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之步步禛曦》尘源幻雪

21、洞房花烛

　　雍正四年正月初二

　　今日是我出宫的日子，腊梅冬雪帮我收拾着东西，来福捧着个紫檀木的箱子过来恭声对我道：“主子，奴才在屋子里找到这个箱子，要一步带过去吗？”我望着他手中的雕花木箱，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我接过箱子，待他退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满满一箱子淋着墨香的纸笺上尽是熟悉的字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像我的又像是胤禛的，似乎每一笔都透着满满的情意。箱子里头还有一个小匣子，轻启锁扣，里面躺着一支木兰玉簪和一只小巧的琉璃鼻烟壶。不由自主地握起那支木兰簪子，脑中闪过一个男子的身影，他细心的为我插上木兰发簪，说要娶我。我又随手拿起匣子旁边被红布包着的细长物件，打开竟是一支白羽箭，整个箭杆光滑无比，似乎是被反复摸索过。我心中一软，瘫坐在椅子上，眼里也泛上泪光。我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心痛，我是那么的渴望去探寻那些我们之间被遗忘的时光。
　　允祥跟我说遗忘也许是幸福的，可没有了那些记忆的我还是我吗？我抱着白羽箭，闭上双眼，努力地使意念集中，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男子的身影，他飞身上前护住我，将他的背对向箭。身影在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竟是胤禛。我强忍着袭来的头疼，在记忆的长河中挣扎着，脑海中又一幅幅支离破碎的片段一闪而过，模模糊糊的，看到许多梅花，我和胤禛在梅树下紧紧相拥，他对我说无论我在哪里，他都会去找我……我还看到在一个小院子里，我为胤禛写了一封长信盼着他，但直到死也没有将他盼到……这一幕幕的过往就像是梦魇般在脑海中盘旋，睁开眼的一瞬间，我大口的喘着气，只觉得压抑已久的泪水像决堤似的倾斜而出。我只知道我们曾经一定真挚的爱过，却不曾想过他竟是这样恨我，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愿相见。

　　虽然我只是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但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如刀割般扎得我痛彻心扉。“主子，万岁爷来了。”来福尖细的声音在暖阁外面响起。还没等我应声，胤禛那明黄的身影便翩然而至。他身上的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下朝便直接到我这儿来的。胤禛见我的脸上布满泪痕，面色一怔，紧走几步搂住我哄道：“怎么这才离开片刻，你就哭上了。是舍不得离宫么？”我并没用答话，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哭的更加厉害了。他的目光触动我手边开启的木箱，身子有些微颤，半晌，才幽幽开口道：“若曦，你想起了些什么？”“我看到了你的狠心，你的决绝，你将我赶出宫，直到我死去都没有去见我最后一面。我给你写信，放下我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见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竟让你这般恨我。”我紧咬着嘴唇，抬头看着他，发现胤禛的眼里也氤氲着水汽。他的嘴唇紧闭，眉头深锁，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晃动身子向后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胤禛：
　　人生如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而已！当一个人轻描淡写德说出“想要”二字时，他已握住了开我心门的钥匙；当

　　他扔掉伞陪我在雨中挨着.受着.痛着时，我已彻底向他打开了门；当他护着我，用自己的背朝着箭时，我已此生不可能再忘。之后是是非非，不过是越陷越深而已。话至此处，你

　　还要问八爷吗？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从别后，嗔恨痴念，皆化为寸寸相思。不知你此时，可还怨我恨我.恼我怒我？紫藤架下，月冷风清处，笔墨纸砚间，

　　若曦心中没有皇帝，没有四阿哥，只有拿去我魂魄的胤禛一人！相思相望不相亲，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曲阑深处重相见，日日盼君至。
　　若曦”

　　胤禛一个字一个字地背着那封信，声音很慢，参杂一种凝重的悲戚与苍凉。一种强烈的悔意伴着蚀骨的心痛在字里行间穿行着，在暖阁中荡漾开去，一下一下的戳着我心底的柔软。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捂着嘴，生怕大喊出来，信中的每一个字，他竟然都是那么清楚的记得，任时光如何流转，任沧海变成桑田。待他背完最后一个字，胤禛的眼中已经含满了泪水。他试探的握住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对我说：“我今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放你出宫。我因为那些可笑的自尊，固执地推开你，却不知竟会终生错过。今次你将我忘记，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但我仍然感谢上苍，因为他将你重新送回到我的身边，让我可以去弥补对你的亏欠……”我看着胤禛满含深情的泪眼，那是藏在记忆深处四爷的眼神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尘封已久的心。

　　我不由抬手替他拭去泪痕，谁知却被他一把拉入怀中，轻轻对我说：“若曦，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他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只是强撑着不让它们落下来。我对上他的泪眼，感觉痛的快要窒息。良久，我挤出一丝笑：“你说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去找我，可还作数？”胤禛捧着我的脸：“君无戏言！”声音很轻，却字字真切。时光在这一刻是静止的，我们紧紧相拥，为了穿越时空的等待，为了几世不灭的爱恋。时光是一种凝固的介质，那些掩埋在时光中的往事，对于那些注定要相爱的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被想起。那些记忆就像是刻在心头的朱砂痣，已然深入骨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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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着马车外叮咚作响的铃铛声，我正逐渐远离紫禁城，一路向着圆明园前去。掀起帘子的一角，回望紫禁城中红黄的主色调这正渐渐消失在眼帘。远处的宫墙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负手而立，孤寂却又辽远。那些残破的记忆中的生离死别，让我又一次湿了眼角。幸好这次不是真正的远离，那些逐渐开启的记忆让我们又一次相遇在爱情的转角。手轻轻抚上小腹，我喃喃自语：“宝宝等你平安出世，额娘会带你回来。”

　　待到圆明园，我在腊梅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圆明园的首领太监苏培盛连忙上前打千请安道：“兰主子吉祥，万岁爷吩咐奴才在这里候着，主子随奴才来换乘步辇入园子吧。”

　　我冲他摆摆手：“苏公公不用麻烦，本宫想走走，只劳公公拨个识路的奴才领着我们便是。”苏培盛丝毫不敢怠慢，笑禀道：“娘娘若是不嫌弃奴才粗笨，就由奴才领着入园可好？”“那就麻烦苏公公了。”我对他微笑示意，便由他领着踏进了这座被后世称作‘万园之园’的地方。三百年后的我每次游览圆明园，面对的都是些断壁残垣，只能从那些残破的建筑中遥想当年皇家园林的辉煌，如今真能置身其间，心里满怀期待。目之所及，园子被白雪覆盖，银装素裹间透着难得的宁静与雅致，但却看不出后世所传诵的‘万园之园’的风采。想来必是胤禛不喜大兴土木，许多著名的景点还没有建成。我暗自感叹终究是没有眼福，想到这毕竟是胤禛作亲王时长居的地方，便又提了兴致，细细打量起来。不知走了多久，苏培盛领着我们在一处宫殿前停下：“娘娘，到了。”眼前这处宫殿外观与倚兰轩如出一辙，上方的匾额上是胤禛苍劲的笔体亲书的‘禛曦阁’。
　　胤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却把他的情谊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的面前。看够了庸臣昏主，雨露均沾，却看到这样的一份情在黑暗的宫墙中开出花来，心里顿时涌上阵阵暖流。
　　快步走进屋子，我微微一怔，满眼都被跳跃的红色所遮盖。院子里一只只灯笼被高高挂起，室内红色的锦被罗帐摇曳着不一样的韵致。我有些恍惚，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一个

　　二十左右的宫婢上前向我福了福身子：“奴婢禛曦阁掌事宫女紫瑛见过兰妃娘娘。”她见我一脸疑惑的表情，莞尔一笑：“娘娘，这是万岁爷吩咐奴婢为娘娘准备的‘喜房’，不知可还合主子心意？”我看着桌上的一对龙凤烛，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眼前的场景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我的梦里，可望而不可及。这洞房合卺之礼只有皇上大婚之日才能用，虽早已明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在我们之间永远没有办法达到，可这眼前的景象却让我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幸福。

　　毫无防备的，身子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胤禛熟悉的气息将我紧紧环绕。“你怎么来了？”我掩饰着内心的羞涩，轻声问道。他环住我的手紧了紧，稍稍歪过头笑道：“今日倒不像昨日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把我打一顿？”我被他呛的无措，只觉面颊滚烫，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这些不是你安排的么……”胤禛捧起我的脸，四目相对是化不开的柔情。良久，他柔声对我道：“若曦，你知道么，我多想给你一个洞房花烛，这一刻我等了太久太久。”我看着他满含深情的双眸，取下发簪让长发散落，继而将手绕到他身后握起他的发辫，与我的头发细细的打成一个结，轻启朱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微怔片刻，将我重新拥入怀中，这几个字他说的很慢，却字字恳切透着不容置疑。

　　我忽然想起什么，将头从他怀中抬起，作势推开他，嗔怪道：“臣妾这前脚刚出了紫禁城，皇上后脚就跟着来了，如若晚上在破了规矩留宿在此，岂不是落人话柄？”胤禛微挑双眉，笑睨着我道：“我已下旨，从今日起，移至圆明园中处理朝政。而这园子里就你一个妃子，我留宿在此再正常不过了。”我的心里已经被幸福浸的满满的，却故作镇静地嗔道：“臣妾是到园中‘静思己过’来的，怎能让皇上陪着一起受罚？”胤禛扬起嘴角，将我拉入怀中，轻笑道：“朕是怕你照顾不好我们的皇儿，特地过来看着你！
　　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难道要将我推开吗？”不再等我开口，他有些冰凉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双手紧紧拥着我，似要将我揉进骨髓。岁月如梭，我在静默的时光中拾起点滴的回忆，月下老人，牵引几世姻缘，才让我们相互吸引，沿途几多坎坷，终掩盖不住路上的美好风景。一眼凝望，等待一生执着。只愿岁月静好，不忘一世。然后默然相爱，寂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