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照顾你（瓶邪）》张起灵的吴邪

93、-三生·第三生-

　　【第三生】

　　一年前，武林盟主一家遭遇灭门惨案，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只知盟主看作宝贝的黑金古刀不翼而飞。
　　事情传开来，武林一片人心惶惶，每日提心吊胆，就怕这惨案落到自己头上。
　　可偏偏那人夺了这黑金古刀之后，再无从江湖中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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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呆立在寒月山庄外，看着被暗红色的血液染红的灯笼还高高挂在房梁上，台阶上血色一片，脸上表情全无，只剩麻木。
　　随后，他发了疯般的冲进山庄，看过一家老小横七竖八躺在庭院里的尸体，里面甚至还有他最小的妹妹，他抱起已经没气的几人，浑身无力，身上的衣服因为家人尸体上的血迹而染红。他就这么跪在庭院抱着尸首沉默了很久，有哽咽的声音传过来，最终却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手上的拳头握得很紧，紧到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取下自己老爹尸首上的佩剑，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山庄外，背影是平时没有的断然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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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云开客栈。
　　一个身穿玄衣的青年男子从门外走进客栈内，腰间悬挂着一把上好的宝剑，望了一圈各自为政在讨论着什么的江湖人，抿了抿嘴唇，最后走向唯一只有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的小桌处坐下，一时间客栈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这位年轻人，年轻人明显被这么多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一旁的小二马上走过来打圆场道：“这位公子，还请楼上去，这桌怕还是不要做得好。”
　　“这位伙计，何来此话？”年轻人也察觉到不对劲，看向小二就问出口，却还是坐着不动。
　　“这…”小二好像有些说不出口，踌躇了良久，年轻人拿出碎银塞到小二手里，小二才凑过去在年轻人耳边解释，“公子，你旁边这人不好相处，刚刚来的几人都被他给赶出去了。”
　　年轻人听罢沉默一番，云开客栈的规矩他是清楚的，这里推崇实力至上，只要有实力甚至可以用武力进行包场。他稍稍打量身边坐着的那位青衣男子，只见他背上背着一个被包裹的密密麻麻的古兵器，一脸漠然，气息悠长，武功的确深不可测，正在拿着一杯茶喝下一口。
　　“那还请你带我去楼上寻个座位休息一下。”年轻人马上妥协了，江湖上不该惹的人太多，他早就已经学会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得嘞，客官还请随我来。”小二把手上的抹布往肩膀一搭往二楼走去。
　　年轻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宝剑就要起身离开，桌旁那人却把茶杯放下，看了年轻人一眼，淡淡道：“不用了，让他坐。”
　　“啊？”小二被那人突如其来的言论给惊讶到了，好半响才看了一圈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对年轻道，“既然这位不介意，那公子还请坐。”
　　年轻人虽有些疑惑，但仍依言坐下，小二给年轻人上了杯茶，询问完年轻人需要的食物后退下。
　　“这位小哥多谢，还不知是何姓何名？”年轻人朝桌旁那人抱以一拳好奇问。
　　“张起灵。”那人漫不经心的回答。
　　“有幸相识，在下吴邪。”年轻人缓缓一笑，低头喝茶报上自己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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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依稀有风吹过，天上的明月正亮正圆，照在这房顶之上，泛起一片琉璃白。
　　吴邪手拿酒壶倒下一杯好酒，面朝圆月，自顾自独酌，佩剑放在手边，让夜里的微风吹乱了竖起的长发。
　　耳边却响起有人脚踩瓦片的声响，动作已然放的很轻，却逃不过吴邪的耳朵，手摸上佩剑，放下手中的酒壶酒杯，紧蹙着眉头回头望去，一片衣料划过吴邪眼眸，再抬眼时，看见的却是一身黑衣的张起灵。
　　“小哥？你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来找我？”眼见张起灵默默坐到自己身边，吴邪笑了一笑问。
　　“上来看看。”即使已经相识几月，张起灵依旧如第一次见到时一般淡漠，说话简洁。
　　吴邪拿过酒壶再倒一杯，举起酒杯递给张起灵：“陪我喝一杯吧。”
　　张起灵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转头看吴邪对月亮发呆的侧颜，墨色的发丝散乱在肩上，层层叠叠的衣领微敞开，在月光的照耀下想让人靠近。
　　暖风一阵阵吹拂着，柳絮也跟着飘动，一片柳叶随风而来，落在吴邪的酒杯里，停住，浮在找出圆月的酒面上。
　　吴邪盯住这青柳叶几秒，仰头一口喝下这杯酒，一滴酒渍随着吴邪嘴角滑到下颚，吴邪随手擦过，遥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问身旁那个人：“小哥，你可知道我为何在这江湖中走走停停，流浪寻找？”
　　“为何？”张起灵抬手喝一小口酒问，脸色不变。
　　“我在找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过的仇人。”吴邪低垂住眼睛，看着酒杯里还在的那片柳叶，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杀了我一家七口。”
　　张起灵握住酒杯的手顿住，但只有几秒，而后一口饮尽，看向吴邪淡淡问：“那个人是谁？”
　　“我还在找他，我不会放过他的，就算他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杀掉为我全家陪葬。”吴邪紧紧的握住酒杯，不然自己的一丝情绪泄露出去，又倒一杯一口饮下，却止不住透出一股惆怅，“我们吴家和江湖中人都无冤无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或许是迫不得已。”张起灵意外的说出一句不确定的话语，低头看着脚下的长街，不知在想些什么。
　　“迫不得已？”吴邪仿佛听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摇头笑出一声，“我才是迫不得已的那个，他武功再高，就算我死，我也要杀了他。”
　　“你可以杀他。”张起灵的声音很淡，像风一样吹进吴邪的心里，吴邪不解的看向他，他又解释一句，“你会成功。”
　　“希望我真的能那么顺利的杀了他吧。”吴邪当张起灵是在安慰，叹口气回道，把手上喝一半的手洒在长街上，“等我杀了他那天，我就只为自己而活了。”
　　张起灵不再说话，沉默一炷香的时间，把手上的酒杯放回吴邪身旁，一个转身，跃下屋顶，不见踪影。
　　我不在乎你要杀死我，我只在乎你是否也曾愉悦过。
　　如果要杀我才能真正的为自己而活一次，那么便来吧。不躲不避，只为等待你。
　　唇边未说的话，咽回肚中，这杯含笑的毒酒，就让我来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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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望去，十里青竹，地上铺满了落下的竹叶，吴邪踩在这片绿叶之中，手拿佩剑斜在脚边，锋利的剑锋处一滴滴鲜血落入泥土之中。
　　“你们是哪个帮派的人？”吴邪微微握紧剑柄，皱着眉头问对面的一群人，“我不曾记得招惹过哪个江湖前辈。”
　　“不管招惹了谁，今天就是要你丧命于此。”带头的男人手拿巨斧发下狠话，挥舞一下，身后的人群随之蜂拥而上。
　　“那就怪不得我了。”吴邪冷下脸连声音也失去温度道，手上的佩剑在空气中飞舞而出，划出一道剑圈，“踏圈者死。”
　　吴邪的警告，无人放在心头，一人奔跑上前，一脚踏入剑圈内，手上的匕首往吴邪后颈刺去，吴邪运起内功，一剑朝后滑落过去，轻轻一剑，漫天的血花从那一人脖子上飞洒而下，散落在青色的竹叶上，红的鲜艳，那一人仰面倒下抽搐几下，死不瞑目。
　　江湖中人，没有怕死之辈，既算见识到了第一人的死相，他们照旧全力而上，吴邪拦下几人，渐渐感到力不足，敌人实在太多，他杀不过来。
　　正在万分紧急之下，只见不远处刀光一闪，一瞬间足有十几人毙命，众人纷纷倒下，从血里走出来的那人，熟悉的眉眼，竟是张起灵。
　　张起灵的衣角上沾满了暗色的血迹，整个人如浴血重生一般，手上握着一把全部是血的古刀，吴邪不甚在意，他知道张起灵是来帮他的，几剑杀死身后偷袭的几人，用轻功跃到张起灵身边，佩剑滴血，吴邪靠住张起灵的手臂笑道：“小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先离开这里。”张起灵没有回答吴邪那句话，而是一手拉过吴邪运过轻功，吴邪跟着张起灵足下轻点住竹杆，飞出人群的重重包围。
　　两人一直用轻功飞到一条暗处的小巷里才停住脚步，吴邪松了口一口气，转头去看突然出现的张起灵，看他淡然的摸样，这几个月相处以来的莫名感觉一下子浮上心头，明明想要说些什么向张起灵道谢却说不出口，沉默良久，却是把佩剑锁进剑鞘。
　　身上的白衣已被敌人的鲜血染红，吴邪叹口气：“还没找到自己要杀的人，就差点被别人给杀了。”
　　“…有我在。”张起灵停顿半刻才说出这三个字，吴邪微微愣住，心突然就给提到了嗓子眼。
　　平静了一会，吴邪微微一笑才道：“小哥多亏有你。”
　　张起灵不作回应，撕下身上带血的衣角抹去手上提着古刀的鲜血，吴邪看着古刀上暗色的血慢慢抹净，心也跟着这一点一滴鲜血的消失而开始躁动不安，他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就快要真相大白，吴邪按耐住内心的躁动，静静等待古刀露出它原本的摸样。
　　可在看到古刀真面目的下一刻，吴邪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差点连站立都困难，再回想张起灵平时的种种表现，吴邪下出了结论，心痛的要裂开。
　　吴邪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寻找的灭门惨案的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和自己相处了近乎一年之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过去的关心、生死相依，都随之破裂开来，直至最后粉碎，吴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有些真相，知道远不如永远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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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过去两日，桃花潭边柳树还是青绿色，潭水深的见不到底。
　　张起灵站立在杨柳树之下，挺拔的身影烙伤了吴邪的双眼，吴邪一步一步走到张起灵身后，无言以对。
　　一个转身回首，张起灵只需用感觉就知道吴邪的到来。
　　“小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突然觉得命运很捉弄人。”吴邪还是笑着的，眼睛看着碧绿的潭水。
　　“怎么说？”张起灵并未看向吴邪，任由柳絮飘到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很平静，像是等待什么的到来。
　　吴邪却不回答，两人静静并肩站立很久，吴邪才继续问道，看向了张起灵：“我一家七口，是不是都是你杀的？”
　　“是。”不逃避直白的回答，张起灵转过身面对着吴邪，眼睛里的淡色有另外的情绪再蔓延，吴邪察觉不到。
　　“我们家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吴邪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很快激动起来，张起灵点头的那瞬间，吴邪所有的希望都破灭。
　　“迫不得已。”张起灵再一次回答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和解释，不会有人能听懂。
　　“迫不得已？你一句迫不得已就杀死我一家七口，你怎么不干脆也把我一起杀了？”吴邪定定的看着张起灵问道，一步步紧紧逼着，“我不希望一个人独活，我也不希望找谁去报仇，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为什么不让我跟我家人一起下到地下走黄泉路！”
　　“…”张起灵不再回答吴邪的话，抬眼看着吴邪，深深的看着吴邪这个人，就像是想要把他刻进骨血里。
　　“你知不知道你不杀了我，我就会杀了你？”吴邪几乎用哭喊的声音说出口，随身携带的佩剑出鞘，闪过一道白光，吴邪握住剑柄的手指发白，锋利的剑尖，第一次指向张起灵的心脏，“我说过的，不管那个人是谁，不管他武功有多高，我都会杀了他。”
　　“我也说过。”张起灵淡淡的道，往前走一步，剑锋刺进张起灵的衣服内，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划破皮肉，张起灵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看着吴邪，伸手握住剑刃，血随着掌心滴在石青路上，“你可以杀了我。”
　　“你早就知道的，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早就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你不走？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吴邪的声音就快要被看不见的悲戚淹没。
　　“我以为你知道。”张起灵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而是缓缓的作出回答。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甚至连你是杀我全家的仇人我都不知道。”吴邪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朝着张起灵大喊道。
　　张起灵张开未说话，天却突然开始下雨，街上的人们开始四处乱窜往家里跑去，雨滴打在两个人身上，淋湿了两个人的衣物和头发。
　　“小哥…我从没想过我们会是这个结局。”吴邪被雨淋得一身狼狈，雨水顺着额角流下，失神的看着前方的闷油瓶，这么对看了良久，雨水冲刷着脸庞，吴邪手上的剑刺进张起灵胸膛一寸，吴邪感觉到有什么从眼睛里流出来，他已经没了感觉，“可我还是要杀了你……”
　　张起灵感觉到尖锐的剑尖刺进皮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看着吴邪的泪水和雨水交汇在一起，滴进他的心脏。
　　“为什么是你…？”剑刺进身体刺进张起灵的声音响彻在吴邪的耳边，吴邪头靠到张起灵肩膀问，佩剑只剩剑柄留在张起灵的身体外，张起灵胸膛上的血液沾湿吴邪胸前的白衣，张起灵却还保持着想伸手想帮吴邪擦掉脸上雨水的举动，泪水和雨水都打在张起灵的颈脖处，雨水是冰冷的，泪水是炙热的。
　　张起灵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是淡然的，和胸膛上的大片晕开的鲜血相结合，却又带点遗憾，他在遗憾什么？是在遗憾没为吴邪擦掉泪水，还是遗憾其他？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反抗，只要是吴邪想要做的，他都满足。
　　吴邪跟着张起灵的身体跪倒在地上，走到张起灵身边，声音的青石隔得吴邪心都开始发痛，泪水不断滴在张起灵的身上，雨一直没有停，它还在等待着什么？
　　“吴邪…”张起灵微弱的呼吸，喊着吴邪的名字，手上的佩剑还在，吴邪愣愣的看了佩剑很久，佩剑上全是那人的血，那么多，那么暗，望进吴邪的眼里心里，紧紧锁住那颗跳动的心，吴邪擦掉张起灵脸上的雨水，抱住张起灵的身体，连苍白的唇都颤抖，雨水打在吴邪的睫毛滴落在张起灵胸前的伤口，吴邪想要问的想要说的，都已经用行动表明，不必再多说。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拥抱，吴邪用力的抱紧张起灵，突如其来的心慌意乱，心却已为这一切做了决定，如果一定要在为了吴家一家七口报仇和张起灵身上做出选择，吴邪终究选择了张起灵，他们家的命不能白白逝去，但他可以做出另外的事，他所拥有的都已经消失，现在唯一存在的也被自己刀剑相向，什么都已成虚无，吴邪什么都不怕，他只怕独活，他可以陪他一起去死…吴邪看着张起灵苍白的脸，举起佩剑毫不犹豫的拿起剑刺进自己的心脏，鲜艳淡色的血溅在两人身上，白衣上点点猩红，又再次被雨水冲刷，吴邪倒在张起灵的身边，张起灵就在快要闭上眼睛的那刻，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吴邪的手，吴邪被雨淋的睁不开眼，却仍然回握住，血、雨水、泪水都滴落到一起，蔓延到桃花潭里。
　　“小哥……小哥……小…哥……”吴邪吐出一口血喊着旁边人的名字，可是张起灵已经没了气息，吴邪握着张起灵的手，叹下最后一口气，“我想…”
　　我想…想什么？
　　紧握的双手渐渐失去力气，吴邪的话却再也说不完。
　　远处一只被雨水打湿的蝴蝶摇摆不定的飞过两人，再也承受不住雨水的敲打，从半空中坠落，摔在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衣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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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除了你万敌不侵。
　　在心口徘徊三生三世，逃不出的宿命，逃不过的那人，只消一眼，这一生终究还是相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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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我想…唯愿来生，白头偕老，两不相负。
　　张起灵，我想…和你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
　　未说出口的话，你还听得到吗？下一世，让我来等待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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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再次宣起轩然大波，盗走黑金古刀，杀死武林盟主一家的那人莫名传出死讯，传言是另一位年轻人亲手解决。
　　可真正看见过的人才知道，现场有的却是两具尸体，没有战斗，没有争论，有的只是握住的双手。
　　那一场大雨把所有的鲜血都稀释，冲刷了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不舍得所有的话语都吞没在那一场大雨之中。
　　不曾有人明了，有人知晓，他们曾相杀过。
　　但也曾相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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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悲是喜或是痛苦，都在这一生顿足。
　　在下一世，不求其他一切，只求我爱过的那个人也能在时间的长河里爱上我，所有的波折困难都不再在乎，只求…喜剧结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不知所起，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