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都老了》银海拾贝

2、第一章 国中三年

　　国一开学一个月后，我终于在青学校园里找到了一个心怡的去处。在学校图书馆旁边，有一条通往网球场的小路，两侧遍植的大山樱正是飞红吐绿的时候，三月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枝杆在青石小路上洒下斑驳的光。我迎着阳春的清风，抬起头，闭上眼，伸展双臂，信步走过小路，任由漫天的飞红亲吻我的头发、眼帘、嘴角和面庞。
　　忽然，“呜，痛、痛，”迎面撞上了什么，我捂着生生做痛的鼻子，睁开双眼，正对上的是一对树脂镜片，光影交错的小路上，看不清镜片下的眼睛。这个人比我高半个头，高挑的身材，清秀的面容，笔直挺立的鼻梁，轮廓清晰的嘴角，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透着惨白，不是色泽，是感情上的惨白，如果不是风中轻摆的黑发，我一定会以为他是一尊雕像。
　　捂着鼻子，歪着头与他相对些许，嘻，好象很好玩哦，心中闪过一丝邪邪的笑，而后，天使般的笑颜又爬上了我的脸。
　　“呐，难道你不应该想我道歉吗，学长？”
　　“……”
　　“呐，学长，撞到人家咯，是不是应该道歉啊？”
　　“……”
　　哑巴？聋子？算了，扫兴，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走。
　　“对不起。”冰一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转过头去看看他：“呵呵，承认不对了，是不是应该对受害者有所补偿啊？”
　　“……”
　　“这样吧，我刚来青学，对学校不太了解，学长可不可以为我介绍一下青学的社团，我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可以让我打发三年的时间。”脸上月牙的弧度进一步扩大。
　　“网球。”
　　“啊？……”
　　“网球社。”
　　你就不能再对说几个字吗？“青学的网球社很厉害吗？”
　　“现在不。”
　　“哦，你的意思好象是将来会？”
　　“……”
　　“将来会怎样？全区？全县？……”
　　“全国。”
　　好冷，明明是冰消雪融的春天，怎么还是冷风飕飕。
　　“呵呵，谢谢”身上一颤，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怎么可能！整理好脸上的微笑，“谢谢学长，我叫不二周助，1年6班，你的推荐我会考虑的。”
　　“……我叫手冢国光。”
　　呵呵，手冢啊，好耳熟的姓氏呐。
　　“……还有，我不是学长。”
　　呵呵，不是学长……啊！什么？！自己都感觉到了嘴角的抽动。

　　网球社，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不仅仅是因为正对我的胃口，更重要的是网球社里有很多可以用来消磨无聊时光的东西（东西？）。一只上窜下跳的红色小猫，一个鸡蛋头，一个拿起球拍就喷火的老好人，一个整天写写画画的眼睛，一群不惹人喜爱的学长，还有一座会动的冰山。
　　我不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不打算全力以赴的人，从小就和小景他们打网球，却从来没有认真过，现在也一样。只要一有空隙，我就会溜到场外的缓坡草地上，靠在大山樱下，向球场内眺望。远远的看着阳光下梃梃而立的人，心中有说不出的舒畅。他在球场上的跑动、跳跃、挥洒汗水、甚至休息下来喝水的姿势，我都喜欢看，不明白原因，喜欢就是喜欢，随遇而安的我不想去探询其中的道理。
　　一直到一天，我看见一只球拍在他的左手肘上重重落下的时候，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而后，全身的血脉向外扩张，我知道，那时我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笑容。
　　结束训练之后，“呐，学长，和我打一局吧。”依然笑颜如花。
　　“哼哼，今年的一年级真是有意思啊。”
　　“学长不愿意指导一下学弟吗，我可是真心诚意的哦。”
　　……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6：0。晚风轻拂，周围安静的只剩下清脆的鸟鸣，我依然笑颜如花的站在球场上。
　　“呐，多谢学长赐教。”
　　从那以后，那人再也没有出现在网球场上。
　　“不二，一起打球吧，为了全国冠军。”
　　“呐，副部长，第一次听你说10个字以上的话哦。”
　　我隔着场边的铁丝网，捉住了他嘴角上扬的瞬间，“这是手冢君对我的邀请吗？……很难得呐。”我的笑容从心底绽放出来。
　　后来，几乎所有的第一次都那么美好。
　　第一次一起去图书馆；
　　第一次一起吃午饭；
　　第一次一起漫步在大山樱下的青石小路上；
　　第一次一起喝咖啡（尽管我很讨厌）；
　　第一次款款深情的对视；
　　第一次牵手；
　　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拥抱；
　　第一次和他在街上遇到英二，而后被青学主力逼在墙角拷问；
　　第一次接吻；
　　……
　　我的心幸福的都飞上了天，但是也有一丝丝缺憾，手冢国光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
　　恋爱会让人变成傻子。国二的我几乎就是这样，尽管“我爱你”这三个一直没有从他的口中得到，但我相信，他爱我，也深信会有得到的一天。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直到那个人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你好，我叫柴田芝莎。”一个长发大眼，身材圆润的少女站在我的面前。
　　柴田芝莎，呵呵，又是一个熟悉的姓氏，不，应该是全日本都知道的姓氏。柴田家族一直以来都是日本政坛中重要的一块拼版，甚至是核心的一块，从维新以来，柴田家族就一直把控着日本的政脉，每一代族长都在日本政府中身居要职。现任族长柴田森宇是目前日本最具权势的议员，虽然还不是议长，但其对权利的控制传闻早已凌驾其上，议长这个位置已是唾手可得，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柴田森宇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虽然只偶尔在杂志上看过一次，但凭借天才过目不忘的记忆，我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女孩的不凡家世。
　　“呵呵，你好，我叫不二周助……我们认识吗？”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柴田小姐屈尊来到一所普通的国立中学，不会就是为了认识我吧？”我试探性的想确认她的身份。
　　果然，她没有回避：“不二君不用如此小心翼翼，我父亲的确是柴田森宇，还有一点不二君也猜对了，我来仅仅只是为了见识一下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
　　我的笑脸一如既往：“哦，是吗？呵呵，很荣幸呐，现在见到了。是不是很失望？”
　　“哼，没有，相反，很感兴趣。后会有期。”说完不等我发话就转身离去。

　　如果说天才也有发呆的时候，那就是现在咯。
　　“周助，怎么了？”温柔的声音将我断路的神经接上。
　　“呐，国光啊。”
　　“怎么了？发呆？”
　　“国光啊，柴田家族你知道吗？”牵过恋人的手，我信口问道。然而，握着的手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一阵颤栗。
　　“周助怎么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连声音都有了一丝颤抖。我的心中莫名的不安，却依然抬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原本想告诉国光刚才的事被我生生的吞了回去。
　　“呐，国光，走吧，回家。”

　　一路上还是以往的沉默，但是这是交往以后的第一次，他没有牵着我的手。我从左后方看着他那张若有所思的脸，看见他的唇瓣几次微微张开，而后欲言又止，我的心惶恐起来。
　　再过一条街就是我的家了，国光忽然转身，第一次，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闪烁不定。
　　“呐，国光，怎么了？”
　　他轻轻的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周助，今天晚上去我家吧。”

　　深夜，头脑昏沉的我微微醒来，抬眼看着身边熟悉的睡脸，回想起刚才国光几尽疯狂的霸道的亲吻、拥抱、爱抚和我幸福而痛苦的第一次，我不禁面红耳赤，将头深深的埋进旁边温暖的臂弯。忽然，他的双臂收缩，将我紧紧的禁锢在他的怀里，吻，又是几尽疯狂到几乎将我体内的一切抽空一般。
　　“国……国光……”啜吸着叫他的名字，回应的却是更紧的拥抱和更深的亲吻。
　　“周助，爱我吗？”
　　“恩。”
　　“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穷苦贫寒，无论遇到什么，周助，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愿意，国光。”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离开，你还……”
　　“国光，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如果不能呢？”
　　“没有不能！刚刚不是说了吗，无论生老病死，无论穷苦贫寒，无论愚到什么，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的吗！”
　　“可是也有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啊……”
　　“……我等你！”15岁的我就这样傻傻的交出了自己的承诺，“国光，我等你！”
　　又是一股强劲的力道，仿佛要将我拥进他的体内。
　　长久的沉默。
　　“呐，国光，我都答应了，会永远和你在一起，你还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头贴在国光的怀里，我清晰的听到了来自恋人心底深处的不安。
　　“国光……”还想继续追问的我被国光的双唇堵上了嘴，“唔……国……”
　　“周助，”亲吻后的国光幽幽的在我耳边问道，“你今天下午见到柴田芝莎了吧？”
　　“……”
　　好长的沉默，仿佛隔世。
　　“……柴田芝莎，她是我的未婚妻。”

　　什么东西掉下去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不能呼吸，不能思考，只觉得仿佛身下的楼板被突然抽去，整个人在黑暗中下坠。
　　“周助！周助！”急切的呼唤和用力的摇晃将我的神智唤回。我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切，用尽最大的力量推开手冢国光，而后一声脆响在漆黑的房间里回荡。
　　我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又是如何被国光追着、抱回，我只知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国光的家里，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只是没有了国光的影子。
　　……真希望是一场梦……

　　再次见到手冢国光是三天之后，消失了三天的他突然出现在网球场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宛如梦游的我带走。
　　咖啡厅里，我从新整理好自己的微笑，“呐，手冢，有事吗？”
　　“……周助，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用笑，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
　　听到了话里的怒气，“那，手冢不希望我冲着你笑，难道想看我冲着你哭吗？”
　　“……周助，你叫我手冢？！”
　　“……”
　　我微笑着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白瓷杯里的咖啡，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从来都不喜欢，好苦。
　　打破沉寂的是手冢国光。
　　“周助，这三天我都和芝莎在一起。”
　　“……”
　　“我告诉了她我们的一切……”
　　“……”
　　“周助，她答应我放弃。”
　　“什么？”我的微笑在嘴边僵硬。
　　“她很理解我们，也不希望因为这个让我为难，而且，我们已经4年没有见面了，现在心里所积存的感情只限于小时候的玩伴，所以她放弃了。”
　　一头雾水的我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只睁着眼睛盯向对面的人，仿佛要用尽我的力量看穿事情的真伪。
　　“只是现在还不是对家里说的时候，我们约定在家人面前暂时维持婚约，等到适当的实际，再向家里说明一切。”
　　而后，他镇镇的看着我，等待……
　　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来时，还是那个笑颜如花的我。
　　“呐，国光，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的话与你的实际年龄不符哦！”
　　“……周助……”
　　终于，冰冻的气温回升了。
　　“周助，芝莎以前一直在德国念书，现在她回来了，而且也愿意放弃婚约，所以，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要求？什么？”
　　　“事实上是她母亲的要求，我答应她帮她转入青学读书。”
　　“……”继续微笑中。
　　“周助……”
　　“放心，国光，我不会让你难堪的。”

　　再一次见到柴田芝莎是在国三的春天，远远的看着国光她向我走来，心中不觉浸出一股酸酸的味道。看见我之后，她看了国光一眼，而后微微低头，安静的离开。我看向国光，虽然只有很短的瞬间，但我还是在他的眼里找到了那一丝的不忍。而后的时间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和他天天一同来学校，见到我之后默默离开。再然后，芝莎开始和我说话、聊天、吃饭，见到国光过来之后，同样默默离开。我们相处得很好，甚至身边的人开始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芝莎温柔体贴，国光仿佛也很舒心，只有我，一天比一天困惑和难过，因为柴田芝莎每天在我耳边重复着的都是两人儿时的甜美记忆。我仿佛走入了一个写满国光和芝莎的泥潭。

　　“周助，芝莎他怎么样？你们……”
　　“我不喜欢她！”还没有等国光说完，我就从嘴里蹦出了这句话，我很少在国光面前隐藏什么。
　　“……为什么？你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而且她也很喜欢你。”
　　“国光对她很了解？”
　　“……”
　　“国光，我不喜欢她，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永远不要见到她。”
　　“……周助，为什么？”
　　“因为她每天给我将的全是你们小时候的事……”
　　“周助，你在吃醋！”
　　“……你好象很高兴……”月牙又爬上了我的脸。
　　“是啊！”
　　“……”
　　“周助，芝莎很善良，我不希望伤害她”
　　“国光，你也看出什么来了吗？”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我总是尽力保护她，我希望她永远快乐和幸福，但是，自己退掉了婚约……虽然她看上去没什么，只有我知道，她还是被我戳伤了……所以，周助，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呵呵……手冢国光啊，难道你希望受伤的人是我吗？

　　从我见到柴田芝莎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她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所以，当手冢说芝莎要来青学读书的时候，我就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不二君，听说你不是很喜欢我呐，芝莎听了好失望啊。”
　　“国光告诉你的？”笑。
　　“是啊！”一脸春光明媚。
　　“那你还来找我？”
　　“……哼哼……不二君，你说如果我和你同时吊在悬崖边，国光会先救谁？”
　　“先救你！”微笑，“因为他会和我一起死。”
　　对面的笑脸消失了，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怒火和欲望。呵呵，这么容易就被我揪出来了。
　　“不二周助，你我心里都明白，对于手冢国光，你不会放弃，我同样也不会，你不妨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个什么家世，我敢用命跟你赌，我们两个同时站在手冢家门前的时候，被请进去的那个人一定是我！还有，我提醒你，在日本，我柴田芝莎想要得到什么很容易，想毁掉什么也很容易！”
　　我的家世吗？呵呵……我的脸上依然微笑。“你请自便。”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我有些后悔了，一向冷静的我，竟然主动激怒了她。呐，周助，你会不会太有自信了，还是对手冢国光太有信心？用手屡屡额前的刘海，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呐，小景吗，好久不见了哦。”
　　“你还记得本少爷啊！”
　　“当然，小景最好吗。”
　　“切，少来，有什么事就快说，不用装乖！”
　　“呵呵，小景最了解我了。呐，帮我个忙，查个人。”
　　“谁？”
　　“柴田森宇。”

　　如果说20岁以前能竞选总统，那这个世界98%以上的总统都将是女性。果然，16岁的女孩和16岁的男孩智商和思维都是完全不同的。
　　“周助。”
　　“恩，”国光的眼底闪烁着我看不清的情愫。
　　“你昨天和芝莎都说了什么？”
　　“呵呵，不明白国光想知道什么？”
　　“周助，我说过了，她已经放弃了，我不想伤害她，因此，我希望你也不要伤害她。”
　　“国光认为我伤害了她？”
　　“……周助，芝莎回家后一个人躲着哭得很惨……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从没见她那样哭过！”
　　“她躲起来哭你也能知道？”邪笑，“那么是她告诉你我让她伤心了？”
　　“没有……周助，我不希望你在听到别人悲伤难过的时候还笑得这么开心。”
　　“这不就是我一贯的作风吗？”
　　“周助……”他终于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
　　“呐，国光，你来就是向我兴师问罪然后离开的吗？”
　　“周助，你知道吗？我很心痛……”
　　“是她，还是我？”
　　……
　　我知道，没有回头就离开的国光一定没有看见我这张失落的笑脸。

　　而后的时间，芝莎见到我就躲开，国光的脸则一天比一天冰冷，而我依然春风满面、笑颜如花，只是心里清楚的明白，我不二周助还是太自信了。我可以想象每天放学分别后柴田芝莎对手冢国光的体贴、撒娇、依赖和谈论的话语。我也不是不想这样，但是，我，不二周助，有我的尊严与骄傲，我一直期待着有一天国光的醒悟与道歉。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失去的，我们仿佛两条相交的直线，在交错的时候互相依偎，而后越走越远，尽管我一直注视着你的身影，但是，你的眼神已不再柔和，你的心也离我越来越远。可是，大家都没有撕破脸，因为我知道，我在期盼，你也同样在期盼。

　　“呐，精市啊，我该怎么办？……放弃？……还是你认为我们该好好的谈谈？……好吧，我听你的……你也要注意身体哟，改天见。”
　　扶着雨中天桥的栏杆，我和精市打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终于在他的游说下，我屈服了，因为她说如果我再固执，就可能永远失去国光。
　　“永远失去”多么可怕的字眼，我不敢再想。收起电话准备往下走，一个人影扑到我的面前。柴田芝莎！
　　“周助，我们能谈谈吗？”
　　“……”
　　“周助，周助，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
　　“周助，我知道你很喜欢国光，我也是，可是，可是国光他不喜欢我，我看到国光看你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我就……我就很难过……”她没有打伞，在雨里悠悠的站着，“你知道，表面上，我是国光的未婚妻，从小的青梅竹马，是柴田森宇的女儿……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没有……”
　　“……我很讨厌你，很恨你……我嫉妒你嫉妒的快要发疯……我在国光面前说了很多你的坏话……我知道不对，可……可我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关爱，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
　　“我得到了……可是，可是有些话始终都是假的……”她的声音开始呜咽，“国光……国光他都知道了……”
　　“……”
　　“周助，”她忽然上来，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臂，我居然感觉到她的颤抖，“我知道……我知道你，你恨我……但是我……我没有别人可以求了……求求你……”她居然在大街上跪倒在我脚边，“求求你，帮我给国光说……让他不要抛弃我……不要……不要不理我……我……我再也不会妨碍你们……只要他别恨我……呜呜呜……”
　　她竟然跪在大街上？跪在我的脚下？有一刻的不可置信，但我还是伸出手将她扶起。然而，就在她要完全站起来还没有站直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她用力的甩开我的手，而后整个身子向后倒去，一直沿着过街天桥的台阶滚落到街上。
　　“柴田芝莎！”我丢下雨伞，一路追着下去，看着她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一个身影冲过来，抢在我前面抱起她，我看清了，那是手冢国光。

　　“芝莎！芝莎！”手冢紧紧的抱着她，将她拥入怀中，用手扶着她的脸夹。
　　“国光，对不起，我没能拉住她。”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顿时浑身冰凉，那双黑色的眸子里透出的是什么？是怨恨？！
　　“国……国光……不要这样……周助，周助他不是故意的……”
　　惊雷！
　　瞬间，我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芝莎，你不要说话。”
　　“国光……不要生气，国光……周助，他很爱你，他真的很爱你，所以才……”
　　“够了，你伤的还不够吗？”
　　“……”他再次回头，与我相对，“我不需要这样的人爱我！”
　　呵呵……我垂下头将眼睛埋在发丝下，等到再次抬起的时候，又是一张笑颜如花。
　　就这样站在雨里，看着手冢抱着她离去。
　　雨啊！好大的雨啊！我的眼睛都被淋湿了……我笑得象春天的暖阳，但是心却受着凌迟般的痛……呵呵……原来撕心裂肺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被小景捡回家的，等我清醒的时候，我只能蜷缩着身子，在小景的怀里宣泄我的悲凉，我知道我在不由自主的发抖，我能感觉到小景紧紧收缩的臂膀。
　　第二天上午，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小景紧绷的脸和眼下闪烁的泪痣。从身后扶起毫无力气的我，“乖，周助，把嘴张开。”我不知道喝下去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在小景放下碗的时候，我喃喃的对他说：“小景，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第三天，当我站在小景面前的时候，又是一张撕也撕不破的笑颜。我看见小景嘴角的下沉和眼中的干涩。
　　“呐，小景，不要这样，否则，我会更难过的。”
　　小景看着我许久，终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什么。我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拽着他的手说：“小景，别担心，我不二周助还不是一个如此不堪一击的人。”
　　感到有力的胳膊把我拥入怀中，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背，掌心温暖的感觉传入我的后心。“好吧，我相信你，周助。不过，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去接你。”
　　“……恩。”
　　“对了，周助，上次你让我调查的东西已经有了，而且有很有趣的东西……周助，现在就可以用……”
　　……
　　“小景，东西先放你这吧，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用的必要了。”小景明白我的意思，把我的心撕碎的不是柴田芝莎的阴谋，而是对手冢国光的失望。

　　再以后，芝莎再也没有来过学校，据说她回到了德国，而我和手冢国光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又回到了从前，远远的看着他，看着他挥拍，看着他对网球的执着，也看着他在对冰帝的比赛上被小景狠狠的折断了翅膀。那一刻，我的心一点也不比他痛的少，大家都涌过去的时候，我一动不动，因为我害怕只要我轻轻的一动，我的整个身体就会随之而倒下。
　　终于和大家一样，在网球场上接到了他要去德国的消息，德国吗？呵呵……没有归期啊……

　　拂晓的成田国际机场，我一个人躲在立柱的阴影下，远远的看着那曾让我依靠的身影，那曾拥抱我的臂膀，还有那曾亲吻我的嘴唇和凝视我的眼眸……
　　这是最后的时间了，我痴痴的看着，我想用最后的时间把他牢牢的记住，不，其实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他用他温暖的嘴唇将这一切都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呵呵……
　　“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无论生老病死，无论穷苦贫寒，无论……”
　　呐，手冢国光，这才几个月啊……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轻轻的抬起右手，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呐，再见，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