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罂粟》绫羽

18、18Q 春雨

　　对于绫子而言，这个教育见习虽然来得很是突然，但能回到东京老家，倒也不失为一件愉快的事情。况且为期一周，在家和父母共处的时间也并不那么仓促。

　　只是当她站在车道边，等待去往东京的列车时，还是会想起少年前一夜仿佛是因赌气而早早离开的背影。
　　但每每想起，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粲齿一笑。
　　自己果真担心太多，即便是青梅竹马，五岁的年龄差在某时也会把她逼向母亲的心境。而说到底，她还是个等着嫁人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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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上的黑色水笔正“唰唰”记录着黑板上的内容。
　　六月初，时时浇下的雨，在带来泽被万物力量的同时，也多少夹杂着一点灰色-情绪。

　　新来的女国文老师，有一副好嗓音。她总是姿势优雅地站在黑板前朗诵课文，而每次读到那些押着韵脚的俳句时，百转千回的感觉经常会让这位红发少年略略感染：

　　“春雨霏霏芳草径，飞蓬正茂盛。”
　　松尾芭蕉的《春雨》，百年后，便这样应时应景地回荡在这个教室，落于少年耳畔。

　　即便前面的同学早已酣然入睡，但这位少年依然会平静地记下这句话。
　　只是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所孕育的那些雨丝，并不能那么确凿地让人感受到春雨的生气。

　　确切来说，他不是那么容易被花草树木所影响情绪。毕竟，有坚定目标以及旺盛求胜欲的人，在最开始便要做的，就是磨练自己的心智。
　　近畿大赛，除去自己，球队的其他人也都带着一丝不苟的态度，去完成各种各样的高强度训练。洛山本就很强，在自己进入球队之前，这支队伍便已然拥有它强大的保证。“无冠五将”虽被自己所率领的“奇迹世代”湮没不少光芒，但当“奇迹世代”的五位球员各奔东西，当所有人都站在高中这条相同的起跑线时，这五位被湮没光芒的前辈球员，显然获得了与那五位奇迹少年共同联手的机会。
　　打乱重组在很多时候，便是一种新的机遇，也往往是故事的新开始。

　　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便是自己所在的球队，绝对没有输的可能。

　　少年在将篮球精准投入篮筐的时候，午休时间已经接近尾声。
　　短暂的雨歇，当落下的篮球在水塘里溅起一个清脆的声响时，他忽然想起这个时间，绫子应该已经登上列车。

　　他很讨厌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便是。
　　所以昨晚，他会在吃完晚饭后，便一声不吭地离开她家，甚至连一声告别都吝啬于她。现在想想，自己未免有些孩子气。甚至说不定，正被那女人在心底暗暗嘲笑着。
　　因此才会掏出手机，在翻开红色机盖的时候，少年思索起该如何开口。

　　而正是这个时间，因为下雨而被自己独占的这片宁静球场，栅栏外的树丛却发出窸窣的声响。
　　少年握着那只早被折开的手机，站在已经静止的篮球边，警觉地扭过了头。
　　不久，应着脚步声，一位穿着校服、头发齐肩的乖巧女生便出现在篮球场内。

　　是五十岚雪，和绫子有着相同姓氏的少女。

　　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怯弱，做什么事情都畏手畏脚的性格，总让他从心底感到由衷的不悦。因为他，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少女今天还是在发间编起一束麻花，与自己接近十米的距离间，她却因为那种让他不悦的性格，而从一开始便低下头怯怯地望着脚尖。
　　赤司一言不发，在看到她局促不安却始终不说一句话的模样后，少年姑且合上手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篮球。

　　直到起步向球场外走去，她才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瞬间，鼓足全部勇气转身喊住了自己：
　　“那个…赤司君！”声音在空旷的球场掀起一点回音。

　　红发少年停下脚步，手上的篮球还是那般湿漉漉的触觉，甚至在他扭过头的时候，向脚下滴落了几颗水珠。
　　“……”
　　“那个，赤司君…五十岚老师拜托我从今晚开始替你做饭。那个、那个…我不知道赤司君知不知道这件事情？”话至一半，少女的双颊已经几乎红透。
　　赤司托着篮球侧脸看向她，在灰云交织的天幕下，红色的头发反而显得更加突兀：
　　“知道了。”他平静地说道，靠近少女的红瞳则望着她那惯有的低头姿势。
　　“……所以、所以我会尽量早一点赶去五十岚老师家的，她把她家的钥匙暂时给我保管了。”少女不安地说道。
　　赤司则在听到钥匙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
　　“还有那个、那个我们家是大家庭，所以，呃，我要先…先回家帮妈妈把晚饭做好。之后会尽快过来的，我想、我想速度快一点，应该不会耽误赤司君吃饭的。”少女好不容易把所有内容表达完整，前面的红发少年才终于回过头，垂眼想起口袋里的红色手机。

　　“辛苦你了。”他平静地说道。
　　“诶？”五十岚雪显然没想到身前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反倒惊得一时愣在原处。

　　然而少年却抬起脚，在离开篮球场之前，雨点又淅淅沥沥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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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京的天空也是一样的阴霾密布。

　　当绫子拎着箱子走下列车的时候，一同来见习的好几个同事也因为这糟糕的天气而唉声叹气。
　　除去绫子之外，其他几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所以在下车后不久，便都与绫子告别齐齐赶往学校安排的住宿地点。
　　目送她们离开，绫子站在车站口，望着顶棚外那灰意渐浓的天空，多少还是会心情不佳地撇撇嘴。
　　在等待班车的站台，雨水就那样落下，打在雨棚上甚至会有细密犹如针尖的声响。

　　绫子深吸一口气，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起来。
　　也许是父母来询问自己是否到达，绫子在接通手机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其他预测，以至于，当耳边出现另一个声音的时候，她会感到小小的吃惊：
　　“你还在路上么？”不带感情的少年声线。声音的背景有明显的雨声，绫子抿了抿唇，原来京都也正雨水连绵。
　　“已经到东京了呢！”绫子扬起嘴角，抬头眯了下眼睛，雨水则溅上了她的脸颊。“真没想到阿征会打电话给我呢！”
　　“……不过是来求证一下你是不是蠢得找不到路而已！”
　　“诶？再怎么蠢，回家的路也不可能会忘记啦！”绫子弯起眼角，她知道那孩子打电话来的真实用意，既然关心在前，她便再没挖苦他的理由。
　　“那就好。”少年丢下这样一句话，在就要伸手掐断电话的时候，却被绫子叫住：

　　“啊，阿征！”
　　于是少年又一次将手机搁至耳边。
　　“今天小雪应该会来我家！”到底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尤其是他的性格，即便事先已经勉强说服他，绫子还会没来由地担心。
　　“……我知道，她中午已经来找过我了。”
　　“哎？”绫子愣了愣，她没想到那个怯怯的女孩子会主动去找赤司，毕竟电话那边的少年，曾经毫不留情地拒绝过她一次。
　　“所以我不会忘记的。”少年陈述道。
　　“嗯。”她低声应下。
　　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既然是他同意在先，就不会故意去为难那个小姑娘。所以绫子没再说下去，因为她也在试着改掉自己啰嗦的坏毛病。多余的话，咽进肚子便可。

　　“但是绫子……”他却忽然拐出一个转折。绫子略略顿了一下，另一只耳朵里，雨水拍打顶棚的声音不绝于耳。

　　少年迟疑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她把钥匙托付给了那位怯懦的少女。虽然这算不上是件错事，但赤司依然会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适。
　　有种她会在彼此分出胜负之前，便从自己手心溜走的奇怪感受。
　　——而这种感受，对于求胜欲如此之强的自己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

　　耳边的听筒迟迟没有继续下去，但雨水迷蒙的远处，班车明亮的两盏前照灯却已然扫过那些细密的雨丝，由远至近渐渐靠向车站。

　　“啊不说了！”绫子急急打断，伸手提起脚边的箱子，“那个，班车来了。还有什么话，等晚上再说吧！”
　　电话那边的少年微微拧了下眉心。
　　走廊里，拎起书包准备去参加社团活动的少男少女，在自己身边来来往往。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被雨丝沾染的阴霾，社团前的喧闹，绝不因为这些纠缠不清的春雨而有一丝半点的影响。
　　但他也能听到听筒那边的雨声，是比自己这边要大上不少的敲打。

　　原来东京那边，也正被那些粘人的春雨所侵略么？

　　他没有回应绫子的话，甚至在她挂断手机前便先于她将手机掐断。在将那个红色机器送进裤兜之后，少年便向篮球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