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之步步禛曦》尘源幻雪

38、端倪初现（下）

　　缠绵过后，胤禛放开我的唇，有些局促地望着我，声音略带暗哑：“若曦，福惠病重，我得去皇后那里跑趟，今晚恐怕不能宿在这里了……”我心里一紧，明知他仅仅是爱子心切，一旦思极方才那若芷的楚楚之姿，就忍不住地要吃醋嫉妒。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我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一时无话，只余苦笑迭迭。
　　胤禛见状，将我拉进怀中，轻声哄道：“我去看看，若是福惠那孩子的情况不严重，在那里用了晚膳便会回来。”我看着他眸光微动，满眼不安之色，不由心里一暖，勉力扯起一丝笑:“在你的心中，我当真是这样的小肚鸡肠么？福惠自小没了额娘，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如今又这般体弱，你这个做阿玛的自是应当多多照拂才是。要去便去吧，以后不用事事都顾及到我的感受，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忍着心中的酸楚，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一时竟相对无言，只感觉到箍在身后的手徒生了几分力道。
　　更漏未歇，不觉已到夜半时分。我静静地立在窗前，望着满目的苍茫，心肺间涌上一股莫名的疼痛。适才听宫人回报，说皇后那里灯火通明，太医院几大国手都被连夜急招入宫。‘今夜，他怕是回不来吧。没有什么好伤心的，那个毕竟也是他的孩子。’我暗自压抑着内心的苦涩，‘每当我自欺欺人地以为我们可以旁若无人的相爱时，却忘了他同时也是别的女人的丈夫，他们还有过那么多的孩子。也许这些无关爱情，却是他不可泯灭的责任。’不自觉地，眼底晕上薄薄的水汽。腹中传来微微胎动，我探手覆上去轻轻抚摸，都说母子连心，不知他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此时的心痛手指与腹部的衣料摩挲间，传来细微的沙沙声。随着这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心也逐渐恢复了平静，嘴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是幸福吧，至少，我们还有孩子’。
　　“主子，夜深了，该歇着了。”紫瑛轻声劝着我。我望着当空的明月，悠悠问道：“皇后那里还未歇下吗？”她愣了片刻，回道：“适才听来福说，九州清晏那儿仍然亮着灯火，刚刚又有两位太医被传召入园，八阿哥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心下诧异，向她问道：“不是说只是梦魇之症导致高烧不退么，怎么会凶险至此？”“我前些时日无意听皇后身边的婢子提起，说小阿哥梦魇之症已经有段时日了，只是近日越发频繁反复，宫人私下都说是年贵妃在地下不忍见福惠受苦，想把他带了去……”我闻言大惊：‘自从那年氏殇了之后，胤禛怜皇后无子，遂将福惠放在她身边养着。没想到那拉氏对那孩子的病症竟儿戏至此，迟迟不禀。若不是今日她要为若芷寻个面圣的契机，也不知那福惠的梦魇之症究竟会被拖延到几时？’心里顿时失了暖意，只余一片凄然之色，‘无论她是否意欲毒害我腹中骨肉，但她展现出来的心计与城府已越来越像是一个皇后，再也不会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乌拉那拉了。’
　　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寻思着近日种种，睡意全无。‘胤禛膝下子嗣单薄，能成大器的更是凤毛麟角。如今我圣宠正隆，腹中的孩子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从朝堂到后宫向来都是暗涌环生。齐妃虽然与我交恶，但有句话她却说得很对，其子弘昼本是储君的热门人选，却已然失势，她虽恨我，但要在胤禛的眼皮底下算计我腹中的孩子，却只为他人作嫁衣，这亏本的买卖以李氏的城府断不会做。皇后膝下只有福惠这么一个可以依傍的孩子，但以她如今对其梦魇一事不管不顾的态度，她对这个‘儿子’倒不上心。与其为了旁人的骨肉铤而走险，倒不如极力巩固自己在后宫中的地位来得稳当……’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艳丽娉婷的身影‘熹妃’？‘从觉察到情花一事以来，我怀疑过许多人，却从未对这个巧笑嫣然的女子有过半点疑心。倒不是对她的频频示好心悦臣服，只是认定了她的儿子是注定的王者，即使后来我有了子嗣，也无心去改变历史。可这一切，熹妃并不知道！利字头上一把刀，为了博一个锦绣前程，太多的人愿意倾尽一生，何况是皇位？’
　　更深露重，夜风习习，我周身瑟瑟蜷缩在锦被之中，只觉冰冷刺骨。我本无心争夺什么，此生仅愿能与胤禛相携到老，膝下有子女承欢。可堕入深宫之中，这份不争落入旁人眼里反是如芒在背，不得不除。这种步步惊心的日子究竟何时才能到头？！
　　身子被人反手抱住，胤禛温热的气息环绕上来，暂时抚平了我满心的颤栗。“怎么抖成这样，是生病了么，我让人传太医。”他焦急的望向我，意欲起身唤人。我止了他的动作，只乖顺地扑在他的怀中，任其紧紧抱着。在这杀机暗藏的深宫之中，只有他胸前的温暖才是我所能仰息与依赖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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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独自用了些膳食，却听门外有宫人回报，说何太医正在大殿内候着。想起昨夜胤禛看我时的恐慌与不安，我的嘴角不由扬起甜蜜的笑。我的悲欢总是能够尽数落入他的眼底，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一个人能够悲伤着我的悲伤，幸福着我的幸福。
　　“何大人，本宫的身子怎么样了，胎儿是否无恙？”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焦迫。自福惠出事后，胤禛眼里流露出的慌乱，我已知无论对他们的母妃如何，他对于孩子却是极爱的。我突然特别渴望能够给他平安地生下腹中的孩子，这个我们的孩子。只有这样，我们的幸福才算是完整的。
　　“娘娘万福金安，脉象甚是平稳，这个孩子算是保住了。只是娘娘日后还得平心静气，免除忧思才好。”我听闻孩子平安，心里甚是欢喜。只是这常年的忧思要如何才能做到真正的释然？这一瞬，我好想放下所有的陈见，宫中的是是非非都再与我无关，只平安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过了晌午，我只觉身子慵懒，独自靠在软榻上看着书。看了一会儿，忽听见门外来福带着喜色的声音：“主子大喜了。”我搁下书唤他进来：“喜从何来？”“方才我随何太医入宫取药，遇到我师父，听他说起，万岁爷正在想着晋娘娘的位份。主子现在已是妃位，若再晋一级，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莫不都要以主子马首是瞻了，这可不是大喜了么？”他谦恭地回禀着，声音里却是止不住的笑。
　　我脸上的笑意淡下来：“现下正逢多事之秋，如今旨意未下，你在外面莫要再同旁人说起此事。我有些乏了，你且先行告退吧。”来福称是离去，我只觉胸闷，只懒懒地倚在榻上。‘胤禛此举无异于向众人昭示他对我的宠爱，想借此将我揽到他的羽翼之下以保平安。可这无尚的恩宠于我真的是好的么？我入宫年资尚短，却已高至妃位，独霸着胤禛的宠爱，已然徒生了事端。如若再次晋了位份，那得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静默良久，我唤了紫瑛，起身向屋外走去。
　　已是暮春时节，御花园中姹紫嫣红开遍，一片明媚清新的春色。和煦温暖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淡淡花香轻抚面庞，无不令人心驰神往。光影疏离中，我踩着细碎的落悠悠前行，远处一红裳女子笑盈盈地向我走近：“妹妹大喜了，听说皇上要晋妹妹的位份，往后姐姐在宫中还要靠妹妹多多担待着点才是。”待我看清来人，熹妃已走至我跟前。‘这后宫之中果然没有秘密，稍有风吹草动，便人人自危。’我冷眼瞧着她的示好，敛了笑：“熹妃姐姐说笑了，晋位一事我并未听皇上提起过，我入宫时日尚浅，怎会有那般福分？只怕是讹传吧。”“妹妹深受皇上宠爱，这晋位一事只是迟早的事情。”熹妃笑言。
　　我无视她眼中的风华，淡淡道：“作为一个母亲，我此生只求能够母子平安度日，其他种种都非我所愿。我不会去争抢什么，但是如若有人敢觊觎我腹中的孩子，我自是不会依的。姐姐说是与不是？”
　　熹妃神色一凛，转瞬间便恢复平常道：“妹妹这舐犊之情我感同身受。只是身处深宫之中往往会身不由己，这‘平安’二字又谈何容易？”我望着她暗沉的双眸，一时辨不出喜怒。方才的话虽是向她的示警，道也存了几分真心。不管她是敌是友，只要她不去觊觎我腹中的孩子，我便可以前事不计，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回到禛曦阁中，已近黄昏。胤禛在暖阁的正间坐着，腊梅冬雪侍立两旁。“今儿个怎么得空过来？福惠那边大好了么？”我顺手取了小宫女送进的香茶奉上，对他嗔道。胤禛抬眼看到我，面露喜色。紫瑛朝他问安后便很是识趣地领了一干宫婢告退。胤禛将我摁坐在他的膝上，似是听出了我声音中的醋意，只轻笑道:“八阿哥昨日虽然凶险，现下已经大好了，我要再赖在那里不走，怕你早已打翻几坛陈醋了。”我只觉两颊发烫，轻咬了嘴唇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成了妒妇了。”胤禛见我满脸红晕，尽是小女儿的娇憨，朗声笑着将我揽紧。
　　“晋封一事，日后再议可好？你知道我从来不看重这些东西的。”我并不与他挑明不想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忧虑，只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等着他的应允。我的心思向来瞒不过他。“嗯。”胤禛轻哼一声算作答应，我心里大喜，在他面颊之上落下浅浅的一吻。谁料他却并不满足，探手就要过来扯我的衣襟。我推搡着他，起身跑开，笑道：“大白天的就想这些床弟之事，你也不怕失了风范？”他却不依，只身上前揽过我，呵着有些粗重的气息，闷声道：“你还是这么会磨人。看我晚上怎么同你讨回来。”我面色泛红，同他笑闹起来。“主子……”来福急急入内，见到满室春色立时收了话，尴尬地立在一旁。“何事？”胤禛低吼一声。我羞恼地推开他，向一旁的来福安抚道：“你这么急着闯进来，可是有什么急事？”来福被胤禛凌冽的气焰震慑住，一时无措，见我开口才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回万岁爷，兰主子的话，适才配殿来人传话，说晓雪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