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34、第 34 章

　　说着话，几人便来到了将军府的客厅里。虽说是将军府，然而堂上并没有身为一个将军所应该用的一切物事，只在与门口相对着的地方挂着两幅俗不可耐的对联和一副菩萨的画像。游隐自从进了屋子，就把这里的一切看在眼里，然后微微笑了笑便怡然坐下。

　　上了茶水，段将军看着游隐问道：“可否告知足下姓名？”

　　“顺风耳。”游隐笑了笑便做如此回答。

　　“顺风耳？”段将军愣了一下，随即问：“别名？”

　　“别名。江湖人士从不轻易透露真实姓名，将军应当理解。”

　　“理解理解。且问，足下怎知在下在路上受了些气？莫非一路跟随不成？”

　　游隐笑答：“岂须一路跟随？不过是形势摆在这里，某略作一些推断罢了。某还能猜想得到，您的上头，左司马骠骑大将军也没有得到圣上什么好脸色，对也不对？”

　　“对！对！”段将军身体前倾，急急问道：“依你看，圣上究竟准备在今后如何措置我等？”

　　游隐故作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难道段将军还看不出来吗？”

　　“还请先生明示。”

　　“左司马骠骑大将军，司马骠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这些都是打江山时候的封号，而如今，圣上坐定天下，设立兵部，因此便将你们三中官职逐一架空，迟早要撤销。而今圣上南巡，你们其实并没有多大作用，皇上却偏偏钦点尔等追随而去，岂不是让朝中许多官员眼红？一旦眼红，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太过于平静。如此浅显易懂，你还看不出圣上准备拿你们如何吗？”

　　游隐喝了一口茶，看了目瞪口呆的段将军一眼，笑了笑继续说：“至于刘小将军，皇上却是在犹豫之中。此次南巡故意不点他前去，其实是念在他母亲曾经立下汗马战功的份上对他予以保护。当今皇上如此圣明，岂会看不出当年战神之死的真相？只是一方面拿不出足够的证据，另一方面顾念到你等老臣的面子，因此才暂且作罢，不过此账，只怕皇上迟早要清算的。”

　　听到此处，段将军已经是汗流浃背，脸色煞白，她站起身来，两三步走到游隐面前，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急急问道：“还请先生为在下指一条明路！”

　　“如今之计，唯有结好刘小将军，或许圣上会看在刘将军的份上，放你一马。”游隐说完，便紧紧盯住段将军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段将军闻言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叹道：“他怎肯与我交好？他娘就是因为我才……”

　　游隐舒了口气，轻轻笑道：“将军不必担心，此时这里正好有一条路，不知将军走也不走？”

　　“还请先生明示。”

　　“前不久，你的好女儿正与那刘小将军发生了一起冲突，起因是为了一个名叫青儿的男孩。此男孩原本是刘小将军的结义兄弟，怎奈何波折辗转之后竟然成了你家的奴隶，而你那女儿就在当街羞辱欺侮于他，被刘小将军碰上了，拔剑相助把青儿救了回府去，此时正与你家女儿僵持着呢。若是段将军能够认青儿为义子，然后再借此想尽办法向刘小将军示以友好，想那刘小将军心胸坦荡，自然肯与你相交。”

　　段将军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摇着头说：“既然是刘将军的结义兄弟，如何会到了我府上沦为奴隶？一个身份低微的贱奴，又如何能够攀得上刘将军？此事太荒诞，太荒诞！”

　　“怎么，将军竟然不信？”

　　“不信，决然不信！”段将军摆摆手说。

　　“那么，段将军可知，在青儿进入段府做奴隶之前，乃是礼部尚书家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那可是大公子一直视为兄弟的人，而那些闺蜜朋友往来密切相互之间认识也并不奇怪。至于中间又如何辗转，我便无从得知了，此事，你是否应该问询一下你的女婿？若是将军还是不信，便尽可派人前去查证！”

　　“女婿？我什么时候有了女婿？”段将军猛地站起：“你未免太过于荒唐！我小女尚幼，大女儿则一直想要礼部尚书家的大公子，只是迟迟未得其同意，这次我尚未归来，她如何竟娶了夫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

　　游隐笑着站起来说：“这是将军的家务事，某真不好插手说什么，具体情况，将军若是不信的话，还是亲自去问您的女儿吧。”

　　段将军沉吟半晌之后说道：“先生暂且莫要离去，先在我府上居住几日，在下还想请先生为我出谋划策。”

　　“将军放心，某自不会轻易离开。”游隐抱了抱拳之后暗想，我才不走，程悦还在这里呢。现在终于可以天天堂而皇之地和他在一起，真好。

　　游隐在将军给她安排下的房子里小憩一下，并不深眠。只待到三更敲响，夜深人静时分，才整理整理衣裳出了门，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她还想要再看看程悦的现状如何，一个大家公子，跑到人家府邸里来做小厮，让人完全放心得下才怪。游隐在后院的院墙外面徘徊了几趟，只感觉里面平静如常，心想料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在她正准备走开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似乎匍匐着一个黑影。

　　游隐皱起眉头，蹑手蹑脚走近，发现那是一个人正在拼力地从里边向外边爬着翻墙，显然技术不到位，衣服被刮破了好几绺，而且那人爬得很是吃力。这个身影看起来太过于眼熟，于是她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些。虽然黑夜里的光线不太好，但是最终还是可以在隐隐约约中准确地认出此人便是程悦。认出来之后，游隐便好笑地站在墙角处，等待着，想看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程悦在上面折腾了一会儿之后，又小声地为自己打气：“一，二，三，你可以的程悦！”然后明显是一咬牙。游隐便赶忙闪了出来，张开双臂接着。

　　原本游隐是站在暗处的，因此程悦向下看的时候未曾发现，而他往下跳的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于是更无从得知下面有人。他有点紧张，拼命回想自己上次从自家院墙里向外跳的情境，不断告诉自己那仿佛似乎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难，更何况这个院墙还比上次的低了一些，一定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嗯，对，就这样，一闭眼，一咬牙，一狠心，然后就过去了。做完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他就深呼吸两口，然后张开双臂向下一蹦……

　　咦？身子下面软软的，不疼，比上次扑到云静身上的感觉还要好。程悦伸手摸了摸，难不成段府院子外面还随时铺着棉花等待着人来跳墙不成？再摸摸，嗯，两个小棉球。程悦这时还没有睁开眼睛。刚才吓得小心脏砰砰直跳，这会儿只想要歇歇气再说。于是，长出一口气之后，准备继续伏在那里一会儿。

　　“你到底摸够了没有？”

　　啥？程悦吓得一个机灵便站起来得非常迅速。他再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趴伏着的地方，正仰躺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然后有意无意地向着女子的胸部斜了一眼，接着赶忙把双手背到身后，对正似笑非笑着的女子连连说道：“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刚才趴在你身上的人坚决不是我，不是我……”

　　游隐好笑的看着程悦那副恨不得在地上挖个缝钻进去的样子，摇了摇头之后问道：“你深更半夜的翻墙做什么？”

　　“还说？你一个女子三更半夜的在这后院外面转悠做什么？”

　　游隐笑了笑：“你不愿意说？那就让我猜猜，是为了……青儿？”

　　“哼，我找到青儿就马上带他离开这个险恶的破地方……不，不是……”程悦脱口而出之后才感觉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掩饰着转移话题：“你一个女子来到后院，莫不是觊觎我家……”

　　“你家什么？”游隐看着程悦，心想料想你也说不出口，不是说的，他还真不是一个做下人的料，那些语气真不是随口就能够模仿得来的。想了想，她又说道：“你说你三更半夜的来翻墙，若不是我正好从这里经过，你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

　　“谁让他把大门锁得死死的，我又没有钥匙……再说了，我有经验的。”不知怎的，眼前的女子虽然陌生，却总是能够让程悦不知不觉间就敞开心扉。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突然又想到刚才跳下来时候的情景，于是补充了句：“上次我跳下来的时候压在身下的不是女子。”这句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不迭，自己在干吗？何必要和她解释？

　　游隐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样子，也不想再说些让他紧张的话，于是话题一转：“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青儿不在这里。”

　　“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帮了你这么多次还没有揭穿你的真实身份。”

　　“你才帮了我多少次？”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我怎样都不可能相信你。”

　　“如果我是……”游隐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还不知道程悦对自己的真正感觉是怎么样的呢，上次他不还说出了以后再也不要在他面前出现吗？若是揭开了这层面纱，说破了自己的身份，万一他恼怒起来，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她只是低头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说呀，你是什么，你是狐狸，还是乌鸦？说不出来了吧？”程悦随口说道，之后转身就走。歇过来劲儿了，还有正事要办呢，没空和这人闲聊。

　　游隐想了想，跟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路。”

　　“真的？那你只需要告诉我青儿在哪儿。”

　　“他不在这里。”

　　“不愿说？那就算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你要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那，就先带我去段德住着的地方看看，还有，这里面有什么私人牢房什么的没有？我都要看。”

　　“好的，如果你硬要去的话，虽然肯定找不到人。”

　　“那你就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