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泪 儿

27、落难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整个世界，追兵一路紧追在后，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我们无法揣测他们的意图，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揣测，我所有的思绪全部都被抽空，只是一味地奔跑，耳边尽是枯草和落叶被踏过后发出的声响，交杂着不均匀的喘息声，充斥着整个神经。
　　周身阴潮的空气将我紧紧荚果，周围的景致像火车一样在我眼前一一闪过。我没有理由地跟着齐安跑，拼命地跑，跑到失了控制，跑到没了知觉，跑到腿肚子都抽了筋。这一夜，我从齐安的肩上换到了背上，再从背上换到了地上，来回反复。衣衫上粘的不知是森林里的潮气，还是他的汗水，粘乎乎地贴在身上，一阵清风吹过，不禁冷颤连连。
　　身后的脚步声伴着徐徐升起的晨阳渐渐消失。我和齐安的脚步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慢，不时向后张望，确定没有人追来之后，我终于停下脚步，弯下身子，两手支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别跑了！他们……他们好像……是……是跟丢了……”
　　听我这么一说，齐安也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向后看了半天，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再往前走走吧，看样子，我们已经在下坡了，估计离山脚应该不远了！”说着，他走到我跟前蹲下：“来吧，我背你。”
　　我缓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努力咽了口唾沫，嗓子早就干的生疼，嘴唇也都裂开了，肚子里更是饥肠滚滚，心想：反正不是累死，就是饿死，姑奶奶我豁出去了！打定主意，低头看了眼齐安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裳，这一夜的奔波，想来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无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说道：“走吧，姑娘我就当闯吉尼斯记录了！”
　　“吉尼斯记录？”齐安疑惑地看着我。我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心想：我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呀！
　　和煦的晨光一点点照亮了树林，两条疲惫的身影拖着灌了铅的腿，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步履如画蛇般漂浮不稳。阳光一点点浓烈起来，刺得我本来就张不开的眼睛更加的眯在了一块儿。我迷迷糊糊地走着，忽然脚下一空，有一种腾云驾雾般的感觉，随后整个人被猛地一颠，五脏都差点儿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永宁？永宁？”一声声呼唤从上面传来，我使劲儿撑开比502还粘的眼皮向上望去，奇怪地问道：“恩？齐安，你跑到上面干什么？”
　　“你怎么样？摔到哪儿了没有？”齐安的声音有气无力，几尽嘶哑。我拾起眼皮环视四围，恩？这是哪儿？怎么都是墙呢？紧忙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永宁，别怕，我这就下来！”齐安说着，回身扯了根树藤，使劲儿拽了拽，背过身子，慢慢滑了下来。
　　“怎么样，摔到没有？有没有哪里痛？”他紧张地半跪在我跟前，不确定的眼神在我身上徘徊，两只手比画了半天，愣是没敢碰我。
　　我闭着眼，哼哼道：“我全身都痛！”
　　“我扶你起来活动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齐安从正面将我慢慢抱起，我环着他的颈子，挂在他胸前，早就没了力气。
　　“永宁，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我应声儿，手臂尽力将身子拉起，忽觉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吃痛叫了一声，再次倒在齐安的怀里。
　　“怎么了？伤到了哪儿？”
　　“脚……脚踝，疼……”我龇牙咧嘴地扭着脸，痛苦到了极点。齐安赶忙将我放在地上，脱了我的鞋袜仔细查看。他的手很轻，小心地抚过伤处，微凉的触感让我觉得很舒服，也有些不自在，身上不觉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只是扭伤，不碍事的。”一阵检查后，齐安抬起头，宽慰地一笑：“你怎么了？冷吗？”
　　“啊？”我回过神，忙摇了摇头。
　　“那我背你上去吧。”我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才知道自己跌进了坑里。看了眼四周，虽然脏了些，倒也还清净，心里有了些不着边际的想法。
　　“齐安，不如我们先在这儿歇了吧，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咱们。”
　　“胡闹！这坑十有八九是山上的猎户挖来捕猎的，回头要是有只野兽不巧跌了进来，到时你想哭都来不急了！”齐安站起身，巡视了一圈儿。这个坑虽然不大，但却深的很，他有些泛难地紧了紧眉头，从地上拣了块儿石头在壁上砸出了一个小坑，然后将脚探进去试了试，不大不小，刚刚好。随后他一手抓着树藤，按照比例依次向上砸出了一排小坑。
　　“行了！”齐安丢掉石头，拍了拍手，用树藤将我固定在他背上，嘱咐我环紧他的脖子，然后双手拉着树藤，脚向爬楼梯一样依次踩进小坑里，没一会儿的功夫，我们就摆脱困境，从坑里爬了出来。
　　“你还挺聪明的嘛！”我趴在地上，笑了笑说。
　　“怎么？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切！不要脸！”我瞥瞥嘴，白了他一眼。齐安轻笑，将我抱到一棵大树下面，开始在周围瞎转悠。
　　“喂，你找什么呢？”
　　“找些草药，给你消肿！”
　　“你还认识草药？”我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模样。
　　“我在你眼里，就笨到这种地步？”齐安蹲在我面前，鼻子眼睛都扭到了一块，滑稽的模样逗得我哈哈大笑。齐安见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从树后揪了些草叶回来，塞到嘴里一个劲儿地嚼。
　　“喂，你吃什么呢？”我吞了吞口水，肠子和胃早就打翻了天。
　　“草药，你也吃？”
　　“你吃草药干什么？”绝望也不至于自杀吧！
　　“干这个！”齐安瞪了我一眼，将嚼烂的草药吐出来，仔细地缚在我的脚踝上。
　　“喂，你干什么？！”我将眼睛瞪得跟牛铃似的，脚踝处传来淡淡的温度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给你缚药！”齐安停下手，看着我：“要么你就别乱动，要么就挺着，你自己选吧！”
　　“我……我还是挺着吧，不麻烦您了！”我裂着嘴，心想：疼死总被恶心死强呀！齐安抬起眼皮，愤愤地瞪了我一眼，说道：“女人真麻烦！”丢下这几个字，起身离去。
　　“你要去哪？”齐安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没有作答，径自往林子深处走去。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脚踝处传来的痛楚让我一次又一次跌回原地。我气恼地随手抓起地上石头和泥土向他的背影扔去，焦急地大喊：“你倒地要去哪呀？喂，别丢下我啊！”
　　“齐安？”
　　“你回来呀！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求求你，回来呀！”
　　我一声声地冲着林子里大喊，然而齐安却头也不回地走没了踪影。我愤愤地瞪着他远去的方向，一把一把揪着地上的花草，巴巴地等着他能回来。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细碎地洒了下来，晒得人有些懒洋洋的，没一会儿的功夫，睡意再次席卷而来，我终于抵制不住疲劳的侵袭，昏昏沉沉入了梦。
　　丛林里来回穿梭的飞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吵得人不得安宁；正午的阳光猛烈地打在周身，惹来了一身又一身的燥汗，偶尔一阵微风吹过，身上不觉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睡梦中的我潜意识地将身体缩了缩。忽然，一阵热气在耳鬓周围蹭了蹭，随后一双温暖的大手将我包起，收在怀里，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身上一阵暖意，好似一份久违了的感觉，让我心安，促使我越发地向怀里蹭了蹭，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
　　“永宁！”忽然一个喊声带着无措的惊恐从不远处传来。随即我被两双臂膀来回不停地撕扯，随着衣绸的断裂声，我缓缓睁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我，居然被一只高大威武的黑熊紧紧地抱在怀里，而此刻的它正一脸凶狠地冲着面前的齐安咆哮，有力的大掌不停挥舞，将齐安几次被拍倒在地。齐安顾不得疼痛，一次又一次固执地挣扎起身，毫无畏惧。
　　“齐安！”黑熊越发收紧的臂膀让我快要窒息，我绝望地看向齐安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那里流露出阵阵凶狠的目光，和我从未在他脸上读到过的恐慌。
　　忽然，齐安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疯了一般的朝着黑熊刺了过来，黑熊大吼一声，轮出胳膊，齐安再次重重摔倒在地。见齐安挣扎了几番都没能站起，黑熊露出了锋利的爪子朝他挥去，眼看大掌就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勇气让我飞快拔下头的钗，朝着黑熊的脖子狠狠地连刺了下去。黑熊吃痛地大叫一声，受惊一般将我扔了出去，转身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一瞬间，我的身体被抛至半空，风在耳边飕飕划过。我本能地闭紧双眼，心下想着：完了，完了，这次可真的玩儿完了！
　　落地的一刻，没有想象中五脏移位的痛楚，只觉身下软软的，热乎乎的，睁眼一看，我竟然摔在了齐安的身上！此刻他脸上的皮肤都扭曲在了一块儿，可谓痛苦万分。我赶紧一个轱辘翻身起来，紧张地打量着他。
　　齐安静静躺在地上，身上几处皮肤都已经被抓破，血肉外翻，露出了惨白的骨头。我吓得眼眶顿时一热，齐安见状，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儿，眼底擒着淡淡的笑，安慰道：“别哭，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我胡乱抹了把眼泪，没好气地说道：“别臭美了！我是怕你死了，就没人带我出去了！”齐安轻笑，颤抖的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最后掏出了两个果子递到我的眼前，有些吃力的说道：“本想采些蘑菇给你熬汤，可找了半天，都是些有毒的，最后就只找到这两个果子，对不起……”他轻轻皱了皱眉头，眼底满是内疚和歉意。
　　我迟疑地接过那两只还带着他淡淡温度的果子，一阵心酸从心底最深处涌了出来，没由来地蔓延四肢百骸。我紧紧抿住嘴唇，静静地看着齐安，泪水不争气地一滴一滴打在他残破的衣衫上，呜咽着说道：“你个大傻瓜！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天下第一大傻瓜！”
　　齐安轻笑，手指微微勾动，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调侃道：“你哪儿来的这些古怪的话……”
　　我吸了吸鼻子，说道：“要你管！”
　　齐安缓缓舒了口气，慢慢合上了眼，那抹淡淡的笑还挂在嘴角儿……我怔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慌忙拍拍他的脸，唤道：“齐安？齐安？你醒醒！你不能死呀！”
　　齐安缓缓蠕动着干裂得有些发紫的嘴唇，说道：“傻瓜，没把你带出去，我怎么敢死！我只是……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齐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都听不到。我心下知道大事不好，又惊又怕，一边撕下自己的群摆为他包扎止血，一边带着哭腔不停地喊道：“齐安，你别睡，我陪你说话！我求求你，别睡好吗？齐安？你醒醒，你别吓我！”
　　“来人那，有没有人？快出来！我跟你们回去！求你们快出来呀！齐安！！！”我声嘶力竭地对着空旷的树林大声吼着，慌恐无助的声音在林子里声声的回荡，震得四周的树叶都沙沙作响。
　　艳阳高照头顶，我呆呆地抱着齐安的身体，周身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双手不停揉搓着他的臂膀，不要让他的身体冷掉，千万不要冷掉！
　　直到阳光不再耀眼，直到飞鸟都停上枝头，我终于等到了一个来收取猎物的人，他只当我们是落了难，二话没说，背起齐安，带着我一起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