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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南柯一梦 ...

  •   这天晚上顾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样子,调皮、任性又有些刁蛮的样子。她在梦里画了脸谱给奶奶唱戏,又偷偷地往爷爷的鼻烟壶里放进了一只小蚂蚱,然后她听到妈妈说:“小北,你要懂事,爸爸不在了,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听着这句话她好象突然之间就长大了,长到了她不想长到的样子,她看到了简宁窝在二哥的怀里,然后看到她二哥看着简宁的眼神,好象有水从眼瞳里流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可她能听到简宁蹭在他怀里咯咯地笑着,叫着哥哥,哥哥。

      有这样的哥哥真好,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哥哥,看她的眼神里能流出水,可妈妈说她跟他们不一样的,三哥可以天天挨骂,可她不行,她一次骂都不能挨。她喜欢夏楠,也喜欢简宁,她喜欢和她们呆在一起,好象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会变成她们,有人骂有人疼。

      她看到夏楠把她三哥整趴下的时候,总是在一边狐假虎威,拍手称快,每到这时她却总感觉边上有一双戏谑的眼睛在看着她,冷飕飕的,让人浑身不舒服。转头一看,却只是一个人在看着她笑,是那种扯着一边的嘴角,脸部没有太大变化,笑意却真正达到眼底的样子。好象她在做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却只是旁观一切。

      她很不喜欢他的眼神,不仅没有水流,好象还带着冰渣,虽然在笑,却满是嘲讽。她要改变这双眼睛,她要他的眼睛在看着她的时候也能流光异彩起来。时间好象一下子跳跃到了初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她拽着他的衣服,不管不顾胡搅蛮缠,一定要他陪她去参加中考,不然她就罢考。不知道为什么,她就非要他答应,好象他答应了,她就能证明什么了,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证明了。

      那年夏天,简默放弃了首批录取他的大学,而选择在八月才飞去美国,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除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她要他在她每场考试结束的时候都买好一罐牛奶站在学校的草坪上等她出来,还要及时地问她考得好不好,不管她的答案是什么,他都要请她饱餐一顿,并且让她心情愉快地赶赴下一场考试。

      考试结束的那个下午天很热,日头西落却晒出了一地的金红,她看到那个站在草坪上的少年,手握一罐牛奶,不管周遭的人投去怎样的眼光,他都安然自若。直到她蹦到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眼里才突然充满了笑意,依然是那种不露声色的笑,可她却能在那笑容里看到跳动的夕阳。

      顾北正要开心地跑向那个人,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夕阳的光收敛了,草坪消失了,转眼那个笑意满满地少年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默而克制,眼神里满是锐利,眉宇微皱。她想去拽他的衣服,却拽到了光滑而硬挺的西服边角,抓在手上是那么冷漠,然后她听见他说:“小北,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你得自己长大。”

      “不!!!!!”

      她听到自己大声抗议,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事实上却只看到了一个路灯下的背影,依然英挺,却没有半点温度。突然间时空变得错乱起来,她又看到了好多人的背影,夏楠的、三哥的……他们一个个地走了,再也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她听到一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你和他们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不……不!”她想否定,可脖子却像被人掐住了一样,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紧迫,终于猛地从梦中惊醒。

      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她木制的板床上,窗外的路灯,白得发亮,正从窗户玻璃里洒进来,她这才慢慢地恢复了神智,这是巴黎的路灯。

      然后她才听到门板上“噔噔噔”地敲门声,声音很急促,之后是Fiona的声音:“北,你怎么了?”

      顾北抹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那里早已沁湿一片,抹在手上湿漉漉的,事实上她全身都湿透了。从床上走下来,给Fiona开了门,身子却靠在门扶手上:“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只是,只是做恶梦了。”

      这个合租公寓很是老旧,地板还是木制的,隔音效果差到夏天能听见楼下那个喜欢遛狗的老宪兵家的风扇声。

      “是这样啊?”Fiona穿着丝制的睡袍,看了一眼顾北的脸色,才点了点头,“那我去休息了,要是睡不着,就去冰箱拿牛奶喝。我今天刚去了超市,记得给我六十七欧元,然后你可以享用冰箱里的任何食物。”

      “好的,谢谢。”顾北默默地关上房门。

      Fiona是个上海人,读中学的时候才跟着父母去了香港,大学又来了巴黎学商科,为了留在巴黎,又继续念研究生,所以她身上有很多奇怪综合的特制。她很会照顾自己,也很会照顾别人,可有时候又相当的精明,在顾北面前至今没有提过自己的中文名字,她说她读高中以后就没有人再叫过她中文名,可顾北有一次帮她接过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用一种南方口音软软地唤过来,叫的好象是“香梅”。

      相反的,顾北则没有英文或者法文的名字,在来到巴黎的头一两个月,有很多人提醒她得给自己取一个得体的法文名字,比如她的教授霍德姆太太,或者比她早到这里的华人留学生,比如Fiona。但如今一年多过去了,事实证明叫Bei.Gu也不错,她的法国女同学就觉得这个名字很Cool。

      顾北没有去冰箱里拿牛奶,事实上她已经戒牛奶很久了,Fiona可能都没有在意,每次她买回来的牛奶,即使快要过期顾北都不会去碰一碰。

      那天晚上因为那个怪异的梦,顾北后来一直都没有睡塌实,直到凌晨的时候,听到楼下送报纸的车铃声,她才又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巴黎秋末的晨风一下子透了进来,让昏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起来。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放在书桌上的那瓶M.K“S”,昨天Fiona看到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只是顾北没让她碰,她还没决定是否要用它来换取她三个月的安逸生活。

      等她再度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天空好象又亮了几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从来不会停止地告诉你,它在变化,而你绝不可以站在原地。

      今天的课程对顾北来说异常满当,在上午的课上她的设计被同班的一位男同学批得一无是处,作为一个外国人,她发现自己总是不能在关键时刻准确无误地去用一些词表达或者回击,这次亦是如此。为此她每个周末都要去上一个下午的法语课,而且课程费用相当昂贵。有好几次Fiona都跟她说,要提高法语,不如多跟她去参加一些派队,绝对比她的那个什么狗P课程有用,她却坚信自己的理念。

      下午的时候Michel来找她,在两节大课的课间,她告诉她,她为M.K拍摄的广告明天就会在各大媒体投放,而今天晚上M.K将为此举办一场酒会,她希望她能和她一起前往。然后她给了她一个香槟色的信封,顾北闻到了那上面如水的香水味,她并不陌生,正是“S”。

      回教室上课的路上,她就打开了那个信封,里面的信笺颜色比信封要深一些,也更接近“S”的颜色,她看到上面用法语和英语写着:“顾北女士,欢迎前来参加M.K媒体发布会,我们深表荣幸。”

      下面是一个英文签名,字体漂亮却不好辨认,顾北看了半天,才看出那个签名是Kevin.Mok。

      她得到了Kevin.Mok的邀请卡?在她准备去上艺术史课程的路上,而上面明明白白只写有她一个人的名字,没有其他任何人,没有Michel。

      晚上的时候,Michel来接她,她那辆突兀的概念车就这么突兀地停在公寓旧楼的门口,她还给她带了晚上要穿的礼服,顾北笑着接受她的安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应该,之于Michel也许她只是觉得她是在包装自己的请柬而已。

      抵达酒会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这个时候的室外已经一片漆黑,即使这是在巴黎,闪烁的灯光也照不亮整个夜空。这使得刚走进会场的顾北有着一瞬的不适,酒会的灯光把整个会场照得通透,几乎与白天无异,跟外面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顾北甚至觉得有些闪眼。

      Michel在进门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顾北都没有察觉到她是什么时候走开的。她环顾了一圈,这里的面孔有的熟悉,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在哪本杂志或者哪天的报纸上见过,有的陌生,到现在她都无法适应欧洲人面部五官的“凹凸有致”。这些面孔有的朝她迎面走来,有的与她擦肩而过,无一例外地,当双方视线相触时,都会颔首微笑,无论男女,即使完全陌生。这种像是上上个世纪的礼仪习惯,法国人却有本事将它一直保持到现在。

      顾北从走过的服务生手上拿过一杯香槟,小抿了一口,然后有些无聊地穿梭其中,Michel让她穿的这身礼服裙摆有些长,走路的时候很容易被自己拌倒,她只得一手微微提着裙身,一手还得优雅地喝着手中的香槟。

      酒会上到的人越来越多,可顾北却一直都没有看到Kevin.Mok的身影,在她的想象里那应该是个相当华丽的人物,拥有着全世界最有价值的奢侈品帝国,却依然能保持着神秘而低调的生活。顾北曾看过很多有关他私生活的或杜撰或猜测或联想的报道,无一不在事后被证实为虚假,可越是这样,却越让人觉得好奇。人不就是这样的动物吗?

      顾北一个人胡思乱想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临近到一扇边门,这个会场很有些复古的宫廷设计,只这一扇小小的边门铜制的门窗边框上都精细地缀着花纹。她回头看了眼会场,放开提着裙摆的左手,转了转那门把,居然是可以转开的。她可以保证,她只是转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然后一侧身钻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了月光下那个站着背影。

      边门外是个不大的庭院,有围墙拦着,与会场又有一门之隔,似乎变成了一个自成的世界,游走在彻底的黑暗和通亮之间。可如今在这个小世界里却刚好只有两个人,一个独自沉静的先来者和一个冒失闯入的后来者。顾北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她都应该上前与人家打个招呼,况且那个背影离自己也不过两步之远。

      只是她再次忘掉了自己这一身不菲的礼服,在她还来不及说一身“嗨”之前,就先细声尖叫出了一个“啊”!哦!那七寸的高跟,顾北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与草坪亲吻,谁知那触感却迟迟未来。

      “嗨!”

      顾北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干净而醇冽,似曾相识,她睁开紧闭的眼睛,几乎是一瞬间,便掉入了一潭月色中。

      “嗨,您……还好吗?需要我一直这样……呃,我是说,您可以自己站起来吗?”月色说了话。

      顾北却没有答话,她只在心里说了一句:天啊!他可真好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南柯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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