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都老了》银海拾贝

3、第二章 告别我们的网球时代

　　网球，对于我来说是什么？
　　“呐，小虎，我赢!了糖……”
　　“喔，今天小市好利害哟，呵呵……糖……糖呢？……呵呵……好象被我吃掉了……”
　　“侑士，你居然偷学人家的绝招……学了不应该交学费吗？……”
　　“小景，笨蛋啦，你打到人家的手了！……”
　　儿时的我们最喜欢的就是打网球，是游戏呐，可以交换糖果、玩具、护腕甚至球拍。我们中赢的最多的是精市吧，速度，反应，力量……那时都是精市最强，即使是小孩做游戏，他的网球天赋还是展露无遗。小景是我们中打法最“华丽”（夸张）的一个，还是小孩的时候，就高高跃起扣球，最初的时候由于控制不好，打得网球到处乱飞，有一次甚至打到了侑士的脸上。不过他和精市和我打的时候从来不这样，因为精市从来不给他机会，而我的“棕熊”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发成功的。小虎和侑士是我们中输得最多的人，不过自从侑士脸上挂花之后，他就开始模仿我的回击球，当然，代价是三个月内，无论去哪，侑士都是背着我的……
　　就这样，童年的时光从球网的空隙见滑过。

　　进入国中之后，网球成了我一生中一个美好的约定：“不二，一起打球吧，为了全国冠军。”
　　刚开始的时候，青学的确不是一个强队，国一和国二都在县大赛止住了向上迈进的步伐。上一任的大和部长，不是一个实力强劲的选手，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独具慧眼而且胸怀博大的部长。
　　对于手冢国光，国一的时候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我清楚的记得学长对他的不满、愤怒、质疑、嘲笑还有欺压，是大和部长一直在身后支持着他，这才有了以后青学的帝王。手冢国光是一个不用你去挖掘就会被人看见的宝石。但是现任青学的其他主力队员，在国一的时候还都是未经琢磨的璞玉，刚进社团的球员很多，要从这些人中发现他们的闪光点并加以培养，不是任何人都能办到的。
　　英二的动态视力是在我恨恨修理那个学长的是发现的，当“燕回闪”划过场地的时候，场边响起一个激动异常的声音，“天啦，快看，那个球居然没有离开地面呢！”后来英二对我说，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在大和部长向我确定“燕回闪”之后，英二的训练量就增加了。
　　乾，是一个怪异的家伙，他的手除了握拍之外，就是拿笔和本子。从一开始，大和部长就很重视他，因为当时网球社所有一年级中，就只有他会向手冢国光挑战，也只有他敢向手冢国光挑战，但是每次都输，输了之后再写，第二天一样的输，再写……无休止的一直持续到国三。
　　大石和河村，是脚踏实地的典范，辛勤的汗水所换来的自然是美好的果实。
　　至于我，大和部长好象从来都不过问，仅有一次，站在场边看着乾和手冢的比赛，他忽然问我，“你觉得他们打的怎么样？”
　　“很难看！”
　　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侧过笑脸：“玩游戏的时候干吗两个人都绷着脸！”
　　看着对方的脸慢慢舒展开，我转回头继续看比赛，耳边只听到：“也许你说的对。”
　　进入国二后，网球社变得热闹非凡，两个不分时间地点就吵架的一年级生居然在水火不容的环境下茁壮成长。我看见大石皱着眉头把两人拉开，听到手冢国光冰冷的声音：“绕场20圈。”手冢的功力更深厚了，呵呵，青学的网球社啊，好象越来越有趣了呐。
　　等到国三越前的到来，让青学网球社真正进入了帝王时代。我从手冢国光的眼里读到了关爱和期盼，看着越前日益增进的球技，我感到了手冢国光前所未有的欣慰，我知道，实现我们约定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然而，现在一切都成为了泡影，现在的网球，对于不二周助是一个苦涩的回忆。

　　呵呵，天才也有为自己良好的记忆痛苦的时候呐。
　　青学的网球场还像往常一样回荡着有节奏的击球声。
　　对于我和手冢国光之间的事，网球部的主力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但真正知道其中原由的我可以确定，没有。因为我和手冢国光都不是那种随意向人吐露心扉的人。他们只知道我们在一起，而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吵架，再到不说一句话，甚至送机的时候我也没有出现在机场。因此，之后的日子里，“手冢国光”这四个字便成了网球社的禁忌。
　　球场上，小猫英二依然挂在我的身上，二年级的桃城和海棠依然在吵架，小不点还是一副嚣张的表情，至于乾，正在欣赏他的乾氏特产……
　　“不认真练习，全体绕场30圈！”
　　呵呵，我仿佛又听到了手冢国光冰冷的声音。
　　记忆啊，自己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的东西。当我握着球拍的时候，总会向球场边张望；而当我站在哪的时候，总会不时的抬起双眼把头转向右方；当我靠在大山樱下的时候，还总是习惯的在球场上寻找，寻找我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不二，一起打球吧，为了全国冠军。”
　　呐，手冢国光，你的信用还真差呢，说过的话有几句是兑现的？呵呵……全国冠军吗？我不二周助可不是一个像你一样道德品质低下的笨蛋呐。

　　随后的比赛，我们一路走了下来，终于在决赛中与立海碰面。真是一场辛苦的比赛，每个人都一样。输掉双打后，乾终于不负众望的拿下一局，而后，在对切原的比赛中，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艰辛。
　　“不行，不能输，这是我和他的约定！”已经看不见的我默默的在心里重复着，而后，从儿时以来积蓄已久的力量在体内爆发。7：5的结果，终于让比赛进入了越前和真田的决胜局。被英二扶着的我，听着耳边的清风，心里悄悄的念着：“呐，手冢国光，你看到了吗？”
　　比赛终于以越前的胜利告终，就在大家准备架着我送望医院的时候，大石的手机想了。
　　“是部长！”我的心被什么撞了一下。
　　大家一拥而上，兴奋的向远隔重洋的他汇报着今天的战绩，一直到桃城大声的叫着：“……不二前辈的眼睛看不见了……”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大石把手机放在我的耳边。
　　“不二……去医院……”冰冷。
　　“国光，是不二吗？”电话里传来了芝莎的声音，随后是断了线的盲音。
　　呵呵……手冢国光。

　　精市的手术很成功！这是我近几个月来听到的最让我高兴的消息了。我、小景、侑士、小虎和青学的正选一起去看他。
　　“小熊，全国大赛的时候，我要和你一决胜负，你可不要走到半截就……”这是精市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我笑着一把搂上他的脖子。
　　“呵呵，小市，你这个样子是在威胁我吗？”然后冲着粉粉的脸一个狠狠的吻，接下来我看见立海和青学所有正选下巴垮掉的模样。
　　后来的每个周末，我都会和小景去看精市，我们经常在那里遇见真田。看着真田落在精市身上的目光和精市回应的微笑，我明白了幸福的所在。而每当这个时候，小景总是在一旁轻轻的将我揽在怀里。

　　进入全国大赛之后，青学所有的人都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青学的天才变了！认真，从未有过的认真。乾翻着笔记本对我说：“不二周助训练时离开球场的次数减少了92.3%，运动时间比以前增加了46.1%，练习的时候眼睛睁开的次数比以前增加了56.3%，而一年级看见你就跑的人增加了……”
　　“呐，乾，想不想和我打一局，输了喝乾汁。”
　　“……不……！我只是很想知道数据更改的原因。”
　　呵呵，原因吗？呐，手冢国光，你知道吗？

　　以后的比赛中，我一直被安排在第一单打的位置，在众人的努力下，青学一路过关斩将，在决赛中再次和立海碰面。比赛前的一个星期，我们再次安排了集训。集训的第一天，小不点就站在了我的面前。
　　“呐，不二学长，和我打一场吧。”
　　“？”
　　“如果我赢了，让我打第一单打。”
　　笑。我答应了。集训7天，我和越前就打了7天，他没有胜过一场。张狂的小子把嘴一撇，拉下了帽檐。而青学其他的球员，看着我犹如鬼神一般的敬畏。可是到了比赛的当天，出忽所料的是小不点被排在了第一单打。
　　这次的比赛和上次的完全不一样，因为精市的归队，立海对冠军是势在必得。双打以1：1的大比分告终，第三单打依旧是乾对莲二，可惜在抢7中输掉了。呵呵……为什么我总是这样遇到不能输的比赛？真田玄一郎，一个冰冷的可以和手冢国光相媲美的人，在触球的一刹那，我能深切体会到对方的力量。精市真是幸福呢，看着坐在教练席上的蓝发好友，我的眉毛微微一挑，呵呵，下一场是精市对越前啊。交换场地的时候，我走到场边，“呐，越前，睁大眼睛看清楚哦。”笑。
　　而后的一局，真田发球，我嘴角上扬，挥拍，15：0。接下来我听见了从观众看台上传来的侑士没心没肺的邪笑，看见了对面真田和立海其他队员的神情，简直是僵化。
　　“小市，怎么样，我学的还可以吧。”
　　“熊，你玩得很开心吗！”
　　的确玩得很开心。那场比赛的时候，我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一切。我毫无保留的将我的所有都留在了那个场地上，留在了那场比赛中。真田玄一郎是个强大的对手，能和他对峙我感到衷心的满足。游戏以7：5结束，不二周助获胜。
　　越前对精市的比赛同样精彩，比起一个星期前和我的练习赛，他又进步了许多，和往常的比赛一样，他总能在比赛的最后为我们带来惊讶与喜悦，青学获得了全国冠军。
　　那天晚上是网球部的狂欢，唯一遗憾的是少了他的身影，也没能听到他的声音。呵呵，手冢国光，你对青学也已不再留恋了吗？

　　欢庆胜利的人们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我和越前。
　　“呐，不二前辈，我们有一段是顺路吧？”
　　“恩，越前想和我一起走？”
　　“前辈不愿意吗？”
　　笑。
　　下一个路口，就要分开了，忽然越前停下了脚步。
　　“呐学长，为什么建议教练让我打第一单打？”
　　“……越前不希望吗？”
　　“可是前辈打的话，胜利的把握更大吧。”
　　“喔……我可以理解为越前对自己没有信心？”
　　“切，”小不点拉了拉帽檐，“学长以后还会继续打球吗？”
　　沉默，我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孩子。
　　“学长会那么认真的和我练习，然后又毫无保留的胜了真田，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拿到全国冠军吧？……”
　　我吃惊的看着月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是想替部长完成心愿，而后功成身退吗？”
　　我的眼中溢出了温柔，泻在越前的身上，“越前多心了呢，我不会放弃网球的。”伸手揉揉他的黑发，我看见他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
　　“那，学长，高中还会在青学吗？”
　　“……越前，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学长已经下定决心要走了吗？……”
　　“越前……”
　　低下的头一直没有抬起，只听见眼前的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再次拉拉帽檐，“学长，再见。”说完低着头转身向街对面跑去。
　　忽然，黑暗的大街上窜出一辆飞奔的车！
　　越前！我冲向那个低着头的孩子。然后，刺耳的刹车声划破黑夜。我的眼前由一阵强烈的眩光变成腥红直至黑暗。

　　醒来的时候，眼睛灰蒙蒙的一片，仿佛觉得周围有姐姐、裕太、小景、侑士……还有……越前。说不出一句话，我又疲惫的闭上眼睛，只静静的听着一个声音在我耳边一边又一边的呼唤：“周助，周助……”呵呵，声音有些嘶哑呐，是小景吧，可是我仿佛见到了另一个人呐。在哭吗？不要哭啊，我不是还活着吗……
　　完全清醒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守在身边的人是姐姐。
　　“周助，周助……你醒了！”是喜悦的泪水在滑落。
　　“姐姐……我睡了有多久？”
　　“一个星期了！”
　　我想伸手为姐姐擦去脸上的眼泪，却发现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
　　“……对了……我去叫医生，你躺着别动……还有，还有打电话，裕太、小景、侑士、小虎、精市、越前，还有在美国的外婆、爸爸和妈妈……”
　　姐姐奔出病房，我想阻止她，可是，痛！全身上下，尤其是右手肘，痛，好痛！汗水从我的额角渗出来。呵呵……看来天才这次伤得很重呐。
　　半个小时后，小景来了。我看着他站在病房门口，习惯性的将右手置在眉间审视着我，我不由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景，不用找了，我现在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弱点。”
　　无奈的甩头，拉过凳子坐下，用深邃的眼睛凝视着我。我发现他眼里有晶莹的液体在流动。他伸出手，屡屡我额前的发丝。
　　“傻瓜，你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呐！”

　　小景翘课了，一下午都在床边陪着我。从他的口里，我知道那个司机是酒后驾车，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当时我冲过去推开了越前，小不点很幸运，只把右肩摔脱臼了，是他打的电话叫的人。我在医院昏睡了一个星期，他每天都来看我。越前夫妇也来过。姐姐在学校替我请了假，小景不让越前把消息告诉其他人，他担心人多会影响我的治疗，因此，学校里只当是我家里有事请假了。
　　傍晚，大家都来了。姐姐笑得很开心。裕太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还是：“笨蛋老哥，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侑士一样笑得没心没肺，不过带来了一盆我最喜爱的仙人掌。小虎关切的问这问那。精市和玄一郎也来了。大家都很开心，为我的复苏，只有越前一个人默默的靠在墙角，昔日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哀伤。
　　“呐，越前，”在大家离开后我叫住了他，“我醒过来越前不开心么？”
　　“……”
　　“越前，不要这样，看着你平安无事，我很开心的哟。等出院了，我们再一起打网球，怎样？”
　　“……”
　　“叫上青学的全部正选，然后告诉他们我们的历险记。”
　　“……”
　　“越前，不要以为我在医院躺很久你就能轻易地打赢我，呐，知道吗，天才可是没有时间界限的哦，谁输了谁喝乾汁……越前……越……”
　　不明白为什么，他仿佛忍受了很大的痛苦，头也不回的冲出了病房。越前，傻孩子，你还在自责吗？

　　三个月后，看着掉落在餐桌上的勺子，我的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呵呵，连勺子都拿不起了吗？
　　小景握住我的右手，“周助，不要勉强，才３个月，医生说至少要５个月才能康复，所以现在这样是很正常的！周助……”
　　“小景，告诉我，我的右手怎么了？”
　　“……”
　　“周助……”小景从旁边怜惜地抱过我，“周助，车祸的时候玻璃碎片扎伤了你的右手肘……韧带被割断了……”
　　我的眼睛没有了焦距，有什么涩涩的东西从眼底涌出滚落到嘴角，我终于知道了这次车祸我所付出的真正代价。

　　我在医院住了３个月零１２天，出院的时候带着的是左边额角上一个暗红的巴痕，还有就是缠着绷带的右胳膊。
　　回到家，我含笑送走了兴师动众来接我出院的侑士、小虎、精市、还有越前一家，最后，小景在我额上轻轻的留下一吻，不舍的离去。姐姐和裕太在厨房里忙着准备今天的晚饭。我笑着对姐姐说了声，“我想回房休息。”就径直向自己的房门走去。
　　屋子还是没变，窗台上的仙人掌还和以前一样，伸展着满脸的小刺冲我笑。我也想对他们微笑啊，象以前一样。可是，可是……当我看见立在墙边的网球拍，当我打开衣橱看见挂在里面的蓝白相间的球衣，当我握着全国冠军的奖牌，当我……当我伸出左手抚摩着像框里我所思念的容颜……
　　我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终于不复存在了。
　　无以复加的痛从心灵深处涌出来，沿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迅速扩展到全身。我紧紧的抱着金色的球拍，身子缩成一团，滚落在地上，泪水无休止的涌出来，打湿了地板。我咬着我的嘴唇，想减轻我体内的痛苦。可是，可是……好痛啊……
　　国光，国光，你在哪……你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我好痛苦，你知道吗，国光，国光……我再也不能打网球了……国光……

　　2个月后，我没有眼泪也没有微笑。我把房间中唯一一个带锁的柜子整理出来，把我的球衣、球鞋、护腕、奖牌、照片……所有和网球和青学有关的东西都放了进去，然后，在金黄色的球拍上留下深深的、长久的吻，小心的把它也放进去。
　　关门！上锁！来到海边，用力将钥匙抛向远方的天际。
　　再见，我的国中。
　　再见，我的网球。
　　再见，我的青学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