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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五八 晋封黄婕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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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闳之事未得定论,只说黄子玉继续照看。说来此事原也不必,一是刘闳已然八岁,实在无需由人收养,二是刘闳本人意愿维持现状,不愿重新安排。如此一来,刘彻、卫子夫、邢雨诗三人反倒安心了。
对于黄子玉,虽出身低微学识尚浅,但“良善”一词成了刘彻放心的首要因素,此外黄子玉性情尚算温良,不会与刘闳灌输些权势争斗阴谋诡计,再者后续他若再行其他安排或变动也容易些。
而卫子夫与邢雨诗的安心之处便相似了,她二人因不同原因将黄子玉视为同伍,只道从长计议、容后再说。
但是,黄子玉终日陪刘闳流连在长乐宫,孩童的天真纯洁让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未央宫的纷争,只觉得临华殿岁月静好、不想跨出院门一步。时间久了,未央宫这边难免生些不平。一方面,黄子玉对邢雨诗的手信充耳不闻,令邢雨诗心生猜忌;另一方面,黄子玉不过十四岁,与现年八岁的刘闳相差不过六岁,非亲非故要顾忌男女大防,此时名不正言不顺,宫中不知何时自何处生了许多流言蜚语。
也是因此,黄子玉被卫子夫急召入椒房殿,以丧事已毕的名义,言明无需再长住临华殿照顾刘闳。黄子玉有些悻然,却也淡然接受,一方面劝慰自己,一方面又要以道理大义安抚刘闳。但刘闳这头却不答应,生平第一次,他向刘彻请愿希望黄子玉移居临华殿。
刘彻扶着额头盯着跳跃的烛火,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尽管凤凰殿内阵阵幽香,也依然提不起他丝毫兴致。邢雨诗有些急切,却又不敢表露,只是上前询问:“陛下,何事发愁?”
刘彻回过神来,对邢雨诗一笑,抚弄了下她的额发道:“无大碍。夫人有孕已近三个月了吧?”他说着舒展了下身体起身,“朕就不在此多逗留了,免得——”他调笑着勾了勾邢雨诗下巴,“做些不该做的事儿。”
邢雨诗见刘彻依然对自己情意高涨,心下安了安,赧然一笑:“陛下真坏!”她见刘彻起身,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臂,头依在他肩上道,“陛下不要走,德儿舍不得。”
“有何舍不得,朕明日再来看你便是。”刘彻被她拉得坐定,安慰着拍了拍她手背。
“陛下是有心事,才急着走吧?是不是记挂着别人?”邢雨诗嘴一撅,娇嗔道。她已许久未和刘彻这般随便、亲昵,自家中出事她断尾求生以来,每每面对刘彻她都觉得二人各怀心事,心里发虚。好在近期有孕,才又恢复了些关系。
“朕哪有记挂着谁。”刘彻苦笑道。
“那陛下是为何事忧心?”邢雨诗担忧道。
“朕在为闳儿忧心啊!”刘彻扶住后脑向后一仰,眼睛一闭,索性不走了。
“闳儿?”邢雨诗想了想,“陛下可是为宫中流言与闳儿请愿而忧虑?”
“看来阖宫尽知了。你怎么看?”刘彻随口问道。
邢雨诗做思考状,良久才又缓缓开口:“子玉的为人倒是可信。但是——”
刘彻倏忽睁开眼,看向邢雨诗:“但是何事?”
邢雨诗咬了咬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闳儿仅与子玉相差六岁,他刚刚失去娘亲,很容易对子玉产生依赖。六岁,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万一是闳儿误入歧途,岂不是也害了子玉……”她边说边察言观色,虽然刘彻表情沉着并未异动,她仍旧故作惊惶地弹起退后,“陛下,是德儿失言了!”
刘彻挥挥手:“不碍。你说的朕想过。虽闳儿小、子玉无学识,但二人皆重伦理纲常,绝不会逾越界限。但是人言可畏,朕总不能把整个未央宫肃清了吧。”
“故而,德儿觉得,若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倒不如从根源上切断。”她说着,看向刘彻,“令子玉不再与闳儿见面。闳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若真的有需要,还有我在。天下皆知我对陛下的爱慕与忠心,我的话,绝不会出此流言。”
刘彻闻言一笑,刮了刮邢雨诗脸颊。但对她的话却未置可否。
他离开凤凰殿后,流连到椒风殿,却在椒风殿得到了不同的答案。
“陛下,为何要令闳儿再不得见黄顺常?”李妍一脸不解。
“你是何意?”刘彻问。
“原本就子虚乌有之事,你若顺了那造谣者之意、将二人分开,可不就是坐实了流言?”李妍说着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何惧之有?”
“你想得倒真是简单。子玉与闳儿可仅相差六岁。”刘彻话似反驳,其实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陛下,六岁也可为人母,这在世间又不是鲜有之事。”李妍全然不在意,“陛下若觉得黄顺常当不起一宫主位,与她升个品级、定个干亲不就好了。”她边说着,边低头逗弄身边襁褓里呀呀作语的儿子。
“妍儿,你可真会打算,这是如此简单之事吗?”刘彻无奈地笑笑。
李妍有些不解:“陛下,你是陛下,此事有多难?”她说着打趣道,“当年卉紫入宫,你不是也力排众议为其及笄、举行了大礼吗?” 提到卉紫,李妍有些怅然,但怕勾起刘彻伤心,便转而一笑道,“要知道这未央宫中,除了卫皇后,就只有她得如此大礼了呢。陛下接我入宫可也就是草草给了个宫殿便了事了。”李妍调皮道。
刘彻闻言一愣,接着顿悟般一笑。
当初卉紫以保林之名入宫,又以夫人之位册封,既非名门亦非正室,天子的婚礼原本轮不到她。但因卜其为天降星辰、大汉祥瑞,故以庄重之礼迎之。虽此举有卜者之言铺垫,但说起来也是他想以此收买卉紫之心。后宫大事尚且任性了,何况给姬妾提个品级?
如此一想,他心情轻松了些许。又花了几日与卫子夫、宗正、礼官议定之后,便下了决定。
而后择一良辰吉日,黄子玉晋封为婕妤,因其为渔阳郡尹邑县人士,故另赐封号尹诚。其册封后由兰林殿迁移至恢弘大气的飞翔殿,并将其旁的东明殿赐予刘闳。刘闳则改称其为尹诚姨娘,是为契母,需每日行母子之礼,不得再如从前那般随意。
其后,黄子玉的吃穿用度、出行仪仗皆按制升级,她还亲至掖庭挑选了一名唤做风儿的女婢作为贴身女官替她打理殿内之事。上至礼制、下至琐事,她皆用心编排了一番,处置的妥妥当当、井井有条,全然没了当初在凤凰殿后院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黄毛丫头的模样。唯独没变的是,她没有忘本,依旧待人谦逊温和,从未因地位提高而变得盛气凌人。
这一切变化过快,凤凰殿有些猝不及防。册封当日邢雨诗恨得攥紧拳头不住地捶着桌面,碍于腹内有孕才不敢大肆发作。不知为何,她觉得黄子玉渐渐脱离她的掌控了。难道黄子玉不在意家人的安危了?还是……她连忙追问萍儿黄子玉家人一事,然而得知一切如常,她不由得有些费解。
“萍儿,你确信黄子玉家人还在我邢家旧院?”邢雨诗疑道。
萍儿听邢雨诗这么一问,有些拿不准了:“夫人,从前倒是拿得准,但现下你我而言出宫都不再容易,近日都是我靠收买采办、趁他出宫采买才得来的消息……”
“那坏了……”邢雨诗有些忐忑又不太敢肯定,“可小黄又有何本事安置宫外之事?”
“夫人,上次瑞云夫人死亡一事,不正是你让小黄办的吗?或许她也有宫外门路……”萍儿提醒着。
“我当时亦有为难她之意,并不当真要她去办。且她已言明她还未行动,运回的尸体搞不好还真是刘卉紫。”邢雨诗否认,复又叹道,“萍儿,我有些不安。”
“夫人,怎么了?”萍儿关切道。
“从前家大业大,为抗击匈奴捐献了不少粮饷,陛下又喜欢我,我自然受得起他人敬仰。可现在呢?那些因我有孕复受陛下宠幸而对我笑脸相迎的有几个是真心,我能用的居然只有小黄和胡婕妤此类人。细想,现下,她们敬我何?怕我何?图我何?她们怎么会如此反常地顺从于我?”邢雨诗说着,握住了萍儿的手,“我不是不知,我是假装不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若不争,便会后退啊!我现在无依无靠,家父又待罪之身,我若不争,恐怕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
萍儿不知该如何安慰邢雨诗,只好握紧了她的手。
“若黄子玉的家人不在旧院了,那我便彻底无人可用。”邢雨诗闭上了眼睛,身子有些微颤抖,“而今她晋升婕妤,距离美人、夫人仅一步之遥,又成了刘闳的契母……”
邢雨诗说到此,恍然生出一丝恐惧。她明白自己过去服众靠得并不是得人心,昔日虐待小黄之行为又在脑中此起彼伏压制不下去。
“不!”她忽然睁开了眼,“不行,我不能让她如此顺遂!”
尹诚婕妤黄子玉——看来是她邢雨诗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