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3、第 3 章

　　苍茫不已的大山环绕周围，苍翠的松柏在叠嶂的山峦上铺展着，在众山环绕的中心处，一条小河横向流过，小河边一座小小的寂静的院子，就在小院的门口处可见到檐前的那半林修竹，阶下那几丛幽兰。小院的后面还有一池青莲，清风吹过，随之摇曳，动人心魂。

　　女子就坐在那座院子里面的中心处，静心抚琴，琴声空旷怡人，遍传山谷。程悦坐在女子对面，铺好了画纸，面含微笑，不出几时，女子的动作神态跃然纸上。程悦对着画纸微笑。对面的女子突然抬起头来，停下手中琴音，笑着说：“画了什么，拿来让我看看。”

　　“不给你看！”程悦轻笑着，用袖子将画纸掩盖上。女子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继续弹奏。程悦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纸笔，站起身来，向女子走去，看看马上就到身边，女子突然站起，快步走向画纸，程悦追赶不及，画纸被女子夺去，女子对着画纸张狂地大笑几声，程悦满面羞惭地看着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快乐。

　　程悦笑得太过痛快，因此泪水都被笑了出来，他抬手使劲揉去，模模糊糊的眼睛猛然一亮，却看见女子坐在一堆的草帽草鞋草席旁边，拿起一双鞋来，问道：“公子可要买鞋？”

　　程悦一惊，睁开双眼，大片黑暗映入脑海，才发现此时正是寂无人声的黑夜。眼珠转了几圈，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映入眼帘，才明白自己正在自己的闺房里熟睡。他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那点缀着些星星点点亮色的天空。

　　半晌，程悦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入睡了，于是索性起身，来到桌子前面，看到白日里所绘出的模模糊糊的女子画像，画像中的脸部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眼睛眉毛鼻子嘴巴的位置都被空了出来。程悦想了想，拿起笔来，轻轻地把那天所见的卖草鞋的女子的脸填上去。之后，静静地注视了画纸片刻，突然重笔泼墨将那张脸给涂抹得乱七八糟，然后愤恨地将毛笔扔到一旁，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她才不会是个卖草鞋的呢！”

　　“你只是她的一个影子罢了，还拒绝入赘，入赘是本公子看得起你！你不过是她的影子！哼！”

　　“告诉我，你到底是她吗？”程悦无力地趴到了桌子上，目光慢慢地从画纸上滑落，在一旁挂着的草帽上停下：“你才不可能是她，她就像帽子一样是被人顶在头上的，你不过是草鞋，被人穿在脚上，在泥泞和灰尘中踩来踩去……”。

　　“……”

　　“公子，起来了？”青儿轻轻地走进来，准备好洗漱的水放在一边，看到程悦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敢前去叫醒，蹑手蹑脚地将桌子旁边的东西小心地摆放整齐。

　　然而即使是那么轻柔的动作，还是把程悦给弄醒了。程悦抬起头，轻轻地揉动两下太阳穴，看着青儿说：“我今天要出门。”

　　“哦。”青儿乖巧地回答着，然后问道：“公子这次还要步行？还是坐轿？”

　　“本公子要坐轿。”程悦端坐在椅子上，优雅地端起青儿方才沏好送上的茶水：“本公子要她看清楚，她的卑微之处。”

　　“公子……还要去看她？”青儿小心地问。上次公子在大街上和那女子的动作太过于亲密，难保流言没有慢慢传开，不能不出言提醒。

　　程悦“砰”地一声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吓得青儿一个哆嗦，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程悦哼了一声说道：“谁要去看她？本公子只是去看看，那么一个连叫卖都不会的织席贩履之人，这么多天来究竟饿死了没有！”

　　“是！是！”青儿匆忙出去叫人准备出行的东西去了。

　　程悦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到桌子上被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那张脸，一会儿之后，用右手将画纸团成一团，然后一扬手，纸团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进了靠在门口处的簸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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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子缓缓前行，程悦有些紧张地两只手互抓着衣袖撕来撕去，时而稳定住心神，深呼吸几次，掀开帘子向外面看上几眼，匆匆将帘子放下。

　　“我紧张什么。”程悦轻轻撕扯着袖子，再一次告诉自己。

　　轿子停住不动了。程悦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就是那天自己来到的地方。他慢慢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弯着腰，慢慢向前，到了轿门处，轻盈盈地踏下一只脚来，落在地上不卷起半点灰尘。

　　踏踏实实地踩到了地上，程悦四处看了看，贩卖各种各样东西的人还都在，可是，偏偏，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就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程悦忙前行几步，走过拐角，张望远近，却一无所获。他有些着急，回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青儿，忙忙说道：“快点，去给我找啊！”

　　“是！”青儿赶紧带着人从这条街找向那条街。

　　看着自己的下人们都四处去找寻，程悦心里略微松了口气，因为怕那女子随时会在原地出现，因此自己并不敢随处乱走。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失落地望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自言自语：“难道你是在躲着我吗？为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想了想之后又愤恨地说：“你又不真的是她，爱躲哪儿躲哪儿去！”

　　带着满脑子的不快坐回到骄中，程悦感觉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静心凝气，坐在那里等待。每过一会儿就把帘子掀开看看外面，却总是失望地再次放下。

　　“连你的影子我都触摸不到吗？”程悦感觉有些委屈，自己好容易有个喜欢的人了，难道有错吗？为何要这样惩罚他？

　　“公子……”外面传来青儿犹豫着的叫喊声。

　　其实听着语调，已经基本能够猜测出是什么结果了，可是程悦还是怀着一丝一缕的希望问道：“怎么样？”

　　青儿摇了摇头，然后又补充说：“更奇怪的是，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有很多人对于我所说的那个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怎么可能！”程悦难以置信地问：“上次你和我一起看见的呀，她明明摆出了那么多的草帽草鞋，她需要卖那些东西以度日！怎么可能都不认识她？”

　　“青儿也不知道。”青儿实话实说地摇摇头。

　　“上次，就是上次，你和我一起看见的，对不对？青儿，那不会是梦，不会仅仅是一场梦，你说是不是是不是？”程悦有些着急地拉扯着青儿的胳膊。

　　“公子……那不是梦，上次青儿也看见了。”

　　程悦放开了青儿，怔愣了一会儿，突然恨恨地放下帘子：“起轿，回府！”他气呼呼地用力跺跺两只脚：“她肯定是连一只草鞋都卖不出去饿死了！对，她一定是饿死了！哼！”

　　明明“程府”两字就高悬在眼前的门楣下面，程悦突然一挥手：“停轿！”

　　“公子？”青儿把耳朵贴近了轿子小心问道。

　　程悦掀开帘子，望了一眼“程府”两个大字，低下头想了想，说道：“回去，还去那个地方，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