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胭脂斗》石锅小笼

43、易子

　　我匆匆用了早膳，仔细看了衣裳首饰，不自禁的将银镯往手臂上撂，看了看自己袖摆，应是看不出来。才扶着巧荷，慢慢往凤仪殿走去。

　　走进凤仪殿，若姑娘迎上前，福了福道：“给容嫔请安。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呢。”我微微额首打招呼：“是若姑娘，许久未见。”

　　随着若姑娘走进正厅，就见皇后身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头梳朝月髻，歪在紫檀描金万福纹扶手椅上，淡淡的和魏常在说些什么。见我走近，招了招手：“别行劳什么礼，今日呀，都是自家姐妹说话。”

　　虽皇后如此说，我还是深深福下，给她行了全礼，才站起身。那魏常在本想给我行礼，却被皇后拉住不让，嗔怪：“这个容嫔，自个儿是个迂腐的性子，还想累着咱们魏常在。别理她，咱们管咱们。”

　　我笑盈盈上前，站在皇后身侧：“瞧，魏妹妹，你可是找了个大靠山了，往后啊，姐姐还要你多关照才是。”

　　魏常在被我这么一说，神色不安，喃喃动唇，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我掩嘴一笑，歪头看她，这段时日休养，她倒委实脱了病气，人丰腴起来，小腹微微隆起，瞧着比之前要精神许多。此时穿了一件海棠红色上裳，下身着了条同色八宝立水裙，本应是孕妇臃肿，她倒偏偏显出一两分妖娆来，比之她先前木讷要灵动许多。

　　“容嫔妹妹，你何必来吓她，”皇后却似满意我刚才言语，语气越发亲近，拉着我坐下，“本宫身子近日好了许多，想是听闻皇上又有子嗣，觉得欣喜。”

　　我忙奉迎：“娘娘慈厚。”带笑转头看向魏常在，眼神微微往皇后那边飞去，魏常在迭声应道：“是，娘娘宽厚，得天庇佑。”

　　皇后摆了摆手，又看向魏常在小腹：“唉，哪里有什么庇佑。还是魏常在福大，有了龙裔。看本宫这里，冷冷清清，想听孩子哭闹都是妄想。”

　　我心中一惊，见魏常在低头抚着小腹，似全然没听懂皇后话中含义。轻抿嘴，也忍住不搭话。皇后见我二人沉默，坐正了身子，淡淡问道：“听说前阵子，你们二人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猛的看向皇后，见她眼神冷清，却又暗含嘲弄，不由苦着脸道：“是，本想着要求娘娘救命了。好在后来，恶人自爆其恶行，才得以脱身。”

　　“嗯，”皇后扭头看去魏常在，“本宫听说了，你们姐妹情深，一个为了另一个求死，以证清白。在这宫中可真是难能可贵，本宫也甚是欣慰。只是，这恶人未除，防不慎防啊。你们可曾想过？”

　　魏常在捂着小腹，满脸忧心：“还请娘娘搭救则个。”皇后掩嘴轻叹：“唉，这事儿确实有些麻烦。本宫一时还想不出什么主意。容嫔，你可有什么办法？”

　　我见皇后轻轻巧巧便将包袱踢到我这边，心中冷笑不已，明明是想要魏常在的孩子，却做出这么一副样子，难不成，还想让魏常在求着要把自己的孩子送给你吗？只是此时又不能翻脸，又见魏常在一副惊吓模样，不由有些恨其不争。

　　想了想，笑道：“嫔妾哪里有什么主意。还要请娘娘指点。”皇后端起茶盏，轻吹一口：“容嫔是不是送了一盆长青给了魏常在。”

　　我手中帕子猛的揪紧，这么琐碎小事皇后是怎么知道的？那她还知不知道瑾钰哥哥的事情？先慌了，又仔细打量皇后的神色，复心定下来，想必是皇后在魏常在处安置了人，而我自个儿宫中上次清除出去了人之后，剩下的这些还算可靠。

　　定了定神，笑道：“是了，嫔妾前几日见庭院中长青长得甚好，枝叶繁茂。便想送给魏妹妹，一来给她也能养眼，二来，也想讨个彩头。”

　　“容嫔真是好心思，瞧着你们姐妹情深，让本宫都羡慕。”皇后抿了一口茶后，蹙眉叹道，“唉，”眼神扫过魏常在小腹，“想皇上子嗣稀少，不管得龙得凤，都能获皇上青眼。只怕如今宫中人人都盯着魏常在的肚子，嫉恨艳羡不在少数罢。你们可要当心。”

　　我眯眼看向皇后，忽笑道：“娘娘说得极是。魏常在自然会为了自己孩子好好打算。”看了眼摸不着头脑的魏常在，站起身，“娘娘，嫔妾瞧魏妹妹有些困顿，不如嫔妾先陪魏妹妹去园子里走走，消消乏。”

　　魏常在惊讶于我突然提出要走，皇后却还笑眯眯的点头：“果然容嫔就是心思剔透的。去罢。”

　　我们二人行礼出了凤仪殿，我让巧荷和魏常在宫中莲曲走在身后，自己上前扶住魏常在，她还想让，我嗔道：“怎么，有了身子，连姐姐都瞧不上了？”

　　“刚才姐姐和皇后娘娘打的什么哑谜，妹妹我半句都没听明白。”魏常在略回头看了眼，小心翼翼问道。

　　我站定深深看了她眼，又叹了口气，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大约走了半盏茶功夫，到了天光园，我拉着魏常在坐在览致亭里。四处看了看，此时略近中午，倒是没人走动。

　　皱眉道：“这桩事算是好事，也算是祸事。”说着眼睛看向她隆起小腹。

　　魏常在终是明白我话里意思，猛的站起：“不可，我决不答应。”我叹口气，将她拉着坐下：“我就晓得你爱这孩子，所以刚才在凤仪殿，我也装着糊涂。”

　　魏常在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多谢姐姐，若姐姐当场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如，不如，咱们就当今儿没去过凤仪殿，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思可好。”她揪着衣角，“我，我回去后，就待在宫里，谁的地界都不去。”

　　我点点头，拍拍她的手：“恩，不应了皇后，便是得罪了她。只是，你总是有了身孕的，想她们也不敢乱来。”

　　“我，我，”魏常在低头看着自己小腹，忽抬头问道，“姐姐，若孩子跟着我，他可会怨我？”“孩子只会感念你生养之苦，怎会怨恨？”我淡淡应着，心中却感叹不已，说实话，这宫中先是子凭母贵，再是母凭子贵。魏更衣出身较低，就算生出皇子，还要看这孩子的造化，得不得凌云喜爱。可说到底，单凭出生就落了贤妃所出的大皇子一大截。

　　可魏常在显然没有想到那层，听我如此答，似给了她极大的安慰。轻吁口气：“是啊，妹妹小时艳羡那些官家小姐的首饰衣服，一直不明白，她们爹爹是做官，我爹爹也做官。为何她们时时有新衣，常常有新首饰，而我就没有。”

　　“嗯，”我靠在亭栏上，轻轻应了声。魏常在抚摸着小腹，满脸慈母光晕，笑道：“我还道父母不喜欢我，闹了几次。后来进宫时，见家母化了她的首饰，就为了能让我体面一些，才明白不是他们不愿给我买新首饰，而是不能。”

　　我拍拍她的手：“等你降下麟儿，就是你光宗耀祖的时候了。”

　　“可我怕，”魏常在收了温柔神情，“我怕，我没能力护着他。这宫中明枪暗箭那么多，我一个小小常在，又有什么能力来护。”嘴角衔起一抹冷笑，“皇后刚才说起长青，就是为了警告咱们两个，她盯着我们呢。”

　　我刚想安慰她不要多想，却见她忽的站起，拉了拉我，低声说：“是陈婉仪和白美人。”我心中扬起冷笑，却堆了笑意转了过去，站直身子。

　　“给婉仪娘娘请安。”我和魏常在欠身行礼，陈婉仪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上前忙扶起魏常在，又扭头对我说道：“妹妹快起了。”

　　我笑着站了起来，看向白美人：“婉仪娘娘和白美人也来逛园子？”陈婉仪扶着魏常在坐下：“恩，可不是瞧着天色不错，便四处走走。正巧见你们在这里谈心，便来凑个热闹。若是不便，”她掩嘴一笑，“那我们便走。”

　　我暗暗冷哼，却摇头叹了口气：“说起来，咱们平日要请娘娘都请不到呢。怎么娘娘见了咱们便走，可是嫌弃咱们呱噪？”

　　陈婉仪笑的花枝乱颤：“白妹妹，容嫔可真会打趣。难怪皇上喜欢，听说，上次皇上去了贤妃娘娘处，略坐了坐，便说要去瞧容嫔。如今咱们可知道为何了。”

　　白美人冷清的脸上略略扯了扯嘴角，算是应景的笑了笑。我微叹了口气，陈婉仪转了话头看向魏常在：“魏常在好福气的很呢，说起来，这孩子算是皇上的第四子，先前那个皇三子，唉，真是福薄。”

　　魏常在看了我一眼，勉强笑了笑，却低头不语。一时场面冷了下来，白美人冷冰冰扫了魏常在一眼：“魏常在可要好好护着肚子，说不准将来投了大皇子的缘分，他们兄妹能够亲近。”

　　陈婉仪啐道：“说不准也是小皇子呢。”我掩嘴淡淡笑了笑：“嫔妾倒喜欢小公主，若是像咱们魏常在也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魏常在抬头看了我们几眼，又低头说道：“只要能平安，不管是男是女，嫔妾都喜欢。”

　　白美人冷哼一声，头一扭看向别处。陈婉仪走了几步：“说着说着，时间就晚了。魏常在说得是呢，平安就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