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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四一 珍惜眼前人 ...

  •   “此百人中,鹰隼多少名?是否可参战?”霍去病说着,合上了名册。

      张伍长应声回望,只见面前这小郎君早已不同往日。多次征战使他气质更加坚韧、行事更加利落果决。曾经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眸,也随着成长而渐渐地沉着、坚毅、稳健。他坐在自己对面,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威严且不容置疑的气息。张伍长不由得正襟危坐,目光中多了一分欣赏与敬佩。

      “鹰隼十一名,原定即执行军外任务、或防备突发事件,不建议参战。”张伍长如实答道。

      “跟我走,还是跟司马越?”霍去病继续问。

      “自然是服务于主路军,随霍将军前行。”张伍长答。

      “十一人,我看名单不过十人,第十一人是谁?”霍去病问。

      “这——”张伍长愣住了。他拱手致歉,“对不住,是十人。”

      “我知道有人代持了韩大夫的信物。”霍去病态度未变,陈述道。

      “说起来,她也未必跟得上主路军的速度,是否留在司马越军中?”张伍长试探地问。护卉紫周全也是他的任务,若是卉紫少了一根汗毛,只怕韩焉会拔掉他所有头发。

      “她既是方技,就该随军出征。我不可徇私照顾她一人。若是觉得苦,下次不要应征便是。”霍去病答道。

      张伍长看向霍去病,但见他眼中毫无一丝波澜,心下也就作罢。

      “只是,鹰隼效命于陛下一人,韩大夫是信任也好、为树威恐吓也罢,也不过是在我几人范围内出示过信物。我至今不知此名单之外其他鹰隼暗卫就任于何处。你也万万提醒小方技,没事不要亮牌子玩儿。”霍去病叮嘱。

      张伍长仍旧凝视着霍去病,想从他波澜不惊的眼中探究些不一样的东西。但最终未果。张伍长一笑,点头称是。

      帐外,扎营、操练、整顿、补给,忙得如火如荼,大家无需督促,都已各自就位各司其职。

      夜幕降临,一轮满月自东方升起,踽踽而行、越过山尖,挂在了营地面前的湛蓝天空上。银辉挥洒入西北微凉清新的空气里,更显得大地的广袤和夜色的幽远。

      卉紫蹲在营地前不远处的胡泊边,抬头皓月千里,低头浮光跃金,不由得放松了心神,眯起了眼睛。

      “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卉紫念了一句,陷入沉思,“这是哪个课文来着?”她用力回忆一番,发觉毫无头绪,心下顿时有些颓然,向后一仰,坐在了地上。

      抬头看着如水的月色,心里啐了一句:居然忘了!会不会连家里的门牌号都忘了?她想了想,发现还是记得家住在何处,又自嘲地一笑,吁了口气。

      今日顺利会师,也算了却韩焉一件心事。然而公孙敖部究竟如何了,却是无人得知。流沙席卷、黑兽吞人——梦里的画面时不常地浮现在脑海中。虽然知道那是梦,但是心底的挂念和忧虑却是无法抑制。

      张伍长说本欲争取令她跟随司马越,这样距离猪野泽较近,可随时探知韩焉境况,但没成想霍去病一口拒绝。接下来前锋军直奔弱水,恐怕此次征战不了结,就无法去探知公孙敖部的事。可是,战事何时了结并不可预计。

      脑后似有虫飞过,卉紫伸手挥舞一番,那虫却又飞回瘙痒。卉紫一恼,回身欲驱赶,却见是赵破奴手持一根草棍在逗弄自己。卉紫一愣,失声而笑。

      赵破奴坐在她旁边,也是抬头看着皎洁月光,问道:“你一个人在此做何事?”

      “嗯——”卉紫思索了片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破奴头一歪,也不再问。

      见赵破奴也不追问,卉紫反而主动张口:“你说公孙将军他们是什么情况?”

      “皆有可能。”赵破奴随口答道,“行军塞外,不似汉地既有民众支持又熟悉境况。天灾人祸、决断失误都可能令其贻误行程。”

      “那便真的不等了吗?”卉紫还抱有一线希望。

      赵破奴正要回答,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入耳。他心下了然,便站起身。

      其实刚才他正与霍去病在帐外饮酒,远远见了卉紫不顾夜色已深自药帐出来,向着水边走去。他看了霍去病一眼,得到允许后,跟了上来。

      此时身后,不是霍去病还是谁。赵破奴起身拍拍霍去病的臂膀,便让位离开。

      卉紫还在等着赵破奴回答,可半天陈默,她自然转头去看,却没想到几秒的功夫,身侧便换了个人。

      霍去病发未结髻,一把马尾垂在脑后,更显青年的英气与活力。

      “不管军队安然与否,贻误战机之罪,公孙敖是躲不过了。至于韩王孙,看陛下的心情而定了。”霍去病道。

      “监军无实权便不得行军令,贻误会师与他何干?”卉紫辩驳。

      “所以说,是看陛下的心情了。”霍去病说着坐下。

      四周静谧无声,时而微风轻抚衣襟、发梢。月影投在水面,随着波光粼粼时圆时缺。仰观夜空浩瀚、一望无际,看久了就会沉浸其中,忘却渺小的自我。霍去病有些失神,眼神也越飘越远。

      卉紫侧目,见他神情幽远、好似已游离在外,倒是难得一见的慵懒松散。

      “去病,”卉紫撑起腮,看着他俊秀的侧脸好奇道,“你有否想过,若是能活到八十岁,这一生如何过?”

      “征战杀敌、捍卫疆土。但若如此,或许我也活不到寿终正寝,战死沙场也不无可能。”霍去病说罢自己一笑。

      战死沙场……卉紫心头有些凄然。但也知此时不该显露情绪,适才问题也实在不当。她略一思量,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有一天仗打完了呢?假若大汉已将西域、漠北、南疆之土纳入,人人安居乐业,不再有外敌入侵,那你是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是想从政朝堂,或退居二线安享余生,或归隐田园远离世俗什么的?”

      霍去病闻言陷入迷茫,但片刻后即恢复清明:“未想过。”

      卉紫对这答案有些意外,一时无言以对。

      霍去病见她呆若木鸡且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得伸手拍了拍她头顶。

      “诶?”卉紫讶异地抬头,见他脸上挂着玩味又傲然的笑,同初识时那个对一切都志在必得的少年无异。

      已是许久不曾与霍去病如此亲近过。卉紫的心底涌起一股情愫,高于爱情,接近亲情,说不清道不明,却是迅速将她柔柔暖暖地环绕。心底那块高悬的石头,也如一片羽毛一般缓缓飘落、软软着陆。卉紫长吁口气,抱着膝盖,下巴搭在胳膊上。

      “我儿时在乡野长大,自小无拘无束,凡事自己做主,从未受人摆布。”霍去病道,“即便跟着舅舅入了平阳侯府、后又随侍陛下身边,亦是直抒己见、来去自如。那些个官宦臣子家的纨绔子弟,一开始不服气,最后不也败在我拳脚之下、甘心情愿追随于我。”他语气中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自信。

      卉紫撑着腮别过脸,认真地听他说。

      “我曾认为,但凡我确立目标奋力争取之事,便一定能达成。我曾以为这便是我霍去病要走的一马平川之路。而今我知道,世事不尽如此。”

      卉紫担忧道:“你是开始担心决策不正确了吗?”她看着霍去病,却发现他神情并非如自己所想变得消极、悻然。相反,他双目依然绽放着光辉,意志好似高山屹立不动。

      “并非,”他摇头,“我脑中有清晰的征战策略,故而下达军令斩钉截铁、策马冲锋之时从不瞻前顾后。但生而为人,天下之大,总有你我无法看清和掌控的例外。我的例外,便是栖于天子皇权之下。”

      卉紫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往事。或无忧无虑、或怀念、或惋惜、或愧疚、或哀戚……五味陈杂,交织在一起。她知霍去病为人。他绝不是臣服于命运而怨天尤人的人,故而她用力咀嚼起这句话,想从中领略出更多的意味。

      她还未有结论,霍去病便继续道:“故而,又何必去想八十岁之事。”霍去病看着卉紫的眼睛,“又何必花心思去担忧还未发生、或一定会发生之事?既未发生,何必担忧;既已发生,担忧何用?如今我既志在保家卫国,便会一心征战、再无旁骛。若有朝一日,大汉不再需要我冲锋陷阵,到时再说。”

      卉紫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目光,从容又坚毅。卉紫眼睛有些红,赶紧转过头,将脸埋在臂弯下。

      珍惜当下——霍去病从头到尾都未说的四个字。多么简单的道理,她却忘掉了。

      等这次征战结束,她便要快乐地生活,好好地打理现在的家。管它野史何时完结,管它命运要自己何时回去。既未发生,便应诚心诚意地对待当下、过好每一天。

      便应该好好与喜爱之人谈情说爱,便应在想念他的时候直言告白,即便是争吵,也要吵得舒心畅意才是。何必惶惶不可终日、浪费大好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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