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番外 回魂仙梦（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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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梦
脚步踏在松软的土地上，沉稳而从容。
欧阳少恭颇为谨慎地注意着四周，待到感觉有所异常之地，便略用法术试探，一路便也行来无事。
他此次出海前来极域是为了传闻中的回魂仙草。
此时恰逢北岳恒山脚下城镇瘟疫爆发，日日求药问医之人数不胜数，殷别离着实是分身乏术。他也留下几日，查阅书籍探讨数日之后，发现过往也有相似病症爆发，而其对症之药俱是寻常之物，只有这回魂仙草……
是故商讨之后，殷别离便留于东皇门中研究及缓解病症，而他便在查得回魂仙草所在之地后，只身前往。
无形无质的琴音在风中穿行，割破又一个袭来妖物的喉咙。欧阳少恭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倒在地上的尸体，看着它慢慢散去灵气腐烂在土里，才不带丝毫动摇地移开，继续前行。
袭来的这种妖物……已愈发多了起来。
倒也与传闻相似。这些特殊的妖物，被回魂仙草吸引而来的守护者……它们自行无法碰触仙草，却也被诱惑着不肯离去，只能守在此地，杀死任何试图接近仙草的生灵。
纵然这种妖物并不算软弱，相反还十分之强，尤其是成群结队叫人难以寸进。不过他是上古琴仙，如今又与太古遗音相合，缠绕魂魄的煞气也缓缓被他转化为仙灵之气……这些自然是无法阻止于他。
袭来的妖物愈发狰狞狡猾，竟会联合起来，伺机偷袭。欧阳少恭全然不惧，唇边带着抹冷淡的微笑，手中只是虚虚抚过面前空气，锋锐的琴音恍若刀剑一般在妖物身上割出道道伤痕。不多时，他似乎也有少许厌倦，指尖注入灵力。只见原本晦涩的琴弦燃起金色的流霞，随着他寸寸拂过，便发出宛若龙吟之声，震慑当场！
失去生命的妖物坠地的声音不时传来，他停了一停，感到的确再无妖气，才缓缓走上前。
——看来，已是到了。
似乎是很普通的兰草一般，却又在不经意间，有深沉的绿色在草叶间流转。
他并未着急，而是慢慢用法术试探着前路是否仍有陷阱。慢慢走到了回魂仙草之前，他蹲下身，静静凝神，似在回忆怎样将其取下。
最安全的方法似乎是——不要用任何灵力，仅仅用肉掌小心将其采下，放入隔绝灵力的特殊木匣之中收藏。
他停了停，才小心翼翼地按着此前得来的办法，缓缓将回魂仙草取下，放入匣中。似乎的确是找对了方法，一切都很是顺利，他想着瘟疫所波及者众多，便也多采了几株。
忽而一丝细微，却极其凌厉的杀气袭来，欧阳少恭眉头一皱，容色清隽的脸面无表情地微偏，便从余光中见到居然还有一只守护在此地的漏网之鱼，不知如何躲过了他方才地感应，正满带恶意与偷袭的喜悦之色，向他袭来！
他指尖刚想凝聚灵力而成古琴琴弦，便想起采取回魂仙草，似乎不可动用丝毫灵力——心中暗叹，他站起身来，极快地向旁边迈出一步，便让妖物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落空。
谁知那妖物丑陋的脸上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在原地顿了顿，然后周身猛然缩紧，再爆开——妖气灵力混杂着身体残块就这样四散开来，以铺天盖地之势——
欧阳少恭凝眉，将手中所持有的回魂仙草放入木匣之内盖上，然后便动用法术将那些攻击性极强的残块阻隔——可他并未留意到，旁边未被采下的回魂仙草虽然自行阻隔了妖物身体的残块，但那少许的灵力还是透了进去。
翠绿之意愈发浓厚，原本只是内敛，如今却发散了出来，化为浓厚而幽深的光华，似缓则快地在四周空地涤荡过了一圈，然后迅速缠绕上了欧阳少恭的身躯。
“！！！”
连施数种法术与之对抗，却发现那幽幽绿光并非灵力并非妖力，却无孔不入缠绵而上。他刚想用空间术法离开此处，却发现四周空间震荡，幽绿光华转瞬间便将他完全淹没……
“……”
稍稍感到些晕眩，不自觉地闭了眼，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待得他再睁开眼，身周环境便全然变了。
“这是……”
（二）别离
江州瘟疫爆发，仅仅是几个昼夜，便伏尸满地。
沿路随处可见发病呻吟的褴褛病人，亦或是含着泪抱着亲友祈求的人们。未染上瘟疫的富人家，知机的早就在头天便匆匆收拾家当走了，未走了便也只能留在江州，呼天不应呼地不灵。
只因江州如今，已然封城，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杏黄道袍的年轻男子眉眼间满是凝重，似有什么难解之事，又似是悲悯这因瘟疫而死去的人们。他静静地在道路之中走着，气度高华容颜清隽，若是平时或许会有怀春的少女偷偷凝望，亦或是风雅之士前来搭话，但如今……
谁又能顾得上谁呢？
偶有几声呼喊，他也听而不闻，似乎神思并不在此间。
——江州……瘟疫。
他原先以为这不过幻境一场，只是施过种种手段，都无法破除而出。故而他便静下心来，仔细打探此处虚实，想要发现些许线索，却发现……他如今身处的，竟是匪夷所思地三十年前的江州！
而前因后果，和周遭环境……似乎并无破绽。只是他若想离开江州，便会像是被什么挡住似的，无法寸进。
那道绿光……
不是灵力亦不是妖力，没有杀气也没有恶意，也根本无从抵御……左思右想之下……
——倒与回魂仙梦之术有所相似。
若真是如此，他此时回到过去来到江州，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正凝神思索，却不防衣角忽而被人死死扯住。
“求、求求你，救救她——救救我女儿！”
“……”
他略略回过神来，凤眸之中不带任何怜悯亦或是厌恶，只是静静地偏过头去，看向扯着他衣角的人。
——是一个女子。
她衣着并非奢华，却也并不如路旁那些人一般褴褛，肤色白皙，想必虽非富贵人家，生活却也并不拮据。
只是此刻她怀抱一个大约5岁大的孩子，一脸惶急的泪水，带着尘土与血痕，说不出的狼狈。女子似乎摔倒在地，见到他经过便不假思索地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似乎想要抓住一丝最后的希望与救赎，带着不顾一切地意味，向一个陌生人求助。
“……”他本有些漠然，却为那种执着决然而稍有动容，便凝神仔细看了她一眼，而后怔了怔。
“你——”
那道眉……那双眼——
“……咳咳，阿娘……”
“别离乖……你会没事的……求、求求你别离开阿娘——呜……咳咳、咳咳咳咳……”
怀中的孩子轻轻咳嗽，似乎已然昏昏沉沉，只低唤了一声。本是稚嫩的嗓音如今已然低哑，有气无力，十分飘忽。而女子听闻之后，面上更显悲切。一只手仍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肯松开，另一只手却更紧了紧怀中的孩子，刚安慰了两句，便忍不住哀求起来，泪水大颗大颗地从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滑下，滑出带着尘土的痕迹，胡乱地落在地上和孩子的脸上。
她重重咳嗽起来，惊心的血痕迤逦而下，面色似乎苍白了些，眼神却更亮，专注而哀婉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喃喃自语。
“你……你别离开阿娘……阿娘再、再不能失去了你……如果……如果……”
——别离……
一瞬转过许多念头，欧阳少恭微微抿唇，慢慢蹲下身来。他仔细看了那孩子片刻，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你——”
“别担心。”
面对着女子有些惊讶和惶急的视线，他静静地说，声音十分沉稳，似是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必然会，无事。”
（三）因缘
“……如此，便稳定下来了。”
“咳咳，谢、谢谢你……”
待得欧阳少恭如此说道，女子便迫不及待地扑向床榻边上，苍白的手指静静地抚上孩子已经慢慢褪去象征着发烧的润红，恢复正常血色的脸。
一滴眼泪静静地落在了孩子的面颊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
孩子无甚反应，仍在静静沉睡。她轻轻地擦去了那滴眼泪，静静开口问道，声音有些不稳。
“她……真的没事了么？”
“……无事。她现下不过是……太过疲累，睡着罢了。”
瘟疫尽管十分难缠，可十分奇异地是与东皇门山脚城镇中爆发的极为相似。他已采得回魂仙草，将病情稳定下来之后，痊愈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多谢先生。或许……这也是上天眷顾……”
女子并未抬头，仍然只是低头细细看着床榻之上，孩童沉睡的脸。忽而她低声咳了起来，随即捂住嘴唇扭头远离了孩童的脸。
——这个症状……
“你……”方才见得这女子面貌，又听闻她唤这个孩子，孩子生命危在旦夕，他便并未注意到女子的脸色。现下细细看过去，他凝眉带些迟疑地低唤，便见得那女子再沉沉咳了几声，挣扎着偏头看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重重歪在了床边，再无声息。
极细的血丝顺着苍白的指尖蜿蜒而下，怵目惊心。
“……”他轻叹一声，望着女子的眼中难掩复杂神色，低声自语，“看来已然……来不及了。”
病入膏肓已然无救……看来撑到此时，也是她的极限了吧？
孩子到底是留于世间，她却已然归去黄泉……别离别离，究竟是不要离去，还是终究是离别？
——江州瘟疫，在下被掌门收留，便留在了东皇门……
他停了停，忽而想起许久之前，乌蒙灵谷之役不久，他与她第一次同行采药，而后行至渭南，游船夜话之时，她曾经说过的话。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带些了然，又带些悲悯与心疼，慢慢将依然失去生命的女子扶起，最后再看了床上仍在熟睡的孩子一眼，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番外 回魂仙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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