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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少梁山之战 ...

  •   公元前三百六十二年秋,空中阴霾阵阵压抑,似是雷雨降至。秦国栎阳国府中,人群攒动,暗流激涌。公孙贾,甘龙等一干中枢老臣被人分而围之,在政事堂内形成一个个小集团议论纷纷,而议论的内容不外乎是几日前的一桩大事。三日前,秦献公带领秦国铁骑前往少梁与魏国决战,若此战告捷,秦人将能一举收复龙门渡口,将魏人彻底赶出河西,一举恢复秦穆公时期的大国地位。

      但见长史公孙贾走到上大夫甘龙身前,恭敬的问道,“河西之战,上大夫以为如何?”

      “国君天纵英才,举国二十年间战无败迹,若此,长史以为如何。”上大夫甘龙双目半闭半睁,语速既平且缓的说道。众人纷纷称是,大赞献公英武,而长史公孙贾却听出了一丝其他的味道,他望向甘龙,见他眼中微光乍现,立时收敛,当即也警觉的不再多言。

      自献公即位以来,秦国确实打了三十余次胜仗,土地也从西陲一隅向东慢慢拓进,表面上看来势如破竹,实则如履薄冰!秦国穷苦,连年战争早就将底子打空,已经不起一战之败!若胜了,那变罢了,若是败了……公孙贾的前额冒出微微汗液,表面上镇定自若,谈吐稳健,但心里已是虚的发慌。

      “天佑秦国!”无奈,他在心里默念,见时辰差不多了,向诸位同僚拱手后出了政事堂,自去料理公事。绕过回廊,刚准备出府,却听背后有人唤了声:“长史大人留步。”连忙回身,竟是献公之女荧玉公主。

      “见过公主。”公孙贾连忙行礼。

      来人正是献公膝下唯一的女儿,荧玉公主。盖因献公育有三子,只此一女,故极受宠爱,在秦国内自享有超然地位,哪怕是中枢老臣公孙贾见了也需矮几分身段。幸而荧玉公主颇有乃父之风,确是稳重内明之人,说话处事又极有分寸,且温婉可人,故众人对她的敬重之心倒有七八分是真的。

      荧玉略一颔首,柳眉低垂,红唇娇艳,一双精光内敛的眸子威严而柔和的落在公孙贾身上,只听她澈净如水的嗓音低声道,“长史大人,荧玉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相助。”

      公孙贾一愣,随即拱手道:“公主,不妨借一步说话。”

      两人遂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走廊内,相隔几尺停下脚步。

      “现在旁下无人,公主若信得过老臣,直说便可。”

      荧玉浅施一礼:“长史大人,听闻大人受了公父诏命,明日便需引兵增援大梁,”顿了顿,公主的语气徒然变得有些捉摸不透,“可有此事了?”

      “正如公主所言。”公孙贾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道:“公主,何故有此一问?”

      “明日,荧玉欲随同大人一道进发大梁,”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出意外的换来公孙贾一脸惊愕,荧玉又微微欠身,从容不迫道:“大人,荧玉并非不通事理、任性胡闹之辈,此去自有荧玉的理由,只是此处不便道来。荧玉只欲前往公父帐下待上一宿便回,绝不拖累旁人。”说到此处,玉公主苦笑一声,“还望公孙叔叔成全。荧玉感激不尽。”

      *******************

      云薄日耀,秋高气爽,黄草瑟瑟,落叶纷纷,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公子闲步走在茫茫大山中,挂在背上的布袋一甩一甩,随着他哼出的曲调摇摆晃动。突然,他“咦”了一声,似感觉到大地微微震颤,便趴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片刻,顿时满脸欣喜,“妙极!妙极!幸亏赶上了!”说完,身形电射而出,竟如青烟般,转瞬间已飘出了好几里外。看他年纪轻轻,却端的是个轻功高手!远远望去,挺拔飘逸,潇洒自如。往近了瞧,但见长发乱舞,巧眉微挑,脸上尽是天真调皮,只眼中嘴角媚丝纠缠,再看那百里透红的脸颊,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呸,石头姥姥不开花!紧赶慢赶,还是打起来了。”说着,她一个翻身倚在块巨石上,从布袋中取出干饼,翘着二郎腿啃了起来。此人,竟是十年前琅琊山前的小童,只是此时此刻,已出落成天赐芙蓉,羡煞人间。

      “师兄啊师兄,只不知,你是希望魏军胜还是败呢?”易晴啃完干饼,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随意的扫了两眼混战在一处的秦军魏军。

      但见少梁山上狂啸怒吼不绝于耳,断臂残肢漫天飞舞,血光连连,人影重重,黑甲秦军和红甲魏军如两股流沙般互相侵蚀吞吐,只打的忘乎所以、昏天黑地。易晴只是躲在山后冷眼旁观。

      这一战,一打就是半日,秦献公调度有方,歼敌五万,似乎又要迎来一场大胜。献公嫡子赢渠梁眼见魏军帅旗历历在目,一鼓作气下率三百死士突入敌阵,一路劈伐砍杀,竟一举俘获魏军统帅公叔座,带着俘虏往本阵快奔!魏国军法:主帅战死,将士无罪;主帅被俘,三军大将并护卫亲兵则一律死罪。是故魏军见到主帅被掳,非但没有溃散,反而发起了更疯狂的反击,直把赢渠梁和随身死士团团围住。眼见嫡子被困,献公情急之下拔出佩剑,亲自率军来救,战况便在这争争夺夺间不断变化。

      易晴眼见魏军主帅被夺,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又见那突入敌阵的秦国将军被围,心下跟着松了一口气,但还没轻松多久,献公率领的部队已经和赢渠梁会师,秦军士气大振,杀的魏军节节败退。

      “这……”易晴见状暗吃一惊,思量片刻后飞身掠起,嘴里一边喃喃道:“师兄,妹子我虽然在山里呆的快长出青苔,但从未想过让人刮上一刮,我这般为你卖命,你的兵卒若是伤我一丝一毫,看我不把你的毛剃个干净!”语毕,恰好落入魏军大营,士卒一愣,不明所以,刚想对她举剑相迎,却见她一把抢过身侧士卒的弓箭,展开步法飞将起来。只听嗖嗖几箭,公叔座身侧的秦军将士膝下应声中箭,立时便倒下了几人!魏军眼见俘虏丞相的秦兵死士一阵骚乱,几个百夫长当下效仿易晴,调来了一队弓箭好手向秦兵死士急射而去。

      “哼……”混在人堆中的秦献公背心一凉,只觉痛彻心扉,几欲落下马来!秦兵大乱,困住公孙丞相的守势又松了几分。

      眼见得手,易晴弃了弓箭又飞出敌阵,心中思虑辗转。这一仗魏国白白折损五万兵马,若是公舒座再被生擒,魏国士气大跌之下岂非要一败涂地?那师兄征伐天下的宏愿不又得远去几分了?但愿魏卒趁着秦军散乱能救回公叔座,也不枉我冒此风险了。

      正自思量,突然背后一阵杀气蓬勃,大惊之下回过身去,却见一员威猛英挺的秦军将领向她虎吼而来。

      “狗贼!休走!”

      狗贼?在叫我吗?易晴莫名的看着那员将领纵马飞驰而来,手上握着的弯月形长刀,冒着森森寒光,对她当头斩下!她一个激灵连忙躲闪。但那员大将武艺实在高强,区区易晴根本不是对手,在僵持了三十来个回合后,秦军将领怒嚎一声向她击去。

      易晴一惊,知道避无可避,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嗷……庞涓!被你害死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这样想。

      寒风瑟瑟,暮色迢迢,秦军魏军分别占据着南北山头,隔着中间的低谷怒视着彼此,谷中将士的遗骸战车辎重却无人争夺。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争,秦军将官无不在想,若非魏狗抢施暗箭,重创国君,那少梁山将又是一个石门大捷。所幸那奸人已被公子虔活捉,正准备拿她的狗血祭旗,谁想荧玉公主和长史公孙贾突然到访军中,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二哥,公父他……”荧玉眼含泪光的望着赢渠梁,神色凄凄。

      “被魏国狼毒箭所伤。现下……暂以药酒克制毒性,还未清醒。”赢渠梁悲声回应。

      “不可拔除么?”

      “铁簇深入五寸有余,稍有震动便会危及性命,断不可拔。”赢渠梁拍了拍莹玉的肩头,“小妹,你……且在帐中候着,若公父唤你,你再去见他。”

      荧玉身子微微晃了晃,强忍悲痛,脸色煞白。必是已有性命之虞,才不许自己探视。

      几日前,她本在栎阳府中为公父铺简作画。公父常年征战,久不在母亲身侧,做此画像,无非想寥解母亲对公父的思念罢了。谁想画简方成,竹简竟无辜散得满地都是,一股冰凉刺骨的不祥之意立时涌进荧玉心头。在居所坐立不安一整日后,她终于放心不下的要求跟随公孙贾一同增兵大梁,只为亲眼见一见公父。只要他安然无恙,她便也能放心归去了。谁曾想……

      “是何人所伤?”荧玉颤声道。

      “虽未断定,但十有八九是魏国奸细。只是……只是查探他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的东西却十分蹊跷。”

      见荧玉凝神驻听,赢渠梁继续解释道:“只有一叠行医用的银针,和一支骨笛。此人并不是军中人物,乃是突然冲入战场,以魏卒之箭疾射公父得手。而且……大哥擒他时,并无魏军相助。”

      荧玉沉吟片刻道:“难道是私仇?”

      赢渠梁沉默不语。

      秦献公之父秦灵公逝世时,身为嫡子的他只有五岁。灵公的叔父嬴悼子倚仗兵权,借口国君新逝,嫡子年幼,便夺位自立为国君。本该继位的嬴师隰被放逐到陇西河谷去了。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才被左庶长赢改迎回继任国君,号秦献公。

      献公在位期间屡败强敌,收复失地,极受被六国挤压多年的民众爱戴。但在陇西河谷的三十年间,安知有无和谁结下不共戴天的梁子?

      荧玉又道:“身边既无刀剑暗器,那倒也不像是来寻仇的。此人身份不一般,既已落入掌心,不怕他吐不出实话来。”

      “不错,但当务之急是先回栎阳。我已命大哥断后,子岸率领前军先行一步,中军则交由公孙贾统领。”嬴渠梁凄凄说道。

      既已商定,才刚赶到少梁山的荧玉便又随着大军连夜撤离。一日一夜的急行军使连番恶战的军卒疲惫不堪,荧玉也累的香汗淋漓。大军在休整了半个时辰后拔营,准备往栎阳进发,军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叫骂声。

      “何事喧哗?”嬴渠梁低喝道。

      “公子,那娘贼他不肯走了!”一员将官抹着鼻子从后方奔来,骂骂咧咧道,“老子刚想教训他一顿,他突然一脚踹在俺的鼻子上!辣他奶奶的!”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又立时噤声。

      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后,荧玉道:“二哥,你先行赶路,我去瞧瞧。”

      随人来到后军,远远便听见争执声不绝于耳。荧玉微皱秀眉,只听一个粗哑嗓子咬牙切齿的叫道:“你再不老实老子刮了你的皮!”

      “你且刮刮看,公子我别的本事没有,这皮倒是厚的恰到好处,只怕你刀不够利,剑不够快,反而折了自己的手。你若跪下对我磕上三百个响头,或许我还乐意替你将骨头接上一接。想你这人五官奇丑,面目可憎,若是还四肢有残,你讨个老婆还不被活活吓死,”声音顿了一顿,“即便侥幸无事,你孩子的爹也一定不是你!”

      那声音清凉可人,端的是一副好嗓音,只是口气太也猖狂,态度更让人生厌。荧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等着他自讨苦吃,但那些军卒似是对他颇多忌惮,众人只是围着他叫骂,却无一人上前。而那狗贼却牙尖嘴利的很,别人说一句,他便连本带利的骂上十句,还不带一个脏字。

      辱骂的大汉气的七窍生烟,大吼一声举剑砍去,却被那贼子一个回旋踢踹了回去。易晴双手受制,绑在身后,只不过仗着嬴渠梁“不可伤其性命!”的命令,欺欺这些兵蛋子。

      荧玉冷哼一声,走到易晴身前上下打量起她。伤父仇人就在眼前,她自然对易晴没什么好印象,只觉得这男子妖魅恶心,举止猥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痞气,活脱脱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的兔相公!对!就是兔相公!

      而易晴乍一看到全是老爷们的军队里跑出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呆愣之下,脑子里隐隐的也蹦现出两个字。

      周围的人刚准备说:“见过公主!”,易晴便先他们一步发表了自己的感慨,这感慨令他们万分后悔没有抢在她前头说话,以至于当易晴说完后,周围的将士恨不得抽死自己。

      “你是谁啊?仗着漂亮就装面疾,很了不起啊?”

      话音一落,公主本就面色不善的脸更是冻得能滴出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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