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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盗 ...

  •   楔子

      大盗觉得很寂寞。

      有一天他自己一个人在房檐上对着月亮喝着酒,忽然有所觉悟:
      咦?原来我并没有干出什么天大的成绩来嘛。
      每日里偷偷东西耍耍宝,忽然就已经二十七。

      二十七岁的大盗,在这个行当里,谈不上有多老,但绝对已经不再年轻了。

      表面看来,这一年和十七岁的差别并不太大。
      照某位著名捕快的话来说,充其量吧,也就是个子拔高了那么一点点,品味差了那么一点点,袖子角上的梅花,绣得又比往年多了一点点。

      但绣花这种东西,真是个要命的爱好,绣着绣着,莫名其妙就暴露了你的年龄
      ——放眼望去,大街上敢穿黑穿白大一色的,都是正经年轻姑娘小伙子。

      有一回夜里,大盗路过衙门口,听见两个小衙差在讲话。

      一个说:“巡街有什么出息?最拉风的就是封城的晴一,捕快做到这份上,那叫一个痛快。”

      另一个就讲:“唔,将来我赚够了银子,就去做一个游侠,跟尉迟沧海一样,帅到掉渣。”

      大盗想,除了别人看到的那些不同,或许,还有一点也不一样了。

      那会儿一同盗鸡斗狗的这谁谁和那谁谁,忽然都从骑着白马的惨绿少年,变成了传说里的人物。
      传说的意思就是,你不长耳朵都能听到,长了手却摸不到,近得一塌糊涂,又远得一塌糊涂。

      大盗叹了口气。

      惆怅之余,他做了一个决定,撕下一片衣摆,趁着月色,随手摸了块黑炭,涂了个鸦,写了四个字。

      做完这一些后,他又觉得有些释然,理了理衣摆,拔了头上簪子,将这块荧光闪闪的布条,钉在了城中最高的宛香楼的屋檐上。

      画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保密的。
      因为第二天,全邺城的人几乎都看到了。

      大盗的画并不太好,字也一样,但胜在够简洁也够整齐,大家都能看得懂。

      那片衣角上画了一副地图,地图上的一点,画了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旁边工工整整地题了四个字:
      都给你们。

      每章一冷:
      关于大盗为什么没有粉丝的问题,嗯,大概是因为他跑得太快了吧。

      一.

      邺城巡捕房快要爆炸了。
      只隔了两天,通州省总司衙门炸了。

      到第十七天的时候,这把火晃晃悠悠地烧到了京城六扇门。

      韩公直说:“别管吧,能是真的么?”
      鲁孝直说:“ 不论真的假的,已经闹开锅了,得当真的办。”

      方正直打了个哈欠:“说太多嘛,这种小事情,找个人就解决啦。”

      两个人一起回过头来看他。

      方正直翘着腿,理直气壮地说:“别瞪我,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哦,把晴一找来,我就跟你们一起瞪死他。”

      坑爹的一伙儿!

      韩公直擦了一把汗,同鲁孝直对视了一眼。

      怎么说呢?

      你躲着一个人吧,躲得很辛苦,好不容易躲开了,耳根清净了,你发现,茅坑门上的钥匙串儿还在他手里揣着呢。
      你不想跟他打交道,但是你又不能不上茅厕。

      这事儿简直太憋屈了。

      大盗不好办,非晴一不可。
      问题是,谁去叫?怎么叫?

      鲁孝直摸了摸胡子,又摸了摸眉毛,忽而一拍桌子,怒道:“叫吏部下缴文给通州衙门!调他去埝州!我就不信他不去!”

      韩公直说:“你说的对,可惜吏部是不归我们管的。”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

      方正直做了个结论,“还是我们自己给他写封信吧!”他眨了眨眼,十分正直地道:“要带点感情那种。”

      这封热情洋溢的来信交到晴一手上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三。

      封城下着大雪,道路被覆盖,踩上去虽然很结实,但还是不大好走。

      他把信仔细地叠起来,放入衣襟,拿上刚刚煨好的酒,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城。

      此刻的埝州,原在南边,应已回春.

      该有些暖意了罢,他想。

      每章一冷:
      晴少说,他其实就是个片儿警,六扇门才是特种部队。
      我一点也不喜欢六扇门,哼。

      二.

      晴一走在路上的时候,想起来十多年前,也是在一年当中差不多的这个时候,发生过的一件趣事。

      他从自家门口的雪地里,挖出来一个人。
      活的。

      这人的眼耳口鼻各处,雪薄薄地积了一层,手脚都僵了,一动也不动。

      晴一拿火远远烤了他一烤,雪水便和血水一起融掉,花花白白地流了一地。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人居然醒了。

      晴一觉得有趣,便问他:“为什么睡在雪地里?”

      那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了半天,才说:“昨天我是睡在房顶上的。”
      说完,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太滑了。”

      “屋顶上有积雪,下次......”晴一瞧了瞧身后的高楼,忽然同情心泛滥:“......要铺条席子。”

      那人很感动,矫健无比地翻身起来,握住晴一的手,说:“你说得对!谢谢你啊。”

      时间过得飞快。

      那个人现在还是喜欢睡在高高的屋顶上,但却不会听他的话去铺草席,当然,也不会再摔下来了。

      你看,我等着你犯错,但你总是不配合,那怕是做一件糊涂事。
      我一直在等着那个机会,可以说:“唔,没关系,你还年轻嘛。”
      但我一直没有机会说。

      现在,跑吧。
      晴一心里想。

      跑快点。

      三.

      来,让我们回到欢脱的大盗身上。

      清晨,大盗走在一条大道上,忽然瞧见了一张官府的通缉榜单,嗯,画形图像。

      他停下来,摸了摸下巴。

      在大盗的小金库里,收藏了一大叠各年各州各府各县衙发出的通缉令,按年月份编成了一本小册子——这大概是唯一一件他有点不舍得让别人随便拿走的东西。

      唔,丁卯年,戊己月,这一副画工不错,走的是印象派,画的居然是个背影。

      等一等。
      背影??!!!
      这种通缉令到底是怎么被贴出来的?
      笔调儿,咦,好像有点熟悉嘛。

      大盗又叹了口气,看看左右没人,用小刀在纸缘刮了两刮,撕下来叠好,偷偷摸摸塞入衣襟里。

      画上的人倒提着个酒壶,满身不知是落雪,还是落花。

      画得很好看嘛。

      大盗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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