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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九六 淤伤之疑 ...

  •   随着身影的渐近,原本背光遮掩下的面容,重新明晰在皎洁月光下。卉紫注视着迎面行来的霍去病,看着他如星辰一般明亮的双眸,忽然觉得从前一切都说得通了——初见的悸动、后来的别离、以及这一直以来断断续续却始终未能割裂舍弃的连结。她忽然想起那年婚卜初见循翁,这调皮的老头便念着她与刘彻并无亲缘。想来,若猜想成真,则断然无缘结合的分明是曾经的她与霍去病。

      思及此,卉紫释然一笑,仿佛彻底揭开多年心结。

      对面的霍去病微微蹙眉,不解卉紫那如释重负的一笑来自何处。他回头看向身后见空无一物,这才真的确定卉紫是冲自己笑。他不明所以地开口:“这是——又琢磨了哪些有趣的事吗?”

      卉紫连忙摇头,双眼却不由得氤氲。奇怪,今天她的泪水格外的多,怕是将一年的份都哭出来了。

      霍去病无奈叹息,上前一步拭去了卉紫眼角才淌出的泪滴,见卉紫鬓边有些凌乱,便抬手为其缕至耳后、顺势轻抚其脑后垂髻道,“你装扮成如此,怕是陛下要不高兴的。”

      “我只是出来才这样。”卉紫反驳道。

      “算了吧,我听霍光说,”霍去病毫不留情地拆穿,“你在宫里便日日民间装束。”

      “那又怎样。”卉紫脖子一梗,故作不服。

      霍去病未再接茬,却是转了个话锋,低声道:“对不住,我仍是无法助你遂愿。”

      “别说了,大司马。”卉紫故作轻松地打掉他的手,推着他向室内走。

      “别推!”霍去病连忙制止。

      卉紫慌忙松手,转而绕着霍去病检查起来,诧异道:“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并未受伤。”

      “不知,”霍去病亦是不解,“脊背一处淤青,想是不小心施力伤到了。”

      “我……”卉紫想说“我看看”,但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下,故意轻拍了一下,见霍去病假装疼得弹跳而起,不由得咯咯失笑。

      一行人相聚半个时辰左右,便又从霍家离开。霍去病携庄京莲相送至门口,霍光与阿显则随行卉紫去未央宫。待卉紫与浮香将上马车之际,庄京莲低声与霍去病说了句什么,便提着裙裾向卉紫走来。卉紫见状攀在马车上回身等待,直至庄京莲走近,与卉紫低语了两句:

      “夫人,”庄京莲说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霍去病,见其也望向这里,便略笑以做回应,接着又密语道,“将军在外,可是有受过奇怪的伤?”

      卉紫闻言,将原本攀在马车上的脚收回,跳下地将庄京莲拉到一旁:“怎么了?”

      庄京莲压低声音:“夫君回来时便说腰间疼痛,我见其后腰当中有一处淤青,便请医者以跌打油推拿了一番……”她说着,似有担忧,“这些日疼痛未减,我昨日再看,见那淤青竟长了一寸的长度……”

      卉紫忽觉此事有异,便再次检索回忆。虽然她并未日日与霍去病一同,可身为方技、又是循翁医徒,若第一将领受伤她不可能不知晓。即便碰撞淤青,也从未听说这淤青会事后长大。这庄京莲虽出身为奴,却见识甚远言行稳重,能令其忧心忡忡,怕真不是一般的症状。“会否是内伤,现在才表至体外?”卉紫猜测。

      庄京莲咬着唇低头,纠结半晌,似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抬头看着卉紫:“夫人,我来自苍梧,南疆蛊术,你可知晓?”

      卉紫骇得,当即腿软。若非身后即是马车可靠,怕是要瘫倒在地。南疆蛊术降头是卉紫认知当中,较本土更加可怖、难解的法术。可是,匈奴人也会那玩意儿?“你……你怎断定?”卉紫颤声道。

      “医者查不出异样不说,那淤青日渐似百足巨虫,蜿蜒好似活物一般。”庄京莲道,“这或许是虫蛊。”

      “虫蛊?”卉紫松了口气,“这虫蛊,听说不是很简单,把虫子引出来便是。或者,寻个更厉害的虫子……”

      庄京莲焦急打断:“何人与你说的简单?!何人就说虫蛊一定见虫!”

      卉紫噤声,无措地看着庄京莲。京莲向来淡若白莲,几时如此急赤白脸。

      庄京莲一把扶住了卉紫的手腕将其拉稳,急切道:“可否劳烦夫人,请循翁一过!”

      卉紫赶忙应声。可她心下明白,这类法术百人百样,若非施术者本人、或解术者道行高深,怕请了旁人也是无用。何况道不同如何解得?循翁面对密林天设大阵都无措,何况是南疆蛊术。但,循翁确实是唯一的希望,相较那些仙人、道人而言,循翁或许不算道行最高者,但是,很可能是唯一一位可以畅行时空之人。

      卉紫与浮香重新攀上马车。临启动前,庄京莲忽然拉住车杆。卉紫探出头来,见其目色期冀、惴惴不安。卉紫郑重点头应道:“我明日便想办法,尽快请到。”

      庄京莲这才松开了手掌,却在马车行出之后,又好似牵挂地追出去两步、目送许久。再返回到候在门前的霍去病身边时,她没注意到自己通红的眼睛。

      “你和卉紫几时要好起来了……”霍去病不解地问。

      庄京莲回过神来,连忙抚了抚眼角,牵强一笑:“不,是她赠予了亶儿一贵重小物,我专程感谢。”

      “送亶儿?”霍去病倒觉得有些新奇,边询问着边携庄京莲踏入院内。

      这两日江离殿的用度陡然精贵起来,浮香的服侍也越发周到妥帖,她每日围在卉紫身边嘘寒问暖、悉心关照,几乎是还未说饿饭菜便到,还未说渴水就备好,天热了有选材用心的冰镇水果,夜里寒了便守在身旁照料。只是过程中浮香总是欲言又止,不时还对卉紫的小病小痛小题大做欲请太医过问,可往往未待卉紫制止,她自己便先反悔将太医请了回去。

      浮香整个人都深陷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矛盾当中。

      “你改名叫矛盾吧。”卉紫望着里外出入、不停打转的浮香笑道。

      浮香一愣,继而歉疚道:“是奴疏忽了,对不住夫人,晚膳马上就到。”

      卉紫拨弄着手中的酸涩葡萄,不以为意道:“我几时催晚饭了,你这几日奇奇怪怪的到底要做何事。”

      “我……”浮香正暗自搓手、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忽闻堂屋一句音色深沉的女声传来。浮香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转身便借口迎客钻入穿堂。

      卉紫捧着果盘翘首看去,见掀开珠帘探头入内的正是良平义。卉紫敛了笑将果盘放下,正襟危坐以对。

      三日前自霍家归来、临入江离殿前,卉紫与霍光交代,必请良平义回来相见。若要请到循翁,除卉紫自己外,便只有霍去病、良平义、霍光、张军侯等人可令循翁闭了大阵接见。可庄京莲所疑之事不可告知霍光,亦不能请霍去病亲力亲为,又不得随便召张军侯入宫相托,便只得将良平义叫来。寻人于鹰隼不难,但良平义行踪不定,便也花了三日之久才得以成行。

      良平义露面时并未如卉紫料想那般歉疚不安,她入内便四下打量这许久未见的殿宇,淡定自若、理直气壮,仿佛从未行不义之事。卉紫淡定回望,却也不见了昔日的相见甚欢与滔滔不绝。她待良平义就座后,才开口:

      “请你明日代为送信循翁,请其入宫与我相见。”

      良平义这才倍感意外道:“你说何事?”

      “怎么,你想说何事?”卉紫的声音不冷不热,但越是这般地毫无起伏,越显得淡漠疏离。
      良平义讪讪一笑,也不追问原因便应声:“好也。可有手信?”

      “只需请进来,不必手信。”卉紫说着疑虑地看了良平义一眼,“免得路上让人看去,再搅合两下,事情就办不成了。”她说着话锋一转,“但你且放心,我本次绝非逃走,不会拖累你。”

      良平义似笑非笑地看着卉紫,半晌才叹:“你这是料定我会因愧对于你,便听你使唤了?”

      卉紫坦荡地点头:“是又怎样?不可以吗?”

      良平义有些忍俊不禁,兀自笑了会儿才道:“从前的事我日后定会给你交代,等我便是。”

      交代?良平义为何如此淡然?若说交代,难不成良平义可带她离宫?卉紫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面上却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回望。

      良平义也不恼:“其他事可还有?”她说罢见卉紫摇头,便扶着地面起身:“我便不多留了。陛下原就要请循翁入内,此事我办妥便是。”

      卉紫有些意外地追问:“他?他请循翁作甚?”

      良平义敛眸想了想,附在卉紫耳边压低声音道:“许是思念王夫人了。”

      “啊?”卉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祭奠爱姬之灵了!”良平义又解释了一句。

      卉紫闻言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这段历史的典故,顿时瞠目结舌:“循、循翁?不是少翁吗?见得是王夫人不是李夫人?”

      良平义莫名其妙:“白发苍苍何来少翁。许那老小子也希望自己年少呢。哼!”说着,便抬脚要向外走去。临出门前她眼珠一转、想起一事,回头道:“你已不再哀戚吗?亡故的,可是你的夫君呢。”

      卉紫顿觉心头焦躁、一股火被点起,不悦道:“干你屁事!”

      良平义嘿嘿一笑,抬手指了指堆满物件的梳妆台,煞有介事道:“那是何物!”说罢暗自低笑,趁卉紫注意力全去了梳妆台时转身走出、没入穿堂的暮色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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