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褪**华

6、原来你也在这里

　　风尘仆仆的赶到机场，足足被唐老妖瞪了三分钟。
　　“你迟到了。”
　　喂，也不想想我是为啥迟到的！为了打扫你那个三百平米的垃圾场，姑奶奶累得腰都快断了有没有！累得都不想开电脑不想玩游戏不想做任务了有没有！
　　昨天可是姑奶奶加入经纪公司的第一天啊！

　　顾颜夕盯着地板一顿骂，抬起脸来，又灿烂得和向日葵似的。
　　“唐总教训的对。”
　　唐逸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小助理虽然长得有碍观瞻，但是脾气顺滑，从不炸毛，在萧然回来之前，留她在身边也算是个替补方案。
　　“我不带女人出差的，你是个例外。”唐逸好心好意的补充了一句，潜台词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嘴巴关紧了，别让外人传闲话。
　　可这话在顾颜夕听起来，似乎又有了新的含义。
　　一张黑乎乎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两只小胳膊顿时卸了力，只听咣当一声，装了满满一箱的“特技化妆物品”的大行李箱悠然自得的落了地。
　　唐逸低头看了看。
　　顾颜夕也低头看了看。
　　不偏不倚，正中唐逸的脚丫子。
　　“顾——颜——夕——”
　　“老板，我内急，您先办理托运手续，我们登机口再见！”顾颜夕拽着自己的行李箱撒腿就跑，唐逸一拍脑门子，“带个女人就是麻烦。”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无限怀念那个大嘴巴没底线的萧然来。哎，不行的话，让他从爪哇国早几个月回来好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是个时候，萧然的越洋电话翻山越岭而来。
　　“唐总，听说您要出差了，我一百万个不放心啊，您公寓还进得去人么？”
　　……萧然，你不说话会死么！
　　“唐总，没有我在身边，您要是死掉怎么办啊？”
　　……萧然，你再说话就肯定要死！
　　“唐总，您让我回来吧，我再也不乱说您和女明星的绯闻了。”
　　“你知错了？”
　　“我知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唐总，您好的是那一口吧！我……我……我可以勉为其难……”
　　唐逸眉毛剧烈的跳动了几下，直接挂断了电话。
　　萧然，你还是继续在爪哇国接受改造吧！

　　其实唐逸自己也知道，公司上下，家族内外，不少人都在议论他的“取向”。作为一个品种优良的钻石王老五，他除了脾气臭点、嘴巴坏点、人品扭曲点、手段变态点外，还算是一号招蜂引蝶的人物。可是这么多年，智者都没能止住的流言，却在唐老妖扭头就跑。
　　谁敢把韵事演绎成孕事，老妖就能让你的目的变成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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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颜夕玩命逃跑还有另一层因由。
　　平日很少出门的她，对飞机更是退避三舍。这倒不是因为什么幽闭恐惧症，而是因为她本人和身份证照片差的实在是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上次忘记卸妆过海关差点被就地处决了。
　　她至今还记得被带进小屋子，当着一堆人一点一点卸妆的场景。那白皙的皮肤一点一点展现在世人面前，那顾盼声息的眼神顿时就有了神采，那头发散落下来，然后顾颜夕就听见刚才对自己喝三呼四的男人羞涩的说：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为了不重蹈上次的悲剧，顾颜夕这次先行躲在卫生间开始换装。
　　飞机场的洗手间从来都是人满为患，排队的人们各自堵在小门前较劲，就跟买彩票中大奖一样，比拼着谁能更早进洞，功德圆满。
　　顾颜夕身后的女孩一直都很不耐烦的模样，插着耳机听着音乐玩着手机，几次向前移动的时候都故意踩掉顾颜夕的鞋，然后凤眼一挑，嘴一撅，噼里啪啦开始发短信。
　　顾颜夕心里知道，这女孩肯定是在和闺蜜抱怨一出门就碰上了丑八怪。

　　总算轮到顾颜夕了，她靠着门板换衣服的时候，听见外面那个女孩正肆无忌惮的语音微信着，声音那么恣意：
　　“丑死了，我早餐都快吐出来了。”
　　因为她耳朵上还插着耳机，这话说出来声音格外大。
　　顾颜夕无奈的摇摇头，故意放慢了速度，慢慢的换上衣服鞋子，慢慢的把假发收好放下头发，慢慢的卸妆，甚至心情出奇的好，还擦了点淡淡的唇彩。
　　门外等了足有十多分钟的女孩终于开始狂敲门。
　　“喂！你掉下去了啊！都要赶飞机呢！有点公德行吗？！真是，人丑也就算了，心也那么丑陋。”
　　顾颜夕弹弹身上的灰尘，低头莞尔，然后划开了门锁。优雅万千的推开门，宛如进入上流社会的豪华舞会，明明只是最普通的长裙，明明只是最普通的披肩发，明明只是最清淡的素颜，却把门外那个嚣张的女孩吓得魂都飞了。
　　她平淡的笑着，挽了挽头发。
　　“不好意思，我刚爬上来。”
　　这一刻，仿佛厕所流窜的气味都是香的。耳机从那姑娘的耳边滑落，滑稽的荡漾着，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拉着行李箱、挺起胸膛走在前往安检口的路上，顾颜夕的心情可谓是五味陈杂。周遭不断撞击然后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脚底板的口香糖一样，每走一步都很沉重。
　　指指点点、耳语连连，甚至有人在问，咦，她是不是明星啊？
　　顾颜夕随手翻出墨镜戴上，这一下可好，更有名人的气息了，真的有人追上来激动的问：
　　“能请您给我签个名么？”
　　……
　　顾颜夕知道，再不赶紧撤退，自己八成就上了什么微博，成了飞机场女神之类莫名奇怪的网络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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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逸早早过了安检，一个人无所事事的逛游着。
　　平常出差有萧然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他都是在VIP休息室看看报纸消磨时间，可这一遭身边跟着的是那个不太靠谱的女人，唐逸总感觉有点心慌。
　　说是登机口见，可这离登机也就十分钟了，她人呢？
　　唐逸盯了手机看了好几次，总是莫名其妙以为会接到她的电话，甚至幻听到那个丑丫头就正站在自己身后叫着。
　　一回头，光洁溜溜。

　　这究竟是怎么了。
　　唐逸全身一抖。

　　找了个相对安静隐蔽的位子歇歇脚，躲避着来往的人群，尤其是小孩子。
　　对于小孩子唐逸一向是最不在行的。尤其是飞机上和哭闹不停的小孩子坐在一起，他恨不能打开窗户把他们扔出去。
　　可仿佛上帝就不打算让他舒心，刚刚合眼想要小寐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
　　继续假寐的唐逸微微挑开眼皮，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满地打滚。
　　“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小男孩哭的心肝脾肺肾一起颤抖，声音贯彻着五湖四海，唐逸嘴角一抽抽，立刻装死。可是在这不绝于耳的哭喊声中，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万般不愿回想的画面。

　　那是个午后，阳光很盛，唐宅花园的石子路，一个满地打滚的小屁孩。
　　他也那么恣意的哭着，哭的嗓子都干涩了，哭得差点把自己给抽过去。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敢来抱他哄他，他们都远远的躲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们眼睛睁着，耳朵竖着，嘴巴却紧闭着。
　　花园的尽头，老爷子新娶进门的妖娆的女人涂着血红的指甲，喝着五颜六色的鸡尾酒，说着，小孩子是不能惯的。

　　“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每个小孩子哭到最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的是什么，是那匹小木马，是那个假手枪，还是别人手里的棒棒糖？
　　可是唐逸还记得，一直一直都记得，哪怕谎称说忘记，却依旧还是记得。
　　他要自己的妈妈，他要一个最普通的三口之家，他要一个温暖的怀抱，而不是充斥着名牌香水的女人。
　　从此，女人就成了让他作呕的生物，漂亮的女人尤为如此。

　　哭闹声突然从遥远的记忆中骤停，唐逸恍惚了一下，突然间回到了这静谧的候机大厅。这个午后，阳光不似那么盛，可是一点一点正从云缝之间探出来，渐渐的温暖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他偏过头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柱子，一个女子的剪影出现在眼前。
　　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出水芙蓉？可是这画面干净得连一滴水都容不下。
　　闭月羞花？可是这画面纯粹得不能着任何的颜色。
　　这是一幅绝对的“无”，而她是唯一的“有”。
　　无中生有。

　　她侧对着他，蹲在地上，温柔的哄着那光着屁股的娃娃。她撅起的嘴角似乎在学着鸟儿咕咕的叫着，隐隐约约听着在说：
　　痛痛飞，痛痛飞喽——
　　她的两根手指凑在一起，就像翅膀，然后在小男孩面前合拢又分开。合拢时他眼珠子溜溜的盯着，分开的时候他破涕为笑。
　　唐逸向前轻身，手支撑在双膝上，屏住了呼吸。仿佛这是水中画一般，一个不留神，就会随着涟漪散开。

　　这静谧的午后，这人来人往的机场，这不知谁和谁的人群，这无所谓因果的遇见。
　　唐逸的目光流溢过她温柔的发迹，那白皙的额头上冒出的小豆豆，似乎都变得可爱起来。最是她摘下墨镜时那双眸子，里面绽放的是那个孩子最纯真的笑脸。
　　“你是谁？”
　　唐逸不经意脱口而出，那女子侧过脸的一瞬，突然就惊恐的站起来，扭头便推开人群大力跑出去，唐逸一愣，甩开自己的公文包，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去。

　　你是谁？
　　你是谁——
　　不知为何的逃跑，也不知为何的追逐，他看着那身白色淡绿碎花的长裙，宛如一个追风的少年。
　　那年午后，阳光多好，石子路上，突然间有一缕清风拂来。
　　唐逸终于不记得自己当年无法忘怀的在要什么，因为这一刻，他眼前出现的全全是纯粹的干净的白。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
　　哪怕他们相见，只有一秒。
　　可是对于两个注定要相见的人来说，为了一秒，可能就等待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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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颜夕匆忙的换了装束，心有余悸的走向登机口。刚刚差点就被唐老妖给捉了个现行，这会儿小心脏还噗通噗通跳个没完。
　　远远的看着唐老妖有些恍惚的坐在那里发愣，顾颜夕屏住呼吸，慢慢的蹭了过去。
　　“唐总，已经登机了。”
　　唐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没有回应。
　　“……您怎么了？”顾颜夕明知故问，心快跳到了嗓子眼，唐逸若有所失的抬脸看了她一下，突然说：“你能坐到我旁边来么？”
　　那一刻，天崩地裂，仿佛有万道佛光铺面而来。

　　“哦。”顾颜夕在他身边的座位小心翼翼的沾着个椅子边儿坐下了，屁股还没坐热，唐老妖突然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一会儿飞机上，你能做到我旁边来么？”
　　顾颜夕眨了眨眼。“可我是经济舱，您是头等舱。”
　　“给你升舱。”
　　顾颜夕顿时感激得快要流眼泪，虽然只是三个小时的航程，但是头等舱的座椅可以放平，食物还可以自己点，听说还赠送高级的旅行包啊！
　　“您是有什么工作要交代么？”
　　顾颜夕竖起了耳朵，听了半天似乎最震耳欲聋的就是自己活蹦乱跳的心脏。
　　“还是……”
　　“闭嘴，坐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唐逸偏过头看着窗外，“我只是想有个人在身边坐着就好。”

　　话说头等舱所谓的“身边”，着实离着很远。抬起胳膊足足也有半个手臂那么长，甚至连对方屏幕上的画面都看不清。
　　因为航空管制，飞机延误起飞，顾颜夕刚想和唐逸聊聊天，就看见大boss闷闷不乐的打开手提电脑开始上网。
　　顾颜夕鼓足了半天勇气喷出一个“唐……”，结果唐老妖直接狠绝地喷出两个字。
　　“闭嘴。”

　　KAO！
　　话都不让说还让我坐在你身边干吗？
　　顾颜夕索性也摸出自己的电脑来。昨天她刚刚加入了经纪公司“屌丝军团”，果然今天一上线就被热情的菜鸟们给围观了。
　　“朝颜，你和洛宾那么近，有没有觉得心跳加快啊！”
　　顾颜夕偷偷瞟了一眼就在自己身边不到一米的唐逸，翻了个白眼。
　　“就算他是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在我身边晃悠，我也只有闭嘴的份儿。”
　　“谁说的，洛宾是个特别亲民的人啊！”
　　“那是表象。”
　　“……听上去你和天王很熟啊！”
　　“没有，我只是碰巧和帝业千秋说过几句话。那么刁钻的经纪人手下怎么可能有纯良的明星！”
　　“天啊，你认识帝业千秋？！”

　　屏幕上顿时炸开了花。
　　看来，帝业千秋这个名字的吸引力，远远大于洛宾。
　　顾颜夕还没来记得回答，突然有一条迅猛的消息进入视野。
　　“那你知道他打算退出么？”
　　“退出什么？！”
　　“听说帝业千秋要退出明星服务器了，我几秒钟前去刷星光动态，他刚刚上线，准备召开记者会。”

　　顾颜夕大脑一片空白。
　　帝业千秋……要退出了？
　　那天做完任务，他还那么风轻云淡的说，我过些日子联系你。
　　怎么突然就……退出了？
　　一瞬间，大脑满满的，不可抑制的充斥着他骑着鸵鸟在万道霞光之中披星斩月而来，充斥着他夹着她奔跑在卢浮宫中、一格一格退后的黑白相间的棋盘地板，充斥着他那天星光下突如其来的问题——
　　为什么叫朝颜呢？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
　　从来没有人关心过。

　　点开星光动态的视频链接，那个几日前刚刚见过的男人正端坐在镜头前，举止优雅，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新闻发布会。
　　明明知道他此时不可能回复，顾颜夕还是有些固执的发过去一条私信。
　　【为什么要退出？】
　　闪烁的镁光灯，无数的话筒，屏幕上匆忙跑过的人影，还有久久没有响应的私信回复。
　　温暖的飞机上，舒适的头等舱，空姐亲切的在问“您要喝点什么”，可是她却没由来的感觉到自己正被囚禁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挤。
　　压抑。

　　坐在半米开外的唐逸正在飞快的点击键盘。
　　无数的私信被忽略，包括手下最得意的几个明星们，只有洛宾的私信，被他点了开来。
　　洛宾：哥，你玩我们呢吧。
　　帝业千秋：没意思，走了。

　　这个答案，他亦复制黏贴给了形形色色的人。媒体大鳄、其他经纪公司的竞争对手，还有那些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一样的不知名的玩家们。
　　复制、黏贴、复制、黏贴。
　　直到“朝颜”这个名字让他停了下来，一样的问题，本来也应该是那个标准答案，可他却想了半刻，歪着头点击“对话”。
　　帝业千秋：我会陪你把任务做完，别担心。
　　朝颜：如果你走了，那做任务还有意义么？
　　她这么迅速的就回复了。这出乎意料，却似乎是情理之中。回复后，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好半天，对话框上，出现了他的一句总结陈词。
　　帝业千秋：我想我是玩腻了，没有一个留下的理由。

　　这句话生鲜的跳跃在顾颜夕的屏幕。
　　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打下了一行字：
　　如果……为了我呢？
　　手指触摸在回车键上，却不知道该如何按下去。
　　这是怎么了，喜欢的人明明就在身边不是么？他是唐逸，是洛宾，是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男人，而不是这个任性霸道的路人，不是么？
　　而自己，对于他，又算是什么呢？
　　顾颜夕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唐逸，轻声问：“老板，如果一个人想要走，该怎么办呢？”
　　她本以为唐逸并不会听到。其实这只是她在问自己。
　　可是唐逸却突然转过头，眸子里，此刻，便只有她了。

　　一个丑陋的、卑微的、平凡的她。
　　“那就让他走吧。”
　　他什么前因也不问，什么后果也不在乎，只是简简单单的说着。
　　顾颜夕目瞪口呆了半天，意识到唐逸的确是在回应自己无聊的问题，顿时埋下了头紧张的不敢再与其对视。
　　唐逸扫了眼屏幕上再没有跳动的朝颜的对话框，抬手点击了“结束对话”。

　　一切该结束了。
　　当初也不知为何会开始玩这个游戏。如今，似乎都没有再继续的理由。
　　突然间，现场开始骚动，就在唐逸误以为自己已经把退出声明不小心给发送出去的时候，那记者们手中的镜头纷纷转向了大门口。

　　人海被劈开两半，盛光之中，她似乎只是个姗然来迟的看客，迷人的披肩长发，高贵的晚礼服，肌肤如雪，眸似晶石，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个美到不可方物的女神。
　　“不好意思，我想找个人。帝业千秋在么？”

　　她穿越层层人海而来。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她就是他在等待的那个理由。

　　她叫冰若。
　　一个刚刚注册就99等级的天后。《明星服务器》的传说。
　　她叫冰若。
　　她的脸，却是顾颜夕的。

　　“原来你也在这里。”
　　唐逸盯着屏幕，好久好久，说了这么一句。

　　某个不知名的小角落，小新人朝颜头顶的名字，黯淡的变成了灰色。
　　顾颜夕盯着屏幕，咣当一声，把笔记本电脑死死的扣上。
　　“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