的东西。以致后来我才明白，这种行为，就叫做“逃避”。

　　行至一石桥，只见栏杆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锁。
　　“是同心锁。据说恋人在锁上刻上名字，悬挂于此，便可一世相守。”杨逸看我定神凝望，便解释道。
　　“真的？”我惊道，怎么没听说过。
　　他看我一眼，不语。但那不屑眼神似乎在说，真有白痴相信这个？
　　“可还有那么多人挂啊……”我辩解。
　　“恋爱中的人智商偏低，喜欢做一些头脑发热的古怪事情。”
　　“可是，就是这‘古怪’成就古往今来许多传奇爱情。”
　　“你感兴趣?”他不屑一顾，“那你也挂一个好了。”
　　“不是兴趣，只是觉得你的想法好偏激。”我实话实说。
　　“偏激？不过是认清事实，不再做梦。”
　　“不再做梦？那你曾经做过？”
　　他脸色一变，嘴唇抿得死紧。我即便不懂察言观色，但再笨也知道现在该闭嘴。

　　随后的一路沉默无比，我好几次试图说些什么想打破那尴尬，但一接触到他冷淡神情，所有的话立即烟消云散，再也想不起任何一句。
　　凌晨四点半，终于到达山顶。
　　四下漆黑一片，但已有人在，占据有利位置等待日出。
　　我们也找了个位置窝着，静待天明。
　　黎明时分，果然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我茫然的瞪着双眼，却是十足体会何谓“伸手不见五指”，眼前除了黑就是黑。我身上套了件20块钱租来的破旧军大衣。虽可勉强挡风御寒，但那样子一定狼狈不堪。身旁的人似乎摒住了鼻息，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待半晌，我哈欠连天昏昏欲睡，耐性也所剩无几，便往旁边那人的肩头靠去，不料那人肩膀一动，靠了个空，我一个激灵，所有睡意通通不见。我不由转头看他，却因为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他是在跟我保持距离吗？
　　“你现在若是睡着了，那刚才走的那些台阶全都白费了。”身旁传来的声音毫无温度可言，我不禁怀疑究竟是他本身的冷淡还是气温的寒冷？只是不管如此我都必须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嗯”了一声，强打精神。

　　眼皮还在忍不住打架的时候，我忽然被一股力量撞了一下，我眨眨眼才反应过来是身旁的杨逸在推我，“马上天亮了。”他说。我不由的抬头看去，果然，天空遥遥出现一丝光亮，灰灰朦朦。天地尽头之处，慢慢溢出一丝金色光芒。
　　我瞪大眼睛，闭气凝神，唯恐错过这绝美时光。
　　慢慢的，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渲染着大片天空，视线也亮堂了起来，那里……渐渐露出太阳的一个弧度。
　　我期待这华丽过程，不敢出神，不敢魂游。收敛所有心神，瞪着眼睛死死盯住，忘记其他一切，大概也包括自己。
　　可是……那却只一秒，一瞬间。没有过程。
　　太阳已赫然跳出，出现眼前。
　　霎时，光芒四射，天空流云四起，霞光满天，美丽异常。我不由看得痴了。
　　此种美景，怎是人间可得？
　　我贪婪的盯着面前的天空，广阔无垠着看不到任何边界，白色浮云却因为太阳的光芒染上了深深浅浅不同色泽，偶有风过，缓慢移动，变化着形态，美丽无比。

　　“你没有拍照？”我转头却见杨逸一脸平静，只是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拍了，在这里。”他指指脑袋，“永恒的东西，都在这里。”
　　永恒？什么能够永恒？天，还是地？
　　我困惑了。
　　人人极力寻求永恒，但生命终究有限，如何用这渺小有限的生命求得永恒？
　　那爱情呢？这困惑我的爱情，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天大亮起来，终于恢复夏天光景。气温回升，我脱下身上油腻肮脏的大衣归还。
　　一夜奔波，昨夜余粮消耗殆尽，此时饥肠辘辘，疲惫困乏。
　　真想马上吃碗热汤面，再好好睡一觉。忽然觉得人世间最奢侈享受大概也不过如此。

　　这天一亮，便是人间繁华景象。沿途饭店宾馆商铺，丝毫不比山下逊色。
　　“杨逸，我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看他依旧一脸的气定神闲我忍不住翻白眼，这人难道都不累的么？究竟是力量精神坚强无比，还是忍耐力特别强？只是我却要累死了，半拖半拉把他弄进路边一家小饭馆，招牌上赫然写着“牛肉拉面”。
　　“老板来两碗牛肉拉面！”
　　“一碗！”杨逸正色道。
　　“你不吃？”我颇感诧异。难道此人已经羽化成仙，从此不食人间烟火？
　　“我有干粮，你吃吧。”
　　“干粮有什么好吃，现在当然要吃些热食。”我坚持。
　　可他只是笑，微微摇头。
　　“面来喽……”伙计吆喝着把面送出来。
　　我满心欢喜，准备开动。一看……却是恍然大悟……
　　杨逸看着我还是笑，却是什么也不说，拿出相机，给我那不堪入目的拉面照相。
　　“卖相不太好啊……说不定味道不错……这个……很多东西都是中看不种吃的……”我自尴尬，死要面子。
　　只是……刚第一口……我就决定不要面子了。
　　“卖相不好，味道更糟糕……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我放下筷子，招来伙计买单。
　　一碗破面要我六块钱！真没天理！我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却没有一点办法！
　　“我们走吧。”跟他走出面铺，他才对我说，“上山条件不比山下，要吃好的还得下山。若能将就，填饱肚子不成问题。但我，不想将就。”
　　将就？他是再说肚子问题吗？怎么听起来不像啊……但我反应迟钝，一时猜不透其中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