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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七五 情难自已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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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翠赶在前头将床榻理好、衣服备好。韩焉将卉紫放下后转身出去回避,朱翠连忙协同其他婢女替卉紫穿衣。卉紫似乎还没从呛水中恢复,不住地皱眉轻咳,朱翠赶紧出去倒茶。
自外间回来时,手持茶杯的朱翠被韩焉伸手拦下,接过茶杯:“下去吧。”
“可是——”朱翠游移不定。她总是听卉紫说,并不是韩焉的二夫人。眼下卉紫昏睡不醒,由韩焉照看合适吗?韩焉瞥了她一眼。朱翠不由得心里一慌,连忙与其他婢女一同退下。
很快,二层里,便静悄悄的,只剩他二人。
韩焉持着热茶,坐在床榻前的脚蹬上。看着一脸痛苦的卉紫,伸手垫入她的脑后,而后缓缓替她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将杯盏贴近卉紫唇边,看着茶水缓缓入口。
茶盏放在一旁,待卉紫重新躺好,韩焉的手指压上卉紫的太阳穴,细细地按压几下。渐渐地,卉紫眉目安稳了许多。
安安静静的多好,干干净净的多美。总比刚才在马车中,口口声声念着霍去病骂着刘彻而后又嚎啕大哭、呕吐不止的模样好。
这一觉睡过去,是不是都能忘了?
韩焉端详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眉眼,指尖轻轻地流动,抚过鬓角,滑过耳垂,而后便是纤巧的脖颈、微微裸露的锁骨,之后覆盖着雪白的衣衫和薄薄的夏被。
现在,面前,就是那个想要一尝滋味的人。
韩焉不由得低下了头,缓缓地靠近卉紫的面庞,想要将她的眉眼看个究竟,仿佛这样,就能看清她心底所想的东西。
似乎是感觉到别人的呼吸侵袭过来,卉紫皱了皱眉本能地转脸避开。这让韩焉不悦,伸手钳住卉紫的下巴硬将她转成面对面。
七月底,她在这里的第一夜,也是这样安稳地在自己的陪伴下睡着。他曾抑制不住冲动,这样靠近她的面庞与她交织着呼吸,但思前想后还是耐心地告诫自己,不急,不急。
可是真的不急吗?等待真的值得吗?如果等待是值得的,为什么自己付出这么多,她却从不曾察觉?为什么她在喝得酩酊大醉时,心里念得是霍去病,甚至埋怨过刘彻,却丝毫没有提到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的自己?
他以为将她养在家中,自此她便可在他视线范围内,再也不必担心不知她此时何处在做何事是否遭遇危险。却不知,其实自己早已成了她的附属品被她圈禁,任她使用,却得不到任何感激。
心底那股压制过数次的怨气,像是得了养分,不知不觉中生长起来,速度缓慢,却是势不可挡。许是因自己也是半醉状态,韩焉的脑子越来越觉得昏沉。眼底渐渐的看不见别的,只剩面前这副容颜,非沉鱼落雁绝世之美,却是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心怎么也逃不开。
他钳住卉紫下巴的指尖,擦过卉紫的柔唇,而后闭上眼睛,低头轻轻地触碰。
他明显感觉到,与那柔软濡湿的嘴唇碰触的瞬间,自己的心一抖。似是忐忑,又是兴奋。抬起头,他不免为自己的紧张感觉错愕和好笑。
这个,是那凌驾于一切之上傲然看着世间、任何事都志在必得的自己吗?是那对万千美女视若无物的自己吗?刚才那一下蜻蜓点水,会不会太过可笑了啊?这么想着,仿佛真的有人在一旁嘲笑自己的无能,韩焉赌气一般,再不顾及旁的,低头吮住了卉紫的双唇。
柔软香甜,像是得了琼枝甘露。他不屑于狂风暴雨般地侵袭,那样反而无法尝尽这甘露的味道。
沉醉中的卉紫有些搞不清状况,忽然被吻住,鼻息间是陌生的味道。不似记忆中刘彻的猛烈,也不似霍去病的略带青涩,却是温柔如水不疾不徐,像是要把她含在嘴里融化。可毕竟气闷,她轻哼了一声以示反抗。
可这似是而非的呻吟,让韩焉莫名地心动,指尖不由得自下巴缓缓下滑,落在肩头,犹疑了一瞬,才缓缓地拈着衣衫,拉开。
好像是觉到一丝凉意,昏睡中的卉紫,本能地伸手,利落地将衣服合上。
韩焉似未在意,拨弄开卉紫的手,继续拉开她的衣衫。
这动作让卉紫有些不解,她微微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避开了韩焉。
卉紫的闪身离开让韩焉动作一滞,接着却低头一笑、长出口气,他收回前倾的身子,坐回床边。
东窗之外,一片夜色弥漫,只剩远处的未央宫,还亮着点微弱的光,如星星一般渺小。
韩焉盘腿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着东窗外的夜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弥漫开笑意,浅浅开口轻声唱着。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
韩焉轻声慢念,歌声柔柔地在夜色中游荡。
榻上卉紫翻了个身,改为面向韩焉。虽未彻底转醒,可显然也是为歌声所动,半睁着眼含糊地道:“什么歌。”
韩焉一顿,转头轻声道:“山鬼。”
“山鬼是什么?”卉紫问。
“山鬼是山间奇女子,美貌窈窕世间无双。她精心打扮只为一见心上之人,可在山间苦苦期盼,那人却始终不来。她思念,惆怅,怀疑,追问,终究失望。”韩焉回答。
卉紫好像并未认真听,只是做了副不解的样子,转而又沉沉睡去。
韩焉失去了笑容,缓缓开口继续唱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他唱至此处,忽然收声。身边鼾声渐起,更让他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倾诉,轻捶地面,忍了又忍,终于忍住。转头看着榻上熟睡之人,轻轻地拨弄了她垂在脸前的头发,手指轻轻地触到她的嘴唇。
“君思我兮然疑作……”韩焉念着。
那头卉紫好似猫一般喉间咕噜一声,竟然握住了韩焉的手指。
韩焉的心一动,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心念一动,他再次俯身,在即将贴上卉紫之面时顿了一顿,却最终情难自已,伸手自脸颊拂开卉紫的头发,指尖轻插入鬓,将她改为仰卧,从而让自己有机会细细端详她的容颜。
“卉紫,”他唤道,“醒醒,卉紫。”
卉紫轻轻地啊了一声,有一点不耐烦,却还是迷蒙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韩焉锁着眉头略带惆怅的容颜。仿佛没有注意到二人相对的姿势有多么暧昧,她只是不解韩焉为何事发愁。
“你怎么了?”卉紫问着,伸手抚上韩焉的眉心,意欲将那褶皱展开。
“你不希望我难过,对吗?”韩焉问。
“嗯。”卉紫当然点头。
“那,”他伸手捉住了卉紫的手,将其从眉头拿开,却握在嘴边轻轻一吻,“你可愿意让我不再惆怅?”
卉紫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嗯。”
韩焉看着卉紫,咬住牙关仿佛在做最后的心理斗争,却最终好像下定决心一般呼出口气,低头吻住卉紫。
卉紫的表情,由意外到错愕,甚至酒也醒了一半。她挣扎动了几下,却发现韩焉早已伏在自己身上,困住了自己。趁他松口的间隙,卉紫赶紧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这是干什么?为什么?”
韩焉看着卉紫道:“我待你,还不足以让你倾心吗?”他声音淡淡的,语气却有浓浓的哀怨与质问之意。
“韩焉,你待我很好,可是……”卉紫正要说,却瞥见夜色光景下,韩焉的眼睛里似乎是闪动着光。
韩焉——?
卉紫伸手抚上韩焉的眼睑,意外,惊讶充斥着心间。可这讶异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的心动。这,是那个韩焉?是那个毒舌腹黑,一天不损自己就难受的韩焉?是那个脸上从来挂着面具,皮笑肉不笑的韩焉?
卉紫的心一软,随之而来的是今日霍去病的质问所带来的愧疚。
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好,却不曾惦念一分。
要不……不行。但是……可……算了。
算了,反正我喝醉了,反正韩焉也醉了,既然醉了,当做一场梦有何不可。卉紫想着,只觉眼中一股温热,视线渐渐朦胧。她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滑落,却是抬起手环住韩焉颈项,微微仰头,便吻上韩焉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