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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山坡上的野草黄了又绿,用来装野菜的篮子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寒窑里的时光安静而又漫长,她的心,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点一点的沉寂下去,像一炉燃尽了的沉香,只剩下粉白的冷冷的灰。

      她偶尔会梦到在相府里度过的少女时光。寂静的深闺,树荫间洒落的点点碎金般的阳光,自己穿着年少时最喜的粉色春衫,坐在纱窗前的绣架旁,满心欢喜的绣着嫁衣上一枝花团锦簇的牡丹。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眼中跳跃的欢喜,心沉沉的疼。梦里的场景不断转换,从绣楼下那个捧着绣球的落魄少年,到喜堂上父亲的怒容,和那割舍下所有亲情的三击掌,再到洞房里少年郑重的誓言:我若负你,天地不容。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的憧憬终于成真,一瞬间仿佛置身云端。相敬如宾的良人,一生一世的誓言,有了这些,便是荆钗布衣,吃糠咽菜也只觉得甘之如饴。更何况,虽然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可母亲还一直悄悄接济着自己,生活也并不像想象中那般难以维持。

      她自跟了他,便一心只盼着两人举案齐眉,白头不离。但新婚不久,他便兴冲冲的告诉她,他要去参军,去桂州平定叛乱,建功立业,给她挣一个封诰回来。她看着他欢喜的搓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模样,咬了咬唇把欲说出口的挽留悄悄咽下。

      为他收拾好行装,含泪送走意气风发的他。她看着大军身后远远扬起的沙尘,几乎流尽了她这一生所有的眼泪。然后便是寒窑苦守,便是望眼欲穿。

      他走后不久,父亲便强迫母亲断了对她的接济。原来,父亲是一直知道的。如今,大约也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乖乖回相府做回她的千金大小姐。对父母,她是愧疚的,但性子里的执拗,让她拒绝了母亲来接她回家的好意,坚持着留了下来。母亲走后,她的生活便日渐窘迫,当初被父亲从相府赶出来,只允许她带上了她绣给自己的嫁衣,所有的钗环衣裳都被父亲一把火烧尽。新婚之夜,她便只能穿着这一身红艳的礼服,没有团扇挡住娇美的容颜,没有珠钗映衬如云的黑发,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在灯下看到他迷恋的目光,听到他由衷的赞叹的时候,便觉得,只要他说好,便是好的,纵是不圆满,也是好的。

      只是如今,虽然她每日的饭量都在渐渐的减下去,但缸里的米粮,仍是快要吃尽了。家中值钱的物件都换了钱,交给他带去了军中打点,剩下的也就只有这件她亲手缝制的嫁衣。

      她是不舍得卖掉的。而且,即使卖掉,大约也不够她支撑太久。

      于是,她只有忍了羞耻,学着附近的村妇,拿布巾子蒙了头脸,寻了趁手的木棍在临近的山坡上刨些野菜。刚开始时,也不认得什么野菜,只看着颜色娇嫩青翠的便挖了回来煮食,幸而她有些运气,倒未刨到什么有毒的野草,只是多数的味道苦涩,自小锦衣玉食的她自是难以下咽,但也只有忍了苦楚,含着泪把它们一点点嚼碎了咽下去。

      再后来,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就坦然了。挖野菜时,也再不避人,附近的村妇时常对她指指点点,但偶尔也会有好心的妇人给她送些自家的青菜和米糠,她微笑着和这些妇人道谢,但东西却从来也不肯收下。毕竟,她还有着世家女固执的骄傲。

      春来秋去,山坡上的野菜换了一茬又一茬,寒窑的清苦生活,长年的风吹日晒,她的脸上早早的染上了风霜的痕迹,纤长白皙的手指,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变得粗糙红肿,从头到脚,看起来已经和平常村妇无异。除了举止依旧沉静,从她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富贵的影子。

      在他刚走的时候,长安城里许多浪荡公子都料定她必是守不住的,便经常寻了借口前来纠缠。虽然碍着她父亲的面子,不敢对她用强,但只是言语调笑便让素来贞静自持的她气急攻心,只得躲进屋里,紧紧关了门,浪荡子们数度纠缠都无结果,只得悻悻散去。再之后,见得她在寒窑里熬得容颜憔悴,便都对她失了兴趣,不再纠缠。

      母亲后来偷偷来过一次,穿着的华服美饰在寒碜的窑洞里,看起来是如此突兀,母亲看着苍老得几乎认不出的女儿,忍不住失声痛哭。她怔怔的看着母亲,眼睛酸涩,却流不出泪来。

      她送走了母亲之后,便翻出了那件绣着牡丹的大红嫁衣,衣服依旧鲜艳如新,红得刺目。她抱着嫁衣,一遍一遍的想着他新婚时的那句承诺:我若负你,天地不容。她突然忆起小时看过的那首长诗: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走时,对她说过让她等他回来,她便愿意一直在这里等着,尾生抱柱,只为完成对他的那句承诺。

      她这么一等,就等了他十八个春天。

      忽有一日,她在挖野菜时,一匹高头大马在她面前停下,鞍上的黑衣男人对着她冷冷的挑起眉头,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玩物般放肆。

      她匆忙的抓起篮子想要回避,眼前这个男人明显非富即贵,她对这种男人一直抱着警惕的态度,避之唯恐不及。

      去路却被鞭子挡住,马上的男人微微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那妇人,你可知王丞相之女,薛王氏,名叫宝钏的,现今住在何处?”

      她心里暗暗警惕,面上却不露,也不答话,只摇摇头便走。未走得几步,便听得身后的男人一声冷哼:“无知村妇!”

      她无动于衷,寒窑十八年她尝尽世间冷暖,这男人的话,于她就如同微风过野,吹过了,便了无痕迹。她只是惦记着家里炉灶上煮着的菜粥,脚步便不由得加快了些。男人见她像是无知无识一般,忍不住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径直驱马从她旁边疾驰而过,扬起的灰尘扑了她满身满脸。她也并未动怒,只拿了袖子擦干净脸,拾起篮子便继续往家走。

      还未走至家门,便见邻家的妇人对面迎了上来,未语先笑:“薛家嫂子,你家夫君回来了!”见她怔怔的,便推了她一把:“莫不是欢喜得呆怔了?”

      他回来了。她一瞬间慌乱起来,摸了摸脸,扶了扶发髻,在邻家妇人的一脸窃笑中,脸红红的挎起篮子走近寒窑。

      土窑外栓着一匹马,她看见了那马,心却是一点点凉了下去。

      刚才的黑衣男人正背着手站在土窑门口,听见人声,回头便看见了她,表情有一瞬的厌恶。

      邻家的妇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对着黑衣男人一脸讨好:“薛家大哥,这不就是你家的王宝钏么。”她脚下一个踉跄,扶着院墙勉强站稳了身子,只垂了头不肯看他。她不需看,也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有多尴尬,夫妻相见却不相识,多讽刺的事情。

      她在心里冷笑,心里一瞬间恨意汹涌。

  • 作者有话要说:  忍不住又挖坑了。。。
    我觉得我是在自己找死~~~~
    所以,都怪那个傻缺电视剧!
    这篇情节很少,反正都是虐渣,虐爽了就完了。。。
    所以,所以,我还是先赶这篇吧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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