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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嫁 ...

  •   天还没亮,侯府的鞭炮声便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我端坐在镜前,眼看宁儿把我装扮成一个标准的新娘子,却不能在这极喜庆的礼炮声中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欢喜或娇羞的情绪。
      “小姐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太子殿下见到小姐这样的绝色必定很是满意!”宁儿给我梳好妆,随口说了句讨喜的话,可是我听了却忍不住有些愠火。
      “要他满意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供他赏玩的稀奇物件!”我将手中的木簪放进首饰匣,用力地合上了匣盖。
      宁儿被我的语气吓得愣住了,拿着红盖头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都要为人妻了,怎么还是管不住脾气?”爷爷进到屋里来,从宁儿手里接过了盖头,就让下人们都出去了。
      “爷爷——”我刚要起身给爷爷行李,爷爷却将我按回了妆台前。
      爷爷站在我身后,双手放在我肩上,竟然不住地颤抖着。他就这么看着镜中的我,眼窝深陷,尽是我读不懂的神色。
      “爷爷还有什么要交待云儿吗?”我握住爷爷放在我肩上的手,不禁思绪万千——就是这双手,从小到大一直呵护我,也是这双手,为了侯府为了家族,苦苦支撑了大半辈子,“爷爷放心,云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我转过身,跪在地上,给爷爷磕了三个头。爷爷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拉我起身,并缓缓地为我盖上了喜帕。

      按照大安的习俗,新嫁娘出嫁要走“积褔梯”,这“积福梯”其实就是一条红毯,要从闺房门口铺到迎亲的喜轿前。侯府这么大,自然我的“积福梯”也要走好一会儿。爷爷牵着我,慢慢地往府门的方向走去。我小心翼翼地踏在红毯上,因为喜帕盖在头上遮了视线,只能由爷爷牵着走。突然爷爷停了下来,我感觉到爷爷情绪的变化,接着脚下的红毯似乎被扯了一下,我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爷爷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道了句“走吧”,便要牵着我继续走。
      我暗暗发现脚下的方向有了变化,正在不解,此时突然有阵熟悉的清香传了过来。
      “是茉莉!”我心知原是走到幽然居门口,难怪爷爷要改变方向,我在心里默叹一声,对一旁的爷爷道,“爷爷多虑了。”
      我把喜帕掀开一角,一边的宁儿惊呼着“小姐不可”,却也阻止不了我。
      只见幽然居大门紧闭,然而门前的地上却有一个精致的小花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茉莉。我刚要走过去,宁儿却先我一步。她把花篮递给我,低声道:“小姐万不可离开这‘积福梯’,否则脚上沾了泥土会不吉利的!”
      我从宁儿手里接过花篮,整理好了喜帕,重又把手放回爷爷掌心。
      “爷爷,我们继续走吧。”
      爷爷叹了口气,便又牵着我按原路前行。
      侯府门口好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百姓,人声鼎沸很是热闹的样子。
      爷爷向前来迎亲的太子说着什么,不过炮竹声太大,我也没听清,只管上了喜轿。
      一路上鞭炮锣鼓齐鸣,我却是难得的平静,有意无意地拔弄篮中的几朵茉莉。兴许,这就是璟翌赠我的新婚贺礼吧!这么想来,他是不是身体好些了?
      我其实对自己突然的平静也感到不可思议。明明前几日还为着普音心有不甘,为了璟翌的伤势坐立难安,也对爷爷的安排心存怨念,可自昨夜爷爷讲与我那些本该尘封入历史的往事后,一种史无前例的责任感让我突然意识到了很多从前从未在意过的东西。虽然不能与普音相守于世外,但若能当好这个太子妃,荫庇侯府,倒也不枉我拼命拼命地让自己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了。
      “太子、太子妃入殿!”
      宣礼太监的一声通传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轿门被打开了,一只纤瘦却有力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心瞬间“咯噔”了一下的,这便是今后要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了呀!我努力定下心神,放下花篮,握着这只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轿子。
      封妃大典是在皇宫的正天殿举行,正天殿是皇上每日上朝的地方,也是举行各大册封礼的地方。而正天殿的对面,恰好是千佛塔。只是我已无余思感慨,宫中册封礼不比寻常百姓家拜个天地便可礼成,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行差踏错一步,丢了皇家和侯府的脸面。
      太子牵着我向殿中走去,也不知走了有多久,只感觉身旁之人的气息颇为熟悉。我一时忍不住开始回忆这气息的来缘,竟差一点多往前跨了一步,幸好太子及时用力制止了我向前。站定之后,执礼司开始宣读册封诏书,我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心思,反而不知不觉地握紧了他的手。
      接过诏书,和太子一起向皇上皇后行了礼,又接受了百官的礼拜之后,我便被送入了太子所居的东宫的新房之中,而太子,则还要和皇上一起去千佛塔还愿。
      大安国奉佛教为国教,每逢宫中大事,皇上便会和众皇子一同去千佛塔祈福祷告,整个过程礼数繁冗,少说也要两个时辰,而我从被送进新房到现在,已有近一个时辰,屋里好像站了七八个宫女,我头上还遮着喜帕,看不真切,只觉着双腿麻得很,腹中也饥得慌,正觉得难受的时候,宁儿进来了,她只低声跟其中一个宫女耳语了几句,她们便都下去了,宁儿关上门,立刻上来扶我。
      “小姐还好么?”宁儿原是想扶站起来我活动下筋骨,只是我刚要站却又因为双腿没甚知觉,重重地跌到了床楞上,一时竟痛得钻心。
      “小姐您没事吧?”宁儿吓得脸色大变,急忙一用力将我拉起。
      我却只能吃痛地摆摆手示意她我无事,实则痛得说不出话来,更是有眼泪在眶里打转了。
      歇了一小会儿方才好些。我索性揭开头上的喜帕,宁儿反倒没阻我,还顺势帮我把头上沉重的喜冠取了下来,一瞬间我便觉得脖子上轻了不少。同样的情境,若是换了墨儿,恐怕少不了被她唠叨了。
      “小姐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竟笑得这样欢喜。”宁儿打趣我,手里不紧不慢地给我按摩着肩膀。
      “是么?”原来是因为想到墨儿平日里故作老成的啰嗦样子偷着乐的,只是后又想到她还在雪池疗伤,不知情况,便又黯然下去,只作沉默。
      半晌无趣,少少地进了点食,宁儿便取了曜碧来,我看了它好一会子,全然没有想弹拨的兴致。只是一味坐着,打量起这新房来。
      我必须承认,这新房,华丽却不庸俗,尤以墙上的几幅字画极为出彩,我看着那幅“对月当歌”,一时兴起,也命宁儿备了笔墨。
      刚写一半,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子妃好兴致啊!”
      我心下一紧,一抬头,却见这不羁笑容的主人竟是穿着大红喜服,那衣摆上用金线绣的双龙特别耀眼,我虽是难以置信,想了几下倒也觉是情理之中,便搁下笔,给来人行了礼。
      “臣妾参加太子殿下。”
      太子似乎对我的平静很是意外,不过讶异的神色也没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让宁儿下去早点休息,随即坐在屋中茶几旁,自顾自地喝起了茶,不多久,他便注意到了琴案上的曜碧。
      “这不是你的琴。”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没有责问的意思,我也就波澜不惊地答着:“对,是臣妾的恩师、大安国第一乐师普音所赠,贺臣妾与殿下大婚之喜。”
      “哦?”他挑了挑眉,“看来你们师徒二人感情相当深厚啊!”
      他放下茶杯,又走到妆台前,把玩起了我先前取下的龙风喜帕,我苦于探不出他话中深浅,也只得轻描淡写地答着:“普音是臣妾恩师,若非师傅的悉心教导,臣妾的琴艺必不能至臻至善。臣妾自问在琴艺上也小有造诣,不曾给师傅丢脸。大婚之期蒙恩师厚爱赠琴,自然更是感激。”
      我说完这些,偷偷瞥他,没想到他正直直地看着我。
      “第一次见你时,你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第二次见你,你是个为了青梅竹马之人手足无措的少女,而这一次再见你——”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打趣地看着我,“虽说这大红嫁衣衬得你甚是娇媚,叫人不得不动心,可是说起话却拘谨得很,明显失了本心,好没意思。”
      “我只是没想到,堂堂大安国的太子,居然乐得戏弄我一个小女子,”我放下笔,走到妆台前坐下,他倒也不拘束,自然地拿起梳子为我梳头,“太子难道不知道大安婚嫁习俗里约束过婚前七日男女双方不得见面么?未何那晚还要隐瞒我你的身份,偷偷潜进我房中?”
      我说完,转头瞪着他,而他被迫我这么一瞪,居然忍不住笑了,我见他笑得自在,也不由跟着一同笑起来,房中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了。
      “他还好么?”笑过之后,他边给我梳头边问,我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谁?”我脱口而出这一反问,不过下一刻也就明白了过来,“璟王爷的情况,我也不清楚,须得问过爷爷才能知道。”
      “如此——”他放下梳子,又将那龙风喜帕盖回到我头上,“我们还是快快完成这剩下的礼数,别误了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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