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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十三 疑心伤韩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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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火中烧的两个人。
沉默片刻,卉紫听得身后一声轻哼,紧接着韩焉轻声道了一句:“韩焉先行告退。夫人也早些回吧。”他说罢,随便朝某个方向一拜,也不等卉紫批准便自行离开。
“喂!”卉紫哭笑不得地转身指着韩焉背影叫道,“你刚才拜的是我么?我许你走了吗?”
韩焉听了叫骂,更加哭笑不得,但他不敢停下理论,因为心中的愤懑已经到了快要压抑不住的地步,他必须离开。就在他将要走下石阶时,突觉脑后生风,他本欲下意识地回头抵挡,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压住驻足的念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步伐。
如料想般,在背上挨了力道不小的一掌后,韩焉暗自一笑,顺从地一歪身子向台阶下栽去。左膝盖磕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跌进了厚厚的尘土树叶中。
听得一阵滚动与窸窣作响与剧烈咳嗽后,卉紫倒吸了口气慌张地捂住嘴巴,伸头向石阶下看去。
“还看!”韩焉咬牙切齿地瞪着卉紫,捂住口鼻抵挡尘土,“还不快过来!”
“哦!!”卉紫连忙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奔下石阶扑到韩焉身旁,“你怎不躲啊!你不是会功夫吗?”卉紫一边慌张地抱怨,一边却又心疼不已地查探韩焉的身体,愧疚不安。
“我再会功夫,脑后也不长眼啊!我正要回头,谁料你……”韩焉咬着牙,忍着来自左膝的阵阵剧痛说道。
“我、我以为你能反应的过来嘛——”卉紫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已经发现韩焉伤到了左腿,掀起裙裳一看,白色的中衣早已被鲜血浸透。“血……”卉紫咬住了手指,手足无措地看向韩焉,“会不会骨折?”
“骨折?……哦,骨折……没大碍……”韩焉的额头沁出汗珠,却还故作坚强地安慰卉紫。
“都怪我不好!”卉紫颤抖着掏出了腰间的小布袋,从中拿出了镊子裁刀,竭尽所能地刺破裤子膝盖处撕开——伤口汩汩地冒着血,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阶,又看了看韩焉,心再次被无尽的愧疚淹没,“你怎么这么笨,就冲着石头摔!我还以为,你们习武之人,多少会灵活些的!”说着,卉紫的眼里湿湿的。
“夫人、夫人还当我是、是金刚不坏之身么……”韩焉艰涩地说,卉紫的颤声与泪眼,似乎一点点将心底的妒忌之火熄灭。
“你要是有碧儿的那身功夫,不就能躲开了吗!”卉紫几乎脱口而出。说完,她愣了一愣,看向了韩焉。
“夫人是以为,韩焉也像碧儿一样,可以飞檐走壁?”韩焉看进卉紫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过是精通骑射,略懂防身之术与兵法而已。否则岂会留在殿上,早上了战场了。是夫人多心。”
“呵。”卉紫赧然地一笑四下寻找起什么来,“韩焉,我知道你聪明,一定是听出我怀疑你了,对不对?”
韩焉静默片刻,点点头:“对,怀疑我了。好在现在有了答案,我没白摔。”
卉紫抿了抿嘴点头起身,她脚掌抵住槐树主干,双手握牢头顶的树枝,借由体重用力一坠,终于将一根略为结实的槐树枝整枝拉了下来。剥去细小的枝杈,她走回韩焉身边蹲下,“其实,我倒是更希望你会受伤,”她看向韩焉,“这样不就证明你不会飞了。”
韩焉闻言,忍着剧痛,会心地一笑。
卉紫再次刺破了自己外袍的边角,用力扯下一条布带,将韩焉的伤腿固定在槐树枝上牢牢绑起来。
“你懂得还真不少。”韩焉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卉紫一点点将自己的腿固定住,绑完了,卉紫已是大汗淋漓,跪坐在地。
“疼不疼?”卉紫坐在韩焉身边看着他,眼中的泪光还未退去。
“疼。”韩焉点头应着,但言语间已听不出一丝痛苦之意。他坐起身来,由上至下按在左腿上,按到痛处只是轻微地皱眉,甚至看到狼藉的血迹也没眨一下眼睛,就好像这只腿不是自己的。
“我想办法把你弄回去,赶紧找太医!”卉紫说罢,拍拍衣服站起身。
“夫人,你我二人恐怕无法一同回去了。”韩焉边在腿上按着边不动声色地讲。
“为什么?”
韩焉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这是夫人方才的杰作,若执意求我与你一同回去,除了蹦便是爬了。”
“你就是想,也不行!”卉紫认真道,“不然你的腿非废掉不可!”疑似骨折,就算是韩焉主动要求卉紫将他扶回去,她也不会答应。
最终,卉紫寻了人来,将韩焉抬到了他在宫中居住的寝殿诊治包扎。韩焉的腿只是筋扭伤,并未骨折,但由于摔落时在石阶尖角处大力划伤,才会流很多血。只需休息些时日,便会痊愈。
诊治完毕,卉紫为了赔罪还特地留下焙药。
“改日你能带我出宫吗?”卉紫边写着骨汤的方子,边问道。
“不过是些日常膳食,需要如此认真地开方子么?”韩焉盯着卉紫案上的布帛答非所问。
“当然了!给你一只猪,你知道哪个部位胶原蛋白最多最补筋骨吗?”卉紫说着翻了个白眼。
“我猜,这个‘胶原蛋白’是——”韩焉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一副明白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
“你还能猜出胶原蛋白啊!”卉紫一笑,用笔尖点了对面的韩焉一下,“你很适合穿越嘛。”
“哼,穿越?”韩焉哼笑。
“嘿嘿,”卉紫觉得韩焉不会懂这个词,有点肆无忌惮起来,“你猜穿越是什么意思啊?”
“我猜——”韩焉皱着眉,看着卉紫的眼中充满了深意,“你是穿越到平阳县的。”
卉紫一怔,抬头看向韩焉,愣了一会后她低下了头边写方子边嘟哝着:“你果然适合穿越,领悟力超强。”
韩焉看着卉紫嘟哝着的嘴唇,不由得一笑,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出宫是说要去霍去病家?”
“?”卉紫一时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想起自己刚才要求出宫。她点点头,毫无忌讳地承认,“嗯,去看看那个连你也赞不绝口的南国苍梧美女。”
韩焉唇一弯,忍不住一笑:“那是旁人所传,与我何干?”
“你若不信,怎会传与我听?”卉紫装作一副淡淡的样子,心里其实酸的要命,“你们男人都一样,见了美女就拔不动腿。”
“我若见了她,也未必就会被吸引。”韩焉回答。
“强词夺理。”
“美与才艺并非一人的特别之处。”韩焉坦然答道。其实他见过庄京莲,也承认庄京莲确实无愧于那些华丽辞藻,但是他确实对她没有一丝兴趣。
“特别?”卉紫思量着,“要说特别的人,良平义肯定算一个,李夫人也算,陛下是,韩焉你更是。”
“没有霍去病吗?”韩焉问。
卉紫想了想,摇了摇头。霍去病是正常人。
“那便奇了。看来夫人与韩焉的择人条件不同。一人若无特别之处,是断不会引起韩焉的兴趣的。”
“哦~!”卉紫上下打量了韩焉一番,坏坏地一笑,“你是觉得那个窦良人很特别是吧!”接着又是一哼,“她是特别,特别的坏!”
韩焉听了,无奈地一笑摇了摇手:“罢了罢了,不说此事。出宫一事,待韩焉痊愈后再做安排吧。”韩焉说着一顿,看向卉紫,“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卉紫放下笔,拈起布帛轻轻晃动想要风干上面的墨迹:“你又知道我想问啥啦?”
“你不是想知良平义身在何处么?”
卉紫眼中闪过欣喜之色:“身在何处……你是说,良平义还活着?”
“良美人自然是安好,”韩焉说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继而又说道,“碧儿担下所有罪责,受了重刑。”
“所有罪?”卉紫惊道,“陛下不是冲着良平义去的吗?碧儿怎能轻易顶罪?”
韩焉敛眸,略带无奈地一笑:“夫人可别忘了,那日张汤也在。若是我或陛下,自然认定良平义;但张汤一向严苛认真说一不二,良美人拒不认罪,去过江蓠殿的碧儿又主动画了押,结果只能将碧儿一人入罪。”
“碧儿死了?”卉紫焦急追问。
“快死了。”韩焉淡淡地说。
“那她们现在在哪?”
“永巷冷宫。”韩焉说完,见卉紫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想问何事?”韩焉配合地追问。
“是——”卉紫犹豫了一番,问道,“陛下不是要除却障碍,如今——”
“除去碧儿,良平义终身幽闭于冷宫之中,也算无碍了。”韩焉笑着解释。
卉紫吁了口气:“那就好!”她将写好方子抛给韩焉,拍拍手站起身,“那我就不宜多留,先行告退。过两天再探望你!”
“且慢。”韩焉轻声止住卉紫步伐,他略一伸手,欲将卉紫脑后玉簪取下——那是及笄之日,刘彻所赠饰物之一。卉紫下意识地一避,韩焉却微微一笑,执意将玉簪拿下:“夫人将此物留下,不然我也不好向陛下解释。”
“解释?”卉紫随着韩焉的眼神看向他的伤腿,顿时了然。韩焉虽不能飞檐走壁,但也不至于走着走着摔下楼梯,而且,找人来救的是卉紫,无论如何她是别想与这件事脱离关系了。但是一根簪子又怎能解释的清呢?
罢了,让韩焉随便去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