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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十四 落水险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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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韩焉的住处,卉紫仍旧沉浸在良平义无恙的欣喜之中。她高兴既是为了良平义,也是为了李延年,若今后这二人能团聚、自由的生活,一切都完美了。
卉紫的美好愿望还未持续多久,便察觉自己又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李延年与良平义再次结合——这美好的愿望,并非卉紫力所能及——她是能说服刘彻放良平义出宫改嫁,还是能遮天盖日地让李延年随意进宫与良平义团聚?
卉紫蹲在水旁看着水中的倒影,原本欣喜的脸色渐渐愁云惨淡起来。嫩白的指尖轻轻拨动着湖边结着薄冰的浅水,一丝丝冰凉快感由指尖传到掌心,冲淡着身上的由于汗水带来的粘腻之感。卉紫闭上眼,享受起这一抹冰凉来。闭着双眼迎向头顶清淡的阳光,感受着眼前透过眼睑照进的点点光亮,卉紫的心也不由得再次豁然:良平义既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况且,刘彻既饶过良平义,就说明他并非绝情绝义。
或许,此事会有一线希望。
卉紫兀自地享受着心底的一片豁然,突觉有人在身后一推,紧接着磕磕碰碰天地翻转,周身一阵刺痛后堕开一层薄薄的障碍,而后坠入了无尽的重压与寒冷之中。那点浸润指尖的湖水原本是清清凉凉洗尽汗意,但一旦湿透了全身,则变得冰冷彻骨。
滚落的那一刹那,卉紫脑中没来由地出现了她将韩焉退下石阶的一幕,瞬间她明白,她也被人推了一下,推到了湖里。
湖水边缘尚浅,但那人却下了死力气把卉紫推到湖中央,薄冰堕开,她缓缓地下沉、被淹没,她想要张口呼救,却被无情的湖水堵塞了眼耳口鼻。昏过去前,她竭力扑打着,却渐渐被冻僵了四肢,抬头睁开了眼,强烈的日光透过水体照亮眼前,她只隐约看得到岸边的人一身水粉色晃动的水影,明显是个女人。
老天,难道我要死了么……
浑身酸痛,骨头像是散了架,卉紫不由得翻了个身,却依然不得缓解。有哒哒的脚步声接近,轻轻巧巧,像极了练过轻功的碧儿,但更像一只脚掌有肉垫的四脚动物。
果然是动物,它还在卉紫的额前嗅了嗅,毛茸茸的嘴巴吻得卉紫发痒,她终于忍不住睁开眼。
一只毛色银灰的小花狸,正眨着双眼,好奇地看着卉紫,灵动的眼神、茸茸的毛发和小巧的体态无一不惹人爱怜。
“哪来的小猫儿啊?”卉紫撑起了身子,身上的骨节似乎因为太久姿势没变而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她一手揉着沉重的头颅,一手抚摸了小猫一把。那猫儿,竟懂事似的舔起了卉紫的手心,接着一跃依进了卉紫怀中,“你是谁家的小猫呀?”卉紫边挠着小猫的脖子,边抬头四处看起来。
红木的壁板、写字台和一边高高的书架,一棵开了几朵小花的落地盆栽在不远处散发着清香,台灯散发着茸茸的光芒。卉紫一低头,身下竟是黄橙橙的地板。
这是——家?
卉紫愕然,顾不得怀中小猫的来处,她抬起双手狠狠地拍起了自己的面颊。疼的,不是梦!这是她的家。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家!写字台上的灯发出淡黄的光,除却书房以外都是一片漆黑,黑暗中不时传来爸爸的鼾声和妈妈的梦呓。
这里确实是家,没错。她回家了!
卉紫放下小猫,看了看自己,身上仍然是那套睡衣,手腕上她的手表依然在,此时显示的时间是那夜次日的凌晨零点多。似乎,她只是睡到了书房的地板上,做了一个梦,睡姿不变,以至于她的身体酸疼不已。
那一切,居然是梦?!卉紫怎样也无法相信,可却再无其他解释。她不断思索着,分辨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走向写字台。
写字台上,那些古书仍在,那画像上的女子并无异常,没有任何泪痕。看到了这一切,卉紫退了两步,无力地坐到了写字台前的座椅上: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个梦吗?那些音容笑貌,那些百转千回,甚至那些阴谋诡计,竟然是个梦?真实到无法分辨真假的梦?
可是这梦,未免醒的太过突然了吧……
卉紫颤抖着手起身,再次伸向桌面上那张女人图,就在这时,太阳穴突地一跳伴随着一阵剧痛袭来,她手停滞在半空中,眼前一黑,卉紫跌下座椅倒落在地。
一股温热将身体包围,卉紫觉得自己在半空中一晃、一晃,而后轻轻落到了坚硬的石地面上。有人拍了拍她的脸,见她仍旧昏迷不醒,犹豫再三后,那人一狠心,将卉紫扛到肩头大头朝下猛击其后背。
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卉紫将淤积在胸腔中的泥水全喷了出来。在顺畅地吸到清新的空气之后,她的意识终于有点清晰起来,她先感觉到了周身的酸痛与麻痹,浑身冰冷不堪,而后便听到一阵急切的呼唤,原本沉稳的男声中明显透着惊慌与恐惧,一声一声唤着她“卉紫”。卉紫想看清此人,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睛。挣扎一番,她终究抵不过身子的疲累,一歪头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值黄昏。卉紫已躺在江蓠殿之中,身上换了干爽的衣服。床头上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丝丝香气吸入肺腑,卉紫突然感到一阵格外的清新爽利。
“你醒啦!身子可还好?”一女子侧身坐了过来,顺手拿起床头的姜糖水搅动起来。
卉紫抬头,见是李夫人。卉紫四处打量了一番,喃喃地念了一句:“我还是回来了……”家与江蓠殿,到底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
李夫人没听出卉紫语气中的失望,反而欣喜的点头回应:“当然得回来!好在嫖姚校尉救得及时!”
“嫖姚校尉?”卉紫重复。
“嗯!”李夫人点头,“不过后来是韩大夫派人将卉紫送回。”
“嫖姚校尉……”卉紫自语着,脑中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正在她因身子冻僵放弃挣扎时,那人突然沉入水中出现在无助的她的身边,将她抱住,拖着她的身子向上浮去,他湿漉漉的衣衫与发丝打在她的脸上,心急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卉紫,卉紫,千万醒过来!他一边不停唤着,一边焦急地派随行速速通知韩焉,而后将她扛起控水。一身熟悉的月牙白,正如第一次见面时的颜色,那人,正是霍去病。
卉紫的心一揪,身子再次软了下来,瘫在自己的床上。
李夫人偏头看了眼门口,嫣然一笑,起身跪地恭迎道:“陛下。”
“陛下。”卉紫机械地重复着这二字,真正意思却是许久才传入脑中。终于领悟到来人是刘彻后,卉紫连忙强坐起来,意欲见礼。
“夫人不必。”刘彻连忙赶上来按住卉紫的双肩,微蹙的眉宇间不无担忧,“身子不好?”
“没,就是有点疼,头有点晕,没大碍的……”卉紫摇摇头。
“那就好。”刘彻放心地一笑,“朕也知你一向没那么娇弱。夫人可看谁将你推落水中?”
“陛下怎么知道有人推我?”卉紫反问。
“去病说,听到水边有异动,赶过去时见一女子落荒而逃,派人寻找时已经不见了。”刘彻说。
“我没看见……我当时在玩,没注意到身后,她推了我一把,我还磕到了头……”卉紫说着摸摸额头,那里已裹上一层厚厚的纱布。
刘彻伸过手来,轻轻抚摸着卉紫缠住纱布的额头:“卉紫是不是与人结怨了?”
“结怨?”卉紫努力回忆了一番,却找不到任何线索,“没有,就是白天把韩焉的腿弄伤了。”
“呵!”刘彻笑了,“朕已听说此事,你啊——”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点了卉紫的鼻尖一下,“居然还会与人打架。”
“我才没打架,我、我……”卉紫只顾着狡辩,但她未与韩焉串供,不知道韩焉如何做的解释,因此一时语塞起来,“我那是不小心……”
“朕以为你与韩焉习字,多少也和睦了些,没想到却还是会为此小事争执,夫人你真是蛮力啊!”刘彻调侃着。
什么小事??卉紫明明很茫然,但却要做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故作不满地反问了一句:“小事?这哪是小事!”
“改日,朕再赠你一支便是了。况且韩焉也非成心弄坏玉簪。”刘彻低笑。
玉簪?卉紫一下子了然,韩焉那时取了刘彻送给她的玉簪,原来编了这样一个谎话——因为韩焉不小心弄坏了玉簪,卉紫翻了脸,随手推了一把就把韩焉推下去了。一想明白,卉紫立马配合剧情一般地拉长脸:“谁说他非成心,不给他看他非要看,好好拿在手里却偏偏给弄坏了!”
“好了好了。”刘彻宽慰地一笑,轻轻捋了捋卉紫的头发。
“好吧。”卉紫故作勉强地点点头,“那陛下再送我一支好了。缺首饰了。”
刘彻忍俊不禁:“哈哈!好!”
在一旁默默喂着卉紫姜水的李夫人见二人闲谈结束,急急张口催道:“陛下莫要高兴过了头,忘了彻查此事!”
“那是自然。”刘彻应道,“但恐怕不易。”
“为何?”李夫人追问。
“当时无人可以作证。况且,宫中近日各处人流行走不断,追问范围太过庞大。”刘彻应道。
“这种小事,不用查了……如果没有第三方目击,很难查清楚的,不如不查。”卉紫道。
“夫人又要息事宁人?”
“不是息事宁人,”卉紫解释,“是悄悄寻找证据。”
“卉紫已有线索?”李夫人不解地问。
卉紫并未作答,只是抬眸与刘彻互换了眼神。刘彻了然,点了点头。
李夫人似乎还要开口再问,却匆忙将手中的姜糖水放到地上,身子一歪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