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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一一一 李敢东去 ...

  •   八月中旬当是夏末秋初,田间作物逐渐有了收获。今年因中原遭过灾,收成虽然一般,但民间仍沉浸在欢腾喜悦中,集贸市场亦是往来密切、热闹非凡。

      今年的买卖格外好做。农民们留了自家食用的粮食,其余担到市场上,不出一日便一售而空。即便是用了东家的地,也因着收成大卖而足额缴纳了地钱。见作物卖得好,甚至有虚抬价格之势,竟也有人见钱眼开,将自家所留的囤粮拿出来趁高价卖掉。虽然这个时代重农轻商,但银钱当前,仍有农人试图翻身成为资本的把控者。

      似乎绝大部分人为眼前的雀跃迷惑,并未意识到过了这金黄的收获时节,凛冬将如约而至。

      东海岸盐城罢工仍在继续,仅靠西部盐湖短时间无法将盐输送到东边土地。桑弘羊携批复的盐官新制赶到射阳县,亲自与暴动方和谈、主持官制革新。但新制推行岂是短时可达成的,暴动以点成面遍布东海沿岸,商带着民、民连着商,实在不敢使强硬手段。忙活了几日,虽然射阳县盐官落定,但整体收效甚微。

      且如此行事,显得朝廷有被胁迫之势,好似任何条件都可以暴动的方式去提。

      故桑弘羊才去几日,长安这头张汤便苛责进度缓慢,直接书与甘泉山刘彻,建议派兵作镇压之势、以震慑暴乱之人。与刘彻同在甘泉山的卫青极力反对。卫青坚称如此出兵不合军制,且道义上讲,汉军之剑是为了对抗外敌,绝非对抗百姓,便将张汤之意压下。然东海盐官改制一事,仅靠文官难以与商人对峙,当地官府也因涉及利益有地方保护之意,故三日之后,张汤再次奏请,意在利用汉军之威先将暴动之众情绪冷却、中止罢工,再逐步选官、建制。这次不同的是,张汤直接趁霍去病前往甘泉山之际,点名留守上林苑的李敢带兵前往。碍于多日来桑弘羊无太大进展,此次刘彻同意张汤建议,亲自下令调遣霍去病麾下李敢一师至东海岸巡边,但因霍去病在途未能行令,故李敢的军队只能巡视、不可动武,只能算易地住手、不算做出兵。

      由此卫青更加深知自己实在不能与张汤这等狠辣之人为伍,更知若大权在握者皆张汤一类,怕是他们将与刘彻一同行事张扬,渐渐淡化祖制、规章。而他当下能联合以维护军制的唯有自己的外甥——虽行军打仗不拘一格,但却始终背负家国大义不肯逾越一步的霍去病。

      在他舅甥二人一并成为大司马之际,尽管表面上未有任何冲突、反而看似和睦更甚当初,但卫青自觉对霍去病确实生了些罅隙,尤其是自己门下舍人逐渐投奔霍去病门下、甚至麾下不得分封的军士也多番打探如何转至霍去病麾下,他没法不费解、幽怨。

      然而舅甥始终一家,何况他幽怨来去,发觉霍去病从未将权势地位刻意放在心上。这些光环仿佛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来到霍去病身边,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享受世人的尊重尊崇,从不需刻意强求、甚至为此心生怨念。

      一切,反倒是他这个长辈小气了。

      卫青立在营地门口,背着手注视着远方。临近傍晚,见地平线处尘土喧嚣而起,便知是他好外甥在带头骑快马。他轻咳清了下嗓子,将背起的手垂在身侧,正姿看向兵马涌来的方向。

      不多时,带头的兵马似发现了远处的卫青,只见那马上之人扬臂示意身后队伍减速,自己却加速向着营地门口飞驰而来。须臾便到了卫青跟前。

      “舅舅!”霍去病还未下马,便是朗然一声召唤。他落地的一刹,忽觉背后剧痛,不由得顿了一步。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将爱马赤微交予营地守卫,上前与卫青交膀相拥。

      这一夜,舅甥二人趁无公务,彻夜促膝而谈,杯盏交错、十分尽兴。

      可长安这头的卫家宅院,却不是这般兴味盎然。眼见李敢带人离开建章宫、向东行进,平阳公主心头一阵不安。她也说不出不安来自何处,可前几日张汤明明前来与她交涉旧事,意图让她枕边规劝卫青与张汤为伍。之后,便因卫青反对派汉军镇压盐城一事,张汤脸色不佳地来扬言卫青想通的那日不要太晚。随即,李敢竟带军出发了!

      按说长安沿途向东郡县也有汉军驻扎,边境更是有直属守军可调配。何故非要从长安调兵,且诸多留守将领,选了李敢?

      要知道,李敢之所以能留守长安,是因其父丧期未过、朝廷体恤。他好不容易接受其父迷路延误、愧疚自杀的事实,如何又在悲心正切时,令其四处走动、广纳民间议论?所幸此去不是北关边塞,若是李广昔日驻扎之所、舆论导向不同之地,只怕民众见到李敢,几番言语便会挑起他心头疑惑。

      平阳夜里睡不着时甚至埋怨卫青固执己见、不知变通,如今被后辈霍去病后来居上便罢了,与张汤联合是唯一再次坐大的机会,他都不屑一顾。

      不行!

      平阳腾地自睡梦中坐起,她还是不能放心。不顾夜色已深,她唤素心入内,令其悄悄传讯此时亦留守建章宫的邢束,骑快马追赶李敢,随其东去。

      黄子玉走到凤凰殿附近时,将抱在怀中的慧儿放下,而后微微曲身牵着慧儿的手,行入凤凰殿。今日晨光明媚、天色大好,邢雨诗也早早起来,在院内侍弄今年才种的花草。这荒芜过一阵的凤凰殿,似也有了些生机。见黄子玉携慧儿跨入院内,邢雨诗眼睛一亮,放下手中工具抹了抹手,三两步便迎上来。她先与黄子玉打了个招呼,态度谦恭柔和,而后便蹲身慧儿身前,一脸喜出望外。

      “慧儿食过早膳否?”邢雨诗柔声问,“可有思念姨娘?”

      慧儿早就不记得襁褓时邢雨诗对其的苛责虐待,自被黄子玉报养后,三五不时来此处,邢雨诗都是爱怜有加,慧儿自然印象不错。可说到底,她要唤邢雨诗一声“夫人”,偶尔才要唤“姨娘”。

      此时慧儿已是多日未来见面,交流中有了一丝生分,只见她含着下巴羞涩地点头,却是一句话没说。

      邢雨诗觉得心头微痛,愣了一瞬后仍回以怜爱地一笑:“那姨娘给你好吃的,可好?”

      慧儿来了精神,赶紧点头。邢雨诗见状,拉住慧儿的小手起身,转头向黄子玉颔首致谢,便迈着碎步配合着慧儿蹒跚的节奏,向殿内走去。她攒了几日的好东西,都要分给慧儿。

      黄子玉微笑凝望,缄默不语,只是随着邢雨诗入殿,在旁静坐观望。侍婢风儿也是不言语,随着黄子玉安静地候在一旁。

      直到慧儿窝在邢雨诗怀里,被她这亲生母亲逗得咯咯直笑时,黄子玉忽然伸出手,拍了拍手掌,轻声唤了句:“慧儿,来,母亲抱。”话音才落,只见慧儿立马要迈步走下邢雨诗的双膝,发觉为邢雨诗臂膀束缚,她下意识地轻推一把,而后张开小手如鸟儿一般飞扑入黄子玉怀抱。

      黄子玉将慧儿举起,而后纳入怀中,满目母亲的柔情看着慧儿:“慧儿高兴吗?喜欢来邢夫人家玩吗?”

      慧儿点头,旋即又皱了眉,口齿不清道:“何时归?慧儿饿了。”

      一边的邢雨诗神情一滞,喃喃道:“姨娘不是才与你吃了香糕、果子……”

      慧儿转头,认真地看着邢雨诗,但孩童不过十六个月,理解力、表达力有限,看了半晌,她只是咯咯一笑,就将邢雨诗的疑惑带过,而后低头摆弄起黄子玉给她佩在衣襟前的牛角饰物。

      “慧儿尤其爱吃我亲手做的野菜饼,从前夫人避之不及的。”黄子玉的神情有些自豪,额头在慧儿脑门上轻轻一碰。

      邢雨诗张了张唇,重复了一句:“野菜饼?”那是她从未吃过、也不屑尝试之物。她凝望着对面将慧儿抱在怀中亲昵的黄子玉,觉得今天她非常不一样。从前黄子玉来,都是进门前叮嘱慧儿半天,而后一直伴在一旁笑望,虽说停留时间不长,可似是刻意予邢雨诗机会一般,令其与慧儿能更多接触。可今日,她怎地隐约觉得黄子玉有些侵犯之势?

      可是,细想下来,却也无明显异样。莫不是,她太敏感、误想了黄子玉?

      邢雨诗疑惑愈发重,她探究着黄子玉眉眼间每一分神色,见黄子玉对慧儿亲如母女、慧儿被如此善待,她却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此时,黄子玉举起慧儿看向邢雨诗:“邢夫人,慧儿真是生得越发好看了,像极了父母。”

      邢雨诗却只能裂开唇尴尬一笑。她实在笑不出,从黄子玉这句话中,她嗅到了明显的示威意味。黄子玉怎么了?自己是不是有何事,令其不满了?这么想着,邢雨诗连忙转变了思维,状似讨好地答复道:“是婕妤抚养的好,我真的感激不尽。”

      “若是感念,还当多悔过,为慧儿积德才是。”黄子玉说着,轻轻抚着慧儿小脸,颇有些惋惜道,“我觉得,夫人怕是忘记慧儿从前的名字了。”

      邢雨诗心中一震,但面上却是毫无变化。

      “若是心中有何事想纾解,派人送信与我便是。看在慧儿的份上,我也不会置之不理。”黄子玉温声道。

      邢雨诗讪讪一笑:“婕妤教训的是,你费心了。”语气轻轻柔柔,但只有她知道,这句委曲求全来得多难。可是她没办法,她虐待悔儿属实,所以她讨不回悔儿;陛下似也有了不少新欢,早就遗忘了此处。她不得不一直曲身求全。如此直到前些日,那年轻貌美的官宦之女——尹美人忽然至此。尽管尹美人一脸嫌弃轻蔑地打量着这凤凰殿与邢雨诗,但却带来一丝希望。

      尹美人问:“你想见陛下吗?或者,接悔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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