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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7、三八 方技入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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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卉紫先行离家,要在张屯长——现在要称为军侯的护送下,携朴相媛一起至循翁处、再至上林苑入伍。霍光随同韩焉,将卉紫三人由角门送出。三人才踏出门还未出发,又被霍光喊住。
卉紫一笑哄道:“很快就回来,不要这么想我。”
霍光打断:“并非并非,我忽然想起一事!”他说着又将卉紫重新拉入门内,“我近日有件不解之事!”
卉紫看看天光觉得时间不多,但仍耐心看霍光在自己掌心描画了一个字。
“你认识吗?”霍光问道。
卉紫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当然了!小鬼,你是不是翻我东西、看我写的字了?”
霍光摇头,看向卉紫:“我见另一人,也是如此写字。”
卉紫瞟了韩焉一眼,见其也不甚清楚,便猜道:“我的字在未央不算是机密,平日也时常写个打油诗,说不定被谁学去了吧。”
“你还会写诗?”韩焉插言。
“当然了!”卉紫说着,摇头晃脑道,“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她说着瞪向韩焉,“一吃一大碗,一睡一整天!”眼见韩焉憋不住笑的样子,她才满意地转回头。
“不,”霍光却否认,“是我家中一个新买的奴仆,其于咸阳生长,绝未接触过皇室,且他家中不教女子学识的,可她却识字。”
“你……”卉紫将信将疑,“确定?”
“确定,她是咸阳商贾家出身,家人因盐铁官办一事下狱,她被卖来长安。她身世简单,我探查明了,绝不会有错。”
“夫人,该走了。”门外的张军侯提醒了一句。
卉紫应了一声,转头又问霍光,“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阿显,姓……”霍光说罢回忆了片刻,又道:“她姓赵,赵显。”
“赵显?”卉紫确实不识此人。
“不过,”霍光接续道,“依她家中情况,为保今后平安,这姓不要也罢,干脆随我家改为霍姓好了。”
“夫人?”张军侯探头进来,朴相媛也不耐烦地催促。对朴相媛来说,晚走一分,就意味着整体进度迟一分,她会晚一分才见到赵破奴。
“来了!”卉紫应道,匆忙拍拍霍光的肩道,“我应是不识此人,不过既然在你家中,待我回来,带来见见可好?”
霍光点头,松开卉紫的手:“阿姐快去,务必平安归来!”
卉紫点头,直起身又在韩焉肩头攀了一下,转身向门外而去。朴相媛假装不满地埋怨了两句,又揶揄了她与韩焉一番。卉紫陪着笑,由着朴相媛挽住胳膊。
可还未出巷子口,卉紫忽觉脑海中电光火石,照亮了一个名字。她身子一震,顿足不前。一旁的张军侯和朴相媛不解何故,再看向卉紫时,却见她一副如梦初醒状。
赵显,随主家姓,霍显?
卉紫赶紧回头望去,见韩焉与霍光已然移步出门正挥手致意。卉紫杵在原地,既未回复,也无笑容。她的恍然大悟已然转为惊惶失措,好在距离已不近,这表情所述的心境并未传达到家门口的二人那里。
霍显,霍光之妻。因不知姓氏为何,故称之为霍显。霍光襁褓受托、一生鞠躬尽瘁,创昭宣盛世令后人称道,逝后被厚誉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然其家人不自持,尤其霍显阴妻邪谋,最终害得霍家遭到灭族的颠覆。
卉紫继续随张军侯和朴相媛向前行走,动作迟缓,面上流露的是难以抑制的忧心忡忡。
上林苑校场内操戈之声喧嚣不断。即便临期出征,练兵也一刻未停。
忽然,一个身形高大的士兵被掀翻在地。与其对打的士兵赶紧收了兵器,上前搀扶关切,但周遭人练得专心,丝毫未被这大个子的动静左右。恰张军侯行来叫停,见高个子士兵浑身带土,便上前查看问候。
“无碍吧?”张军侯问了句。
“无碍!”高个士兵赶忙答道,声音响亮似乎为表决心。
“这身强力壮的,应该不易被打倒才是。”张军侯补了句,算是提了要求。
“诺!邢束必定把握立功机会,不负霍将军、张军侯栽培!”高个士兵答道。
“好。现下先休息片刻,陛下已驾临,吉时一到便会为众将士践行。”张军侯吩咐完毕,便听军中一片哗然,个个激动不已。
说也难怪,这一曲部二百余人,绝大多数都是去年新招入伍的士兵,他们何曾见到过陛下?故闻陛下亲自为众将士送行,不由得好奇兴奋起来。
那邢束一听如是话,心情也翻滚起来。其一想到自己的妹妹尚在未央宫,尽管这个妹妹向来傲慢,但毕竟血浓于水,而今家破人散,他不免记挂。其二是,平阳公主会否随同陛下来与卫将军告别?若如此,会否有机会见到她?这么想着,他不由得脱口问道:“我等可否观礼?”话音才落,便得到了一众附和。
张军侯一笑,点头:“尔等新招入伍不足一年,陛下此番自然要接见。”
顿时,整个曲部从中年到少年,全都欢呼跳跃起来,兵戈频繁触及地面,咯楞咯楞响声一片。
张军侯又嘱咐了一番离去,临走前又看了邢束一眼,心到:还真是长安富商邢家大郞、邢夫人兄长邢束。他向旁人打听后得知,此人因闻霍去病名声响亮主动从军,后有平阳长公主力保,才特许戴罪立功入伍。他过了十几年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身材高大但外强中干,虽流落在外做了些苦力、体格看起来精干了些,但体质仍较他人不足。故他入伍后谦虚谨慎,多付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学习格斗、刀剑、骑射。苦自然也吃得更多,也不成眠、周身尽是伤口。
若当真能戴罪立功、报效大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张军侯回头看了眼邢束的背影,回想他目光单纯诚挚,倒也暂无嫌疑。他看军务已妥,问了问时辰,便向着方技营走去。
方技营里,循翁正与老同僚宋医聊得火热,并不时各自贬损一下手下的医徒。卉紫和宋医的医徒各在一旁瘪着嘴念念有词地反驳,朴相媛则心神不宁地抠弄着手上那点草药。
张军侯走到朴相媛身边低声道:“我令小七带你去偷瞧赵将军,但你可不许乱走动。”
朴相媛眼睛一亮,当即扔了草药起身狂点头。那名唤小七的士兵憋不住一笑,按吩咐带着朴相媛朝大营另一头走去。
张军侯又走到卉紫身旁蹲身,捞起地上的草药搭起手来,有一搭没一搭说道:“主公已入营,今日在建章宫伴圣。”
“又见不到。”卉紫泄气地说着,放下手中的草药,自怀中拿出那拴在颈上的玄铁牌子,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番。渐渐地她表情一变,好像摸到了异物般,皱起眉头道,“诶,这牌子短了些?”
“不会吧!”张军侯连忙否认。
卉紫将那牌子拎起看了看,也觉得诧异:“不能啊,还是那块牌子。不会有人掉包了吧?”她说着,有点心慌,毕竟这牌子可是被良平义偷去过,“少琛你快看看。”情急之下,卉紫呼了张军侯的真名。
张军侯倒不惧怕别人听见,一是周边嘈杂,二是身旁无人。他淡定地接过了牌子看了眼,而后宽心道:“你放心,是真牌子。”
“我觉得却是短了一点,往常我要这样摸,不会这么快就摸到底。再就是——”卉紫拿起那牌子凑到跟前,细看其上一堆小字,疑惑道:“我从前也未细看,可这牌子上的小字,以前就这么多吗?”她说着惊奇道,“少琛你看!”她将牌子递给张军侯指着最后一排小字道,“元狩三年九月二十六,这个六字,少了最后一笔!”而且,这牌子不是早就有了吗?怎地会有一个元狩三年九月的落款日期?
张军侯傻住。正在他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之时,适才派去陪朴相媛的士兵小七匆忙奔回,老远便焦急呼道:“军侯!军侯!不好了!”
张军侯赶紧起身呵斥:“慌什么,陛下坐镇,能出什么事!”小七见状赶紧缄口,快跑上前焦急地耳语了一番。张军侯一听,脸色大变,略带尴尬地看着小七:“可当真?”
小七都快哭了:“我如何拦得住!”
“怎么了?”卉紫收起牌子问。
张军侯看着卉紫,哭笑不得道:“朴相媛未认出赵将军伴着的常服人士是陛下,直扑过去了……”
“陛下发现了?”卉紫慌道。
张军侯捂着脸:“那还跑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