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尾声 ...
-
尾声
大殓过后，举国同丧。
宫墙之中上至皇子嫔妃，下至太监宫娥，皆白衣素缟，满目哀色。
我自圆明园回到紫禁城后一直被安置在养心殿内。桌上摆着早已送来的丧服却迟迟不肯换上，满头青丝用那支木兰花簪松松地绾着，固执而又倔强。
“主子，慈宁宫派人来催了好几次，请娘娘换上丧服，为先帝守灵。”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淡淡出语，轻解盘口。待到要取下发簪的时候，我的手却就这么生生地定在半空，迟迟不愿将它取下。
这是我们之间的印记，摘下它，他怎么能将我找到？
皇室严苛的丧仪制度之下，任何人都不能逾矩。从前胤禛总能包容我的小性子，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可以……
玉簪顺着滑落，牵扯着一撮发丝，蓦然之间，一股钻心的痛传遍全身。
发肤之间的剧痛瞬时传到心间，撕开那斑驳不堪的伤口，鲜血淋淋。
我强撑着欲坠的身子，在软榻上将自己蜷成一团。
“胤禛，我冷……”
无意识地喃喃语，才想起那宽阔有力的臂弯是永远都不会再环上来了。
一阵汹涌的伤恸直冲上心头，本就没有断过的眼泪变得更加喷薄。
我闭上双眼，嘴里呢喃地唤着那个深爱的名字，被一片巨大的空洞感包裹，又一次哭昏了过去。
不知是梦是醒，恍恍惚惚中，我又见到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紫薇花下的，他踏云而至，绛紫色的长衫在一团和煦的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
他对着我微笑，待我想要向他扑过去时却渐行渐远，只余下那熟悉的温柔关切：“若曦，好好活下去，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我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渐渐消散，却无力挽留。隐隐听到有人在哭泣，在低唤，在窃窃私语，却仍然不愿醒过来，只想再次抓住那虚无缥缈的温暖。
只剩下害怕，害怕睁开眼之后的世界，拥有一切却惟独没有了他……
"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熟悉的一次一次地敲打着心扉，眼皮微微张开，一抹明媚的光亮刺来，伴着宫人急速奔走的声音。
从雍正十三年到新朝元年的那个冬天特别的冷，特别的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后那些日子，熬过乾隆元年那些充满了祭奠、行礼的岁月。行走在宫中的每一处烙下他身影的地方，感受着他留下的气息。可拼尽全力之后，却
只剩下心肺撕裂开的疼痛。落寞宫墙，形单影只，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暖阁之中，我凝视着桌上放着的那杯来自慈宁宫的‘佳酿’，颤抖着拂过杯壁，几近破碎的南柯梦，透过这杯‘美酒’，渐渐重圆。
“喝下这杯酒，你就可以去陪大行皇帝了……”
多么诱人的一句话，带着醉人的酒香，透着摄人心魄的致命魅惑。然而想到胤禛的嘱托，想到尚且年幼的子女，终究是下不了决断。一阵疾风吹过，透过未关的窗棂，将手中的酒杯打落。
如梦初醒般，我伏在桌边嚎啕大哭。
乾隆朝风起云涌，瞬息万变。
乾隆十年的最后一夜，我如一样从禛曦阁出发，沿着宫墙，向畅春园的荷塘走去。湖光交映的尽头，闪着熠熠的华彩，‘噼啪’着送着来年的问候。
“胤禛，你看烟花多美！”我回过头，看着自己微微握起的左手，如同握紧他手掌的姿势。良久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痴了。
抬头仰望明朗的夜空，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一阵冷得刺鼻的空气由鼻孔钻入脑底，激出了不可遏止的眼泪。
“我等你……可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到我身边……”
星空寂寂。了无回音。
十年生死两茫茫，看着漫天的烟火瞬间归于平寂，我绝望地意识到，这一世与胤禛的缘分，是彻底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