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学校》清颜佚名

1、无题

　　这是一个城市,大家都叫它S城，城里有一座半新不旧的大厦，大厦并不高，却深入地下。大厦是有名字的，但是因为城市的灰尘很重，那块招牌都看不清楚了，隐约有几个字，在S城常见的阴霾天气里看不真切，日子久了也就没人想去分辨那几个字了。
　　这座大厦虽然处在比较繁华的地段，也曾做过一些项目都不了了之，出租什么的也寥寥无几，最后竟然成了堆放货物的地方。然而肯在这里租房来放货物的人，也很少，很是冷清。
　　小王失业快半年了，到处在找工作，在报上找了一份据说很清闲的工作，具体干什么没有说。招聘的地址就是这座大厦，看着这大厦离自己的出租屋挺近的，想着自己会做的事情有限，他打算来碰碰运气。
　　出门的时候，小王看看天有些阴，但也还不是要下雨什么的，就出来了。谁知就那么十多分钟的路程，天上就细细的飘着雨丝了，头发也有些湿，灰白衣服上出现了一片水渍。小王觉得这段看起来不长的路走起来很漫长。终于到了大厦，按照地址找了过去，路过一面反光的装饰墙面时，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头发耷拉在头顶，水渍很明显，显得衣服不干净，这样招聘的人看到估计不会要自己，但已经到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来到那扇灰积得比较少的门前，轻轻敲门，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过来打开门，低声问：“什么事？”“我、我是来应聘的......”小王也压低了声音，心里嘀咕，找错了？
　　“哦，进来吧，主任有点事，等会才来，你坐着等。”女子没有表情，但是语气恨恨，迅速指了指一个简单的蓝色布面双人沙发，等小王一进来就象见鬼一样关了门。马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缩在电脑后面，不再吭声。小王坐在沙发上，想问问什么，终于没有开口，等那个什么主任来了再说吧。
　　沙发对面是窗户，看着外面，刚才下雨的天空此时变得雾蒙蒙的，难道起雾了？小王感叹，天气真是多变啊！很快半小时过去了，屋子里只有小王和那个女子，主任没有出现，小王尝试问女子一些关于工作的，女子答得很简略，要么她也不清楚，没有一个多的字，小王只好继续等。
　　等着等着，小王开始大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眼皮也沉重了，他最后的印象是这个主任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王慢慢醒过来，耳边竟然有类似读书的声音，可又很杂乱，他睁开眼睛，他已经没有在那个办公室了，而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一间杂乱的办公室，靠墙放了一列书柜，中间拼了两三张书桌，还有几把椅子，一些作业本堆在那里，门开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很快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传来，我在学校？小王愣了，可是这叫声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小王正想出去看看，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底眼镜的老头，胳膊下夹着几本书，看小王醒来了，撇撇嘴：“你倒是醒得快啊，还做不做自己的事了？”
　　“做什么？”厚眼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放下书急急忙忙的说：“我时间不多，说不了几句。你自己过来大厦应聘的，现在我们学校要你，你要反应快点，动作快点。”“那我做什么？”小王看到那个表情，担心别人看不上他，立马想表现好点。
　　厚眼镜愣了下，不耐烦的说：“我怎么知道你做什么？又不是我雇的你，你看有什么就勤快点做就是了。”说完收拾好书本打算要走，这是又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怎么了？出事了？”小王吓了一跳，厚眼镜抬腿就走，好像没听到一样，“没事，天天都这样。”
　　这句话还回荡在办公室里，人已经不见了。小王愣了愣，头也清醒了，仔细看了看办公室，除了乱就是灰尘，还有那墙面也很奇怪，上面竟然有结晶物，走近一看，原来墙面很潮湿。
　　这里没有窗，小王信步走了出去，想看看究竟。循着吵闹的声音，转了个弯，小王看到了有几个跟厚眼镜一样差不多年纪的人夹着书匆匆走着，从这间出来，进了那间，所谓的教室，只在门上标了编号。
　　没有学生在外面活动，间或有几个在教室的门口晃了一下，耳朵里传来的不是说话声，而是一些模糊不清的词汇，更多的是奇怪的音节。小王来到最近的一间教室，学生稀稀拉拉的坐着二十多个，互相对着在叫什么，对于出现在门口的小王，这些孩子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叫着。
　　小王走过一看，大多数孩子眼神没有焦距，茫然的看着，挥动着手，有一两个看起来眼睛清澈点的，无一例外嘴边都流着口水。一看这些孩子智商就有问题，这是智障学校？一个孩子突然尖叫一声，不停的跺脚，原来，墙上竟然有污水渗出，滴到了地上。难怪小王一直问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孩子好像受了惊吓，手脚乱抓。
　　一个人从门外冲进来，险些撞到了小王。那人快步走到了讲台上，小王这才看清是一个穿着深蓝色上衣的中年男子，书往讲台上一放，看着下面仍乱成一团的学生，自顾自开始上课。

　　讲的内容都是些很简单的常识，知识性的东西很少，估计都是小学一年级第一学期的内容，简单的加减，发音什么的。下面的孩子根本没有看台上的老师，有的流着口水反复把手中的纸撕成碎片，有的怪笑，盯着墙壁上的污水。
　　后面有两个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厮打起来。终于在台上讲课的老师停下来，只见他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抽出一根稀里哗啦响着的铁链。下面那些孩子更是尖叫连连，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小王吃了一惊，难道是用这个......
　　中年男子晃动着手中的铁链，走到厮打的那几个孩子旁边，那些孩子四处躲着，好像是想钻到哪里去，还有一个拼命把脑袋往抽屉里面塞的。“哗啦”一声，铁链被扔到了地上，孩子们顿时安静了。
　　中年男子走回讲台，继续讲着，没有人说什么了，只是用无神的目光盯着某处，有的在“嘿嘿”傻笑，有几个好像在听，脸上露出会意的表情，但却是一闪而过。
　　小王在门口看了一会，正打算走开，“叮铃铃”刺耳的下课铃声响起，台上正在讲着的中年人，马上停止了，夹了书走出来，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看到门口的小王，倒是略停了下。
　　“你是新来的？好久没有新人来了。你到处看看没？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你上课吗？不过没有接到通知，你应该不是来上课的。”中年人更像是在自说自话，一长串下来，小王找准时机开口问了：“这些孩子......”
　　还没说完，中年人就已经回答完了：“他们都是傻子。”“您是......”“你叫我老李好了。”“我该做什么......”“找钟主任去。”说完，人已经走开了，“我去哪......”小王不死心的问出来，却只有一半。他东晃晃，西看看，一圈下来，耳朵里满是这些孩子发出的模糊不清的音节，除了那个老李，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小王突然想知道这学校是在哪里，可是有窗户的都在教室里，他不敢随便进去，只看到窗户外雾蒙蒙的。终于他走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处，有两扇窗，连忙走过去一看，还是雾蒙蒙的，只看到近处有两栋建筑，跟自己呆的这里有连廊相接，远处就看不清了。向下看，光线很暗，基本看不了几层就是黑糊糊的一片。向上看，只觉得像是有灰色的帷幕压在顶上，感觉顶上还有很多层。看不出什么情况来，小王也就不看了，想起那个老李告诉自己的去找什么钟主任，他又继续开始晃悠了。晃到肚子都饿了，小王看到了自己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厚眼镜老头，连忙迎上去：“......呃，那个，老师，我想问下钟主任在哪？”“你饿了没？跟我去食堂吃饭吧。”厚眼镜老头好像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向走廊的一边走去，小王这时肚子发出了声音，找什么钟主任都要靠后，先填饱肚子才是，几步小跑跟上去。这大半天的经历让小王明白，这里的人动作都太快，一不小心就不见了。
　　本来以为在食堂能看到很多人，结果就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小王抓住这个机会，边吃边问厚眼镜老头，老头倒是说了一些，他是已经退休了的，来这里发挥余热的，叫做老苏。不过老苏注意力都在吃上面，说的有用的不多，有时说的都不怎么能表达清楚意思。就只有几点，一是，钟主任很忙，不好找，在哪，他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在某个角落里。不过他描述了下，应该比较好找。二是小王住在教师宿舍，教师宿舍老苏倒是说清楚了，就是小王在窗户看到的那两栋中的一栋。三是这里事不多，工资什么的，他也不清楚，反正都打到卡上，自己也没有查过。
　　小王再想问问什么，老苏就已经吃完离开了。小王也没什么兴趣再转转，想去找到自己的宿舍，于是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一块破旧的门牌，上面写着“教师宿舍”四个小字，上面的漆都起皮了，木头看起来都朽了。一条狭窄的走廊，很长，尽头有个黄色的圆拱小门，推开一看，一个小花坛，几级台阶上去，是一个门卫室。小王走了进去，说明自己是新来的，门卫也没有多问，拿过木桌子上的一块贴着门号的木牌子，掀开白色的号码，取出里面的钥匙就给了小王。小王走上楼找到自己那间，里面就有床和桌子还有一个小衣柜，简单的洗漱用品也有，不过桌子旁边还放了一个竹编外壳的暖水瓶。小王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很新奇的打开一看，里面还有的水是热的，伸手一试，烫！小王喝了点水，往床上一躺，想细细理理头绪，竟然就睡过去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接连着几天小王除了到处晃荡，就是想找那个钟主任，可是都没有找到老苏说的那个比较好找的角落。曾经见过的老苏和老李都没有再碰到。小王想和门卫说两句，可能门卫跟他不熟吧，基本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只说两句，再多就没有了。
　　这里的老师和钟主任都不好找，学生倒是到处都是，连话都说不清。小王还是试着找了一个看起来动作没有那么怪异的想问点什么，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孩子口水就流出来了。小王没有一点头绪，时间一久，他也就不再到处找什么钟主任了。
　　每天就去校区晃晃，倒不是他有多尽责，呆在宿舍也没事做，开头他去看孩子们上课，看了几次就不去了，都一样的内容，很乏味。上课的老师来去匆匆，好像根本就没看见站在那里的小王，一眨眼就不见了。
　　有一次，小王站在教室门口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天天讲一样的！”这次他听的是一个看起来比老李、老苏年轻一些的男人，本来夹着书往外走的男人停下来，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又不是教你，你觉得他们能听懂吗？天天讲一样的，我也烦。”
　　说完，男人又走了，小王立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反应，教室里又传来孩子刺耳的尖叫，没有意义的声音就那么杂乱无章的袭来。小王没有象以前一样躲开，一直到上课铃响了，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他才离开。之后，他没有再站在门口听了，只是偶尔停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