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天涯意未休》袁敏之

3、第三章

　　日头高高地照在身上，洒下一串金色的泡泡，尹青怀里抱着孩子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走着，父亲身上的病本来让他心头焦急万分，可是瑶瑶显然不会骑马，方行了半日，已倦极睡着，尹青帮她把小老虎收好，小姑娘的怀里趴着小兽吱吱，两个小家伙睡得正熟，在马背上一摇一摇的，吱吱甚至还发出了细小的鼾声。
　　尹青的旁边是马队中的年长者，他是尹家僮仆中有地位的老人家，跟着老主人奔波了一辈子，知道的尹家诸般事情比身为独子的尹青还多些，也只有他有资格和尹青并马而行。
　　行了半日，尹青终于忍不住了，转头低声问道：“齐叔，那九死神医说的话到底有没有准儿？瑶瑶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晓得什么歧黄之道？又怎么能看视父亲那么重的病情？万一耽误了，岂不是……”后面的话他没胆量说下去，也不敢再往下想。自从听到齐叔要把瑶瑶带回去，这个疑问就一直纠结在心底，一直到瑶瑶睡着了，才敢小声询问。
　　齐叔摇摇头：“九死神医如果不可信，那也就没第二个人可以再给老主人看病了。他只是说姑瑶人能治老主人的病，又特特叮嘱了只要是姑瑶人就可以，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却病没有说怎么治……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我们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小孩儿不成？”
　　尹青的眉毛皱了起来，他本来是想通过瑶瑶找到她的族人，可是孩子告诉他族人在几年前已经全部膏于狼吻，只有瑶瑶当日寻找走失的吱吱迷了路才免于那场灾难，这里据九死神医说是世间唯一一个还存在姑瑶人的地方，就算是他顺口胡说，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再到哪里去找了，而且即使知道，也实在来不及再赶过去。现在看来，也只有靠这孩子了。
　　胡思乱想中，齐叔忽然奇怪地笑了笑，续道：“也许姑瑶人天生就有着排斥百病的能力，兴许不用她看，只往老主人面前那么一站那，老主人立马就百病辟易，万毒不侵了呢？”说着自己哈哈大笑。
　　笑声惊动了尹青怀里的瑶瑶和吱吱，两个小家伙不解地看了看齐叔，吱吱不满地叫了几声，伸爪顺了顺头颈中压塌了的毛，倒是瑶瑶马上就欢快起来，抱着尹青的大腿，指着前面嘻嘻笑道：“大马，快跑！”尹青爱怜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握紧缰绳，纵马向前跑去。
　　直到两人一兽一马都跑得远去，齐叔忽然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出一声叹息。

　　尹青纵马狂奔，怀里的瑶瑶和吱吱兴奋得忘乎所以，看着小家伙们又笑又闹的开心样子，尹青忽然间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从得知父亲的病情以来一直憋闷在他心里，压抑得无法呼吸，现在突然松缓下来，只觉得天地万物无比美好。
　　座下的马儿仿佛也感触到主人心境的变化，奔跑得异样疾迅，转眼间就已超过身后众人近百米距离，尹青只觉得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岸旁的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交揉在流水的潺潺声中。
　　前面还有几十米就是大路，两岸的密林到了那里就完全被截止住了似的，齐刷刷一片万里平川。尹青忽然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这诡秘的林子让人恐慌，可是如今马上就要离开，却总觉得像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尹青知道自己的直觉有多准确，这隐隐约约的不安让他感觉有什么事不妙，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一边细想，马儿疯狂地向前跑着，岸旁的密林里发出的响声也越来越大，似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密林里沿着和他们一样的方向正向前疾行，那声音，似是在游动，又似是鸟类在挥动着翅膀扑哧而飞。尹青忽然明白了方才的不安：这林子他们在里面穿行了两天找不到路，一直到沿着河流又走了这半日，风劲极弱，他耳中的风声不过是因马儿狂奔而带起的，这叶子的声响却绝不应有这么大。而且这马平日最是温顺，如今竟然如此发疯了般奔跑，一定是附近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终于想通了这一点，尹青猛然勒住座下的马，那马却红了双眼，人立而起，就想把尹青两人甩于身下，尹青一手抱住瑶瑶，另一手仍是勒住缰绳，忽然随着这马的立势飞身一跃，骑到了马的脖子上，双腿紧紧夹住马颈，勒住缰绳的一手按在马头上，硬是生生用蛮力将这马制住。
　　身旁密林中的响声蓦地大了起来，此时尹青的马一跃一立已到了林子边缘，忽然“扑哧嗤”一声巨响，从林子中钻出一庞然大物，赫然拦在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