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西汉之一梦未央》刘芷

354、124 畏罪自缢

　　黄子玉携慧儿自凤凰殿离开时，是一个时辰后的事。踏出凤凰殿大门，她回头看了看那门楣匾额，不由得感叹：卉紫曾说孩子是天使，内心清灵纯洁。她不懂“天使”是什么神仙，但若能借慧儿洗涤邢雨诗的内心，也不失为一桩功德。

　　不过，此路漫漫、任重道远。从适才邢雨诗的选择便可看出。

　　适才，黄子玉与邢雨诗交换了条件：供出那位由她搭线、给尹美人提供西域麻药的人；协助卉紫出宫。而黄子玉与邢雨诗的回报便是：争取减轻邢雨诗致皇子集体生病的刑罚，另外便是——完成从前尹美人诱骗许诺但又食言之事——还回慧儿，或与陛下相见。

　　黄子玉对邢雨诗的选择有十足的把握，她如何舍得将慧儿归还，万一邢雨诗死性不改、带不好慧儿，又如何对得起可怜的孩子。所以，当邢雨诗斩钉截铁地要见陛下时，黄子玉并不奇怪、却是一口应下。

　　邢雨诗这头也郁郁不得疏解：其他事不提，可她如何协助卉紫出宫？卉紫为何仍要逃离？为何她邢雨诗念念不忘求之不得的事，却是那女子毫不珍惜之事？如此想来，若能帮着卉紫远离未央宫更好，日后复出也好少个障碍。

　　但是往后的事情依然不顺利。

　　那半途闹肚子的侍婢确是贪嘴吃了披香殿婢女所赠食物，但披香殿的婢女也同食坏了肚子，不能断定是刻意毒害。

　　邢雨诗引见的西域货商，亦并非直接将货物售与未央的任何关联方，中间倒手数次，即便缕清货物来路，也最多治罪少府采买不慎、邢雨诗居心叵测，尹家甚至未在其中露面。

　　以及，那有痣婢女，实乃尹齐夫人娘家婢女，但此时已不见其人、不知所踪，无法当面对质，尹家亦不承认有此人。

　　唯有笔迹，可说明尹美人是引邢雨诗至椒风殿的直接关联人，但尹美人若推脱是有人仿照伪造，也不无可能。

　　事情至此，再清明不过：尹美人前番利用邢雨诗出谋划策、借皇子生病一事污蔑江离殿冲撞，后又利用昆提偷听的信息致病李夫人、引邢夫人背锅。可桩桩件件皆绕着尹美人转圈，却无一事矛头直指她。

　　而良平义在外对有痣婢女的查访，多少也波动到了尹齐夫人的娘家。尹美人不可能丝毫无觉。但许是有恃无恐，她依然如从前一般每日带着仪仗在宫中行走、十分气派。

　　连这日傍晚出来纳凉都阵势不减。

　　“尹美人。”黄子玉自岔路出现，迎上了正在园中的尹美人。她手上掐着一朵花细细把玩，由人摇着团扇，凉风习习，好不舒服。

　　婕妤之位高于美人，但尹美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淡淡看了黄子玉一眼，便又投入到手上的花朵当中，歪头钻研、兴味十足。

　　黄子玉并不介意，她饶了两步站到尹美人面前，探头看了看尹美人身后的六位婢女，微微一笑道：“还是美人气派，皇后都不及美人。”

　　尹美人看了黄子玉及其身后的风儿一眼，也觉得寒酸，不由得轻声一笑，并不忌讳：“当皇后有何好处，还当三纲五常、贤惠大度。”说着她又看了黄子玉一眼，“当婕妤也没何好处。我有陛下宠爱、地位阵仗就好。这些当是奴仆出身者，无法理解的。”言毕一笑，笑得十分真诚、美艳无双。

　　尹美人不似邢雨诗那般，傲慢摆在表情仪态上。单从她语气、表情，丝毫看不出刻意的蔑视。但这正是因为，她自认出身优秀的想法已根深蒂固。

　　黄子玉并不恼，附和着频频称是。但话锋一转，又状似挑衅道：“可陛下最爱始终是李夫人。连对瑞云夫人都是起伏不定，但对李夫人始终如一、处处优待偏袒。”

　　尹美人听了这话，脸上闲适的表情先是一僵，旋即又安定下来：“可惜李姐姐福薄呀。”

　　“美人，”黄子玉的视线凝在尹美人脸上，沉声道，“你怕鬼吗？”

　　尹美人手一僵，不明所以地看着黄子玉。却见黄子玉一脸讳莫如深，本该澄澈的双目此刻如幽深的漩涡，一眼望不到底。尹美人不知怎地心头一凛，结巴起来：“天就要黑、黑了，你莫要胡说。”

　　“我不过开个玩笑！”黄子玉咯咯笑了，“这鬼呀，如无仇怨是不会找上门的。美人若笃信方术、敬畏鬼神，定也是知晓的。”

　　“嗤！莫说了！”尹美人一脸不悦。

　　黄子玉却敛去笑容，仰头怅然道：“李夫人本可长命，听闻当日循翁在椒风殿设了个迷魂阵，迷的便是阴曹鬼差、令其找不到正主。现下阵破，若到哀事那日，被鬼差带走的李夫人，定化作怨鬼日日纠缠谋害之人。说不定鬼差会一并带走那坏人！这便是天道吧。”她说罢，看向尹美人，“美人认为呢？”

　　尹美人的视线飘忽不定起来。

　　黄子玉缄口观察着尹美人的表情，似要给尹美人时间消化，片刻后才接续道，“听闻廷尉令复行，不日便要带走邢夫人。廷尉审讯一向严苛，邢夫人心存怨念定会知无不言，以本次主审的性子定不会放过一丝线索，届时怕是当朝要臣的面子也卖不得！”

　　这一席话令尹美人不寒而栗，她只知父亲受张汤倚重，却忘了本次主审的长安令义纵是个不避权贵、娴于杀戮的法官。她坐卧不安，慌忙打断黄子玉：“你莫要胡说，你是何意，诅咒李夫人吗？”

　　“若我能决议人寿命长短，我定要李夫人健康百岁。”黄子玉正色道，无比真诚。

　　尹美人抱住手臂摩挲着鸡皮疙瘩，起身如逃一般转身：“那便祝你如愿以偿。天凉了，我当回去了。”她说罢正要迈步，迎面忽然疾行而来一个婢女，边跑边大呼。尹美人细瞧，这不是自己殿上的人吗？便有些恼意：“你急何事？”

　　那婢女停于尹美人面前，明明已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强撑着报道：“回、回美人，说、说是邢夫人，自缢了！”

　　尹美人耳边恍如洪钟灌耳，嗡鸣起来。她呆愣在地，不知作何反应才对。

　　“美人？”那婢女晃了晃尹美人，“美人？”

　　尹美人回过神来，忽然发觉：邢夫人死了，与自己有何干系？何况邢夫人一死，有些事就再也说不清楚了，这，不是好事吗？这么想着，她觉得耳畔也清明起来，园子里的风声、虫鸣声再次入耳。

　　前前后后这几番计谋，尹美人自己是想不出的，故她一开始利诱邢夫人。邢夫人濒临绝路、自然上钩，但怕是邢夫人自己都没想到她出谋划策的结果却是害了自己。

　　尹美人长吁口气，假作惋惜道：“唉，竟然畏罪自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虽作出哀然的表情，步伐却是恢复了轻快。她边走边道，“打探着，入土了告知我。我便不去瞧热闹了，脏了眼。”

　　“美人……”那婢女随在其身后，低着头欲言又止。

　　“怎么？”尹美人驻足回望，“有事说便是。”

　　那婢女怯然称诺，结巴道：“听闻，听闻邢夫人留书一封，称……称……”

　　“称何事，你快说便是。”尹美人不耐烦道。

　　“她称，定要化作厉鬼，日日纠缠陷害她之人……”婢女语带恐惧，“听闻，邢夫人以大红腰封缠身、细绳绕颈，头几乎勒断、死不瞑目……”

　　尹美人不由得又打了个冷战，脱口呵斥了句：“别说了！已是夜里了，哼。”说罢匆匆而行，如有人追一般急着逃离。

　　然她只顾着快走，全然没注意到适才一并听闻到邢夫人死讯，却泰然自若地立在原地的黄子玉。

　　“婕妤……她来了……”风儿低声提醒了句。

　　黄子玉回头，见是自黑暗中现身的良平义。只见她的唇禁不住挑动一下，似是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但仍克制着低声道：“慢慢来，我都有些怀念密林中的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