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线》木木戌

12、第十一章

　　云嵘脑袋有些发蒙，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天上飞。
　　也不知道那两个人避开自己说了些什么，刚说完就一把过来拉起他，飞了起来，看着那快速后退的杂草，越来越远的屋子，云嵘感到一阵眩晕。
　　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心脏扑通扑通的乱撞。
　　这里，这是云家？真是变了好多。
　　松开云嵘，玄凌与穆慕便兴致勃勃的冲向云峥的房间。
　　云嵘在院里兜来转去，怎么一个仆人都没有？以前的花园改为了一个小池塘，荷花开的正浓，几只金鱼游来游去。
　　红色鳞片在清晨微弱阳光的折射下闪着金光，煞是好看。云嵘突然想起早些年云峥问他，觉得做人好还是做鱼好。
　　那时他觉得莫名奇妙，云峥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他还以为云峥是胡思乱想，完全的小孩子闹着玩，便宠溺的拍拍他的头，实行大人的语气：当然是做人好了，人多自由啊，而鱼却只能困在水里。
　　云峥听了若有所思的走开了。
　　云嵘到现在回忆起来才发觉，那时云峥已经和他一般高了，拍云峥头时还有些费力，他一直把云峥当个小孩子，是不是错了？那时候云峥问他时是不是另有所指呢？如果云峥现在再问他那个问题，他一定会好好思索，不再那么随意搪塞。
　　立足于池塘边上，背手认真想起来，他会怎么回答呢？
　　做人反倒不如做鱼，鱼虽只能在水里，却也是自由自在的；而人虽可以在空气中行走，却有许多无形的牢笼将人囚困起来。
　　“大少爷，你来了！” 饱经沧桑的声音截断了云嵘的思路。
　　听到这个声音云嵘不由得心头一酸，是云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人，对云伯的情意相当于对待父亲。一年前云嵘离开云家的真实原因只有云伯知道。
　　“云伯。”岁月真是不饶人，也不过一年的时间，云伯却更显苍老了。
　　云伯随云琼创业，虽比云琼大几岁，却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云琼，云琼去世后，云嵘曾劝过云伯让他少操劳，多为自己放个假去陪家人，云伯却说云家就是他的家，在这里待着心里踏实。
　　“少爷，你这衣服...” 云嵘低头一看，还是那个大黑袍子，尴尬的笑笑，没答话。
　　“去换件衣服吧，少爷以前的衣服还留着。” 随云伯边走边谈着话。
　　“这宅子里怎么不见一个仆人？”
　　“少爷有所不知，小少爷每月都允许仆人有三天的自由时间，今儿是第二天，后天他们才会回来。”
　　“哦。”
　　说话间已经来到云嵘以前住的屋子前，推门进去，与云嵘所想的布满灰尘，蜘蛛网挂满墙壁的模样极不符合。
　　不仅一尘不染，连装饰都与云嵘离开时一模一样。熟练的打开柜子，翻出最爱的那件青衫，换下黑袍子，又出了门，见云伯还在门外，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伯，有何话就说吧。”
　　“这...大少爷，本来这事老奴不该多嘴的，可是小少爷这一年里，日日都在绣庄里忙碌，偶尔回家里不是冲着池塘发呆，就是在您房中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老奴劝说过多少次，都没效果，不过老奴看他三餐照吃，身体也无恙，才没多说。可老奴知道小少爷心里难受，他本来把您当做最亲的人，可您却...老爷也去的早，而二夫人...唉！小少爷虽不说，可老奴看得出来，他想念二夫人，也想念您。少爷，既然您来了，就多住些时日吧！老奴先回绣庄看看，少爷可以去找小少爷，他如果知道您来，会很开心的。老奴先告退了。”
　　听完云伯的话，云嵘心里蹿出一股急切想见到云峥的冲动。
　　按照记忆走到云峥的房门口，刚要敲门，里面很热闹的声音传来。
　　“听我讲完是不是很崇拜我？很感激我？嘿嘿，不用太感激了，多给我点钱就成。”
　　“玄凌！你说找到了我哥哥，他现在在哪？”
　　“你哥哥？我说找到了你小情人，没说你哥哥，等等，你哥哥不会就是你小情人吧？”
　　“你快说，他在哪？”
　　“哇哇哇，还真是啊！你哥哥可真美，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我不仅让他穿我的衣服，帮他上药，还...哎，穆慕，你掐我干嘛？”
　　“还怎么样？”有些微怒的声音。
　　“唉呀，云峥啊，你别听他瞎说，没怎么样，就是给你哥了一些食物。”
　　“对对对，我两天都没舍得吃的馒头都给他了，唉呦，穆慕，你怎么又掐我？”
　　“呵呵，那个，云峥，你不是想知道你哥在哪吗？就在门外。别偷听了，进来吧！”
　　云嵘蓦地一愣，双腿挪不开步子，被发现了，不对！他没偷听！！
　　门唰的被打开，云峥一把将云嵘拉进屋，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欣喜。
　　“哥哥，你真的在！”
　　握着云嵘的手骨骼坚硬，手指细长，完全把云嵘瘦弱的纤手包裹住，只此一握，仿佛任何烦恼都消去了，只有这只手，温暖的包.裹着他，多想停留在这一刻，享受这静谧的瞬间，看到另外两个人，还是挣开了云峥的手，后退了几步，与云峥拉开距离。
　　云峥眸子暗了暗，染墨一般，又向前一步，更紧的包裹着纤瘦的手：“哥哥，我好想你，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也想了好多，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声音里竟掺杂着些许撒娇的成分。
　　玄凌和穆慕二人目瞪口呆，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这是云峥？那个冰山脸的云峥？
　　下巴还未收回，云峥如箭的目光却射了过来，且来势汹汹，灼得穆慕的皮肤都有些疼，玄凌却还不明所以，疑惑的凝着眸子，许是戴着面具，皮厚烧不到。
　　直到穆慕半推半拉着，才出了门，待门关上，外面还传来玄凌的声音。
　　“你推我出来干嘛？云峥还没给我钱呢！”
　　“你个愣头青，没看云峥嫌我们碍眼吗？人家刚见面，不得亲热亲热？”
　　“哦，那报酬什么时候要？”
　　“明日再来。”
　　手掌的温度一点点传递到心尖，血液都鲜活起来，整间屋子里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独特香味，香气一丝丝跳跃，绕着云嵘的青衫渲染。如同酝酿多年的美酒，只嗅到味道就足以让人沉醉。徜徉其中，不能自拔，身体都醉了似的，无法控制。
　　不对！是真的动不了！
　　“峥儿！你...”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摆布。
　　“哥哥，别怕，我只是点了你穴道，想跟你好好说几句话，不然我没说完你又要逃跑...”
　　他没逃跑！
　　云峥的声音极其温柔，双眸溢出柔和的光芒，令云嵘心跳漏了半拍。
　　不得不说云峥的轮廓越发坚毅深邃，满脸散发着年轻的戾气。
　　他二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这样近距离接触，云峥有些粗重呼吸洒在他脸上，有些痒，云嵘下意识的想别过脸，头却动不了。
　　该死，他怎么这么笨，又失去了主动权。
　　云峥头向前倾，云嵘紧紧闭上眼，脸却如同染上夕阳的余辉。
　　肩膀一重，腰也被环住，紧紧的，小心翼翼的相贴着，他可以听到云峥强有力的心跳，感受云峥全部的体温。
　　闷闷的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哥哥，我该怎么办！我每时每刻都想见你，就像是噬上一种蛊毒，控制不了自己。想你时还会想着和你...我觉得是对你的亵读。当见到你，又会莫名奇妙的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看到你伤心，对我更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深入骨髓，无休无止的鞭笞着我的心，就像得不到救赎的罪人看不到光亮，只有荒凉。在烈火里烧灼灵魂燃焦身体，那种疼痛撕心裂肺，却无人能听到我的忏悔。多少次我想直接把你囚禁起来，让你只属于我，可是我无法不顾及你的感受。如果我没有爱你那么深该多好，那样我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你，亲吻你，就算弄疼你我也不会心痛，那样该多好。”
　　这一刻，云嵘的眼泪坠满沉甸甸的幸福，下坠。
　　“哥哥，我只想知道，你爱我吗？不要想别的，只是你自己，就你，爱我吗？”像个孩子般的不断重复强调，声音急切的在空中颤动着。
　　哥哥，只要你说爱，只要一个字就可以。
　　嘴唇有些干，张张合合几次也没有发出那个简单的音节。
　　爱！太沉重了。
　　他如何去爱？不顾世人的唾弃？不顾异样的眼光？不顾家族的名誉？
　　他的牵拌太多，他什么都放不下。
　　“我...”
　　艰难的挤出这个单字，就不知下文，他怎么样，爱还是不爱。
　　居然想起苏雪柔来，她那样绝决的去爱，不管不顾的，却被他打入地狱；云峥也爱着他，可他却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们两个都是想爱便勇敢去爱，而他呢？幸福就在身边，只要他说一个字，仅一个字就可以得到。
　　不！那不是幸福，他和云峥在一起不可能幸福。
　　不对！不对！！
　　“我...”
　　腰上的手紧张的缩紧，云峥微微颤抖着，突然发了疯的松开云嵘，用力摇着头：“别别别...哥哥你别说了，别说了...”
　　忽然的转变，吓得云嵘把刚要出口的话都忘了，他刚刚想说什么？
　　云峥的眼圈有些红，眼角湿湿的，小声昵喃着 ：“别说了，别说了....”
　　失神的样子让云嵘一阵心疼。
　　伸手想要轻轻拭去云峥眼角的残痕，刚触摸到才惊觉，可以动了！
　　惊奇之际，手腕处一紧，一道黑影压下来，唇齿撞在一起，险些磕破云嵘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