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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二四 再遇梦中人 ...


  •   随着战线的推进,后方浮现出遍地的伤患与死尸。前方厮杀声震天,后方呻吟声不断。因是骑兵作战,故非重要将领受伤,方技不得深入前线,只能在后方争分夺秒。卉紫与其他方技一道,不断地为汉军伤患诊断验伤,伤在四肢便用药止血,伤在身体要害要先保证其肺部通气能够呼吸,无论伤情伤重,凡有救的汉军,都会在右臂系上红巾布条做以标记,便于稍后赶到的救援队能够有所选择地高效施救。

      不断自满身鲜血似是死尸的人堆中翻看查找生还者,卉紫早已满心麻木不再恐惧血腥伤口,忙碌多时的她腰脊酸痛,却无暇休憩,随意擦了擦满额的大汗,又转战他处。

      “刘会,可有药布?”一方技奔至卉紫面前,焦急道。

      卉紫转头看着那方技空空如也的药箱,连忙自自己箱中抓了一把递过去,而后再次为眼前伤患诊治。这名伤患满脸鲜血已昏迷不醒,好在颈部大动脉还跳动的活跃。卉紫替其摘去头巾,细心摸索着头颅,终于自一粘稠温热涌动之处摸到了伤口。伤口藏在发髻中难以处理,卉紫索性掏出了剪刀,将其头发剪断,快速上了药,紧实包扎。

      “快!将军受伤!”

      不知哪传来一声呼喝,卉紫本能地起身。哪知因长久蹲着劳作,猛然站立令其眩晕不已。踟蹰间,已有他人上了马匹随着奔入混乱的战地。

      卉紫稳了稳身子,满眼的金星这才散去。将军受伤、将军受伤——霍去病?卉紫恍然瞪大双眼,不顾违抗禁令,拉过一旁的马匹翻身上马,擅自闯入了两军交战之地。奔跑之中,隐约闻听身后有人呼喊自己,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地向前冲。

      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冲进去、包扎好、冲出来,这时的战场更不像她想象的一般道义——不杀医生、不杀记者。她刚一探入,便被纠缠深陷到混乱之中无法抽身。而周边原本专心作战的骑兵,不得不转了方向护她周全。

      “是谁许你过来的?!”一个着军侯铠甲的将领勃然大怒,边说着,边挥剑替卉紫挡去一支飞箭。

      卉紫早已吓得瘫软在马背上,颤声道:“听闻将军受伤,我……”

      “将军早已有人诊治,你又来作甚?!”那军侯严厉吼道,“何况那是轻伤,即便不诊治一时也无大碍!你是哪个方技,误了大事回去定以军法处置你!”他说罢,呼了名骑兵来保护卉紫,自己则驱马继续向前攻击。

      被那军侯抛在后头的卉紫伏在马背上,看着周围飞箭如蝗,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那名所谓保护自己的骑兵,虽有心,但战争同时难免有所疏漏,混乱中离卉紫越来越远。

      身下的马儿焦躁不安地踢着马蹄,载着卉紫原地踏步。周身两国兵马不断盘旋,不知怎地他们绕的原来越快、身影也越来越模糊。终于,卉紫无力的身躯再难支撑这马上的眩晕,她身子一歪,沿着马的一侧,滑落下去。而原本嘈杂纷扰的战乱之声,随着意识的散去,渐渐变得无声。

      扑倒在地激起的灰尘钻入卉紫的口鼻,呛得她连连咳嗽。身体的痛楚也令她清醒了些。她强撑着坐起,试图起立逃离这混乱之地,无奈双脚发软再次跌倒。

      不远处,一个匈奴骑兵借一汉军的铜剑将其砍倒后,利落地自身后箭筒拔出支箭,架起长弓向卉紫瞄准、放箭,而后驱马转身再攻他人。

      前后不过弹指瞬间,生死之命悬于一线。

      混沌中的卉紫还未意识到危险,忽然被一男人执住双肩按入怀中,她绕过那男人肩头,看到那正冲着男人背心飞来的箭头,顾不得其他,疯狂地拍打起男人肩头:“危险!有箭!危险!!”

      说时迟那时快,张伍长从天而降般飞出,一剑挑开那飞箭,纵跃至卉紫面前关切道:“小兄弟受惊了!”

      卉紫点点头,惊魂未定。

      “主公,”张伍长又转向那个死死拥住卉紫的人,“主公,是否无恙。”

      卉紫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这个拥住自己不动的男人。危险散去,她快速回忆着适才的场景,本以为他突然扑来是心怀不轨,但当看到他身后飙来的箭头时,她便明白了一切。

      她永远也忘不了,推开拥住自己那男人,他的脸映入自己视线时的感觉。

      他那温润的面庞,眼中因二人得救而点点欣慰之色,和唇角淡淡的笑意,是这纷乱战争中一抹耀眼的阳光。他还是他,从未改变。

      卉紫一巴掌捧住了韩焉的脸颊,发出啪地一声,激动地双唇直哆嗦却说不出一个字。半天,才吞吐道:“你……一直跟着……前锋军?”

      “主公,先回营!”张伍长上前请示。

      “主公?”卉紫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指着韩焉,“你是他主公?”

      “先送你回营。”韩焉一把握住卉紫竖起的手指,拉着她起身迈步。张伍长持剑在前方开路,韩焉的脚步稳健毫无对周边战乱的惧意。

      “回营?我作为方技不能擅自回营啊!”卉紫有些犹豫。

      “他是点错了人。”韩焉脚步不停,不时将卉紫护在怀中,挥剑劈杀攻击过来的匈奴人,“他若知道点的是你,此刻就算他抽不开身,也会差人带你回营。”

      “你为何一直随着大军?”卉紫嘴仍旧说个不停。

      “快走吧!”韩焉略显不耐。他牵过花花携卉紫上马,与张伍长一起马不停蹄地后退向军营。
      至军营将卉紫放下马,千叮万嘱其不可再离营,并令张伍长严加保护,韩焉一转身,欲上马独自离开。

      “万一前线需要我——”卉紫迟疑道。

      韩焉跨上马背的腿放下,反身回来,一板一眼道:“你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调用你。有事便让他去找循翁!”

      “你的命令?”卉紫诧异。

      韩焉受不了卉紫唠唠叨叨,丢给她一记白眼,上了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是你主公?你不归霍去病管?”卉紫转向张伍长。

      张伍长默认:“故而,我凡事要以韩大夫令为先。”

      “他怎会在这军中?”卉紫追问。

      “他是监军御史,自然要随着霍将军同行。”张伍长看着韩焉的背影道,又转向卉紫,“既名为监军,便不可干扰军中政务,最大的忌讳就是轻易对军中部下下令。你就默默地听他一言,少为他惹些麻烦。”说罢,领着卉紫向营内走。

      “监军御史?!”卉紫呆住。监军御史……“之前韩焉受伤了?伤在何处?”卉紫焦急道。

      “小伤,在手臂,伤口已愈合。”

      “小伤怎连马也骑不得要坐马车?”卉紫不信。

      “凉州受了寒,腿疾犯了。”张伍长解释。

      “腿疾……”卉紫一下想起好多事。韩焉这一身伤,竟有一半是为了她。“现在可好了?刚才他骑马走了,无大碍吧?”

      “你的轻弓可还在?”张伍长问。

      “怎突然提起那弓?”卉紫异道,“在营地。”

      张伍长忽然神秘一笑:“不防回去细看。”

      卉紫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点头。

      那日,卉紫在营中等到半夜,却没等到前锋军的归来。

      三日后,中路军抵达军营,只歇息了半日,便向着焉支山方向奔去。此时,前方才有部分前锋军反营休整。

      惴惴不安中,又过了三日,军队终于归来。

      归来之前,卉紫正为一伤兵处理伤口。这名伤兵刚运送回来,双手手掌都被拦腰被砍了个口子,因前方紧急处理,血早已止住干涸,但是食指中指都没有力气无法弯曲,两手无法持兵器便被运送归来。卉紫看着伤口一阵痛心,叹着匈奴出招甚狠,强忍着扒开来查看,只见一根白白的肉筋翘在伤处,断口整齐。

      “师父!筋砍断了……”卉紫呼喊。

      循翁闻言,放下手中的活凑过来,看后也是一惊。

      “有古法曾以蚕丝或发丝缝合皮肤,但这筋——”循翁面露难色。

      “师父,试一试吧!若不然,这兵哥双手再不能提重物,就算复员回家,也干不了重活呀!”卉紫劝道。

      循翁点头。

      借着当头烈日,又以铜镜反光做无影灯,筋还是很容易以蚕丝缝合了。只是将这蚕丝封存在手掌之内,不知会有有排异反应。对此,卉紫也略感不安。

      一天忙碌,至傍晚方得清闲。卉紫持着自己的轻弓牵着花花,一个人游走在河边。河水清澈,哗哗作响,新绿满地,缀着星星点点不知名的花骨朵,这静谧的野外,让她暂时抛却了烦恼。
      她躺到草地上看着远方的夕阳,舒服地闭上眼睛。

      只是虽然舒适,却无法完全安然。卉紫叹了口气睁开眼,持起身边的轻弓在头顶晃动,仔细端详着。张伍长曾要她仔细查看这弓,但这几日诊治伤患实在是忙碌,也没有时间去悉心研究,至今她都不甚明白张伍长所指何意。

      不过,那日这话题,是在表明韩焉身份后所说。难道此弓,与韩焉有关系?张伍长曾说这小头箭是长安定制运送,难道是托韩焉的关系?

      晃动中,一丝异样之感自心底升起。她连忙坐起,将弓举到眼前细看,不想在握弓处,一个“卉”字映入眼帘。卉紫瞬间恍然。正在此时,身后军营方向号角声四起。军队归来了!卉紫心中一阵喜悦,翻身跃上马背,驱马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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