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魂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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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洛阳一年年冬去春来，葡萄架上的葡萄一茬茬成熟又被摘下。
这年，葡萄园中葡萄又一次成熟。司马懿独自一人来到园里。白色、红色、紫色各色葡萄，琳琅满目，他却无心。在园中走一圈之后匆匆回到后院。葡萄架依旧孤单的立在那里。架下的箱子外表早已斑驳。当年曹丕剑斫的痕迹已经磨圆了棱角。藤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一颗果子。
“我还能陪你多少年？”司马懿想起七年前的对话，“你，还能陪我多少年？
“我会陪你到我能陪的最后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过去的一切。“我答应你，不再变回狐形。”司马懿喃喃道。“即使，再耗去几百年……”
一只狐精的生命，能有多长？
一个人的生命，又能有多长？
我本以为，我不能陪你到最后。却不料却是这样的结局。
罢，我会履行承诺的。
洛阳每年都会下雪。司马懿习惯性地站在窗口。每到这时，他便会想起许昌那年的大雪。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时、那地出现。无意识地走到那里，便再也无法动弹。难道，就是为了遇见你么？
“仲达，又想什么呢？”往日曹丕总会走过来与他一同看雪，不过多久就会一起离开窗边。可是，司马懿只是在窗口站了近一个时辰。
“你，怎么不来找我……”
葡萄架上再一次落满了雪。这个洛阳的冬天显得无比漫长。
至少，在司马懿看来。
这是曹丕离开后第一个冬天。
夜晚，司马懿忆起曾经枕边有人的时光，如今却空无一人。“那么，当明年第一个新芽长出，我就会回到这里。”
再漫长的冬季也会过去。在架前守候春天，当葡萄园中所有枝条上都布上绿叶，那院中的葡萄架上仍然一片荒芜。
司马懿猛然发现，那藤子，不知何时已被换成了假藤。
他之前从未发现这一点。
“不！”
他终于明白，这藤上永远不会再长出哪怕是一片最幼嫩的新叶。
狐有泪，却不是现在。
“你不用骗我。”司马懿低声道。
那葡萄架上的葡萄藤，就这样荒凉了二十五年。
白狐蜷在箱顶上，凝视着葡萄架的顶端。眼中泪水终于在二十五年后流下。四十三年为人，已经耗尽了白狐的一切。是时候了。
白狐最后一次从上到下一点点端详着这个陪伴了它四十三年的葡萄架。当目光移到架的下面时，白狐看见了一个东西。
一片幼小的叶子。
几年前，司马懿曾从园中搬来两个葡萄架，让院中看起来不那么寂寞。可是这葡萄仍然挡不住心中的孤独。旁边一条藤蔓伸出了一根细小的卷须，爬过来卷在了假藤上。那攀来的枝上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芽。
白狐笑了。
“我终于等到了它长出新芽。那你，会回来了吧。”
一滴清泪落下。
白狐闭上了它那双依然乌黑细长的眼。
人死后，有灵魂吗？
狐死后，又有灵魂吗？
白狐的精灵到了首阳山下。风扬起的沙尘阻挡不住它前行。虽是薄葬，它仍然很快找到了那个地方。
首阳陵。
“二十五年了……终于，能再见到你，真好。”
然而，它终究只是狐精。
也许，就连曹丕都没有想到，狐狸死后的精灵是无法进入陵墓的，更何况，是帝王的陵墓。
白狐在首阳陵前徘徊了许久。
“葡萄的新芽长出来了，你没有回来见我。我来找你，却还是见不到你……”
首阳山的第一个夜晚，山野中的精灵们都照常出来游荡。白狐痴痴地坐在山顶。
“你是谁？”
“我不是谁。”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
“等谁？”
“一个人。”
“人？”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说完，白狐仍然望着首阳陵所在的方向。
首阳山上也有春秋冬夏。白狐守望着首阳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在等你回来。你知道吗？”
不知过了多少年，首阳山上，白狐的精灵仍旧望着那从未改变过的方向。
“你何必为他苦熬去两百多年的岁月？”
“我心甘情愿。”
“何苦如此痴情？”
“因为……”狐狸微微眯起细长妖娆的眼，“……没什么。”
你不曾生活在人间，不知与人相爱的滋味。所谓今生、来世，都是谎言，为了安慰那些不能终成眷属的人的谎言。
我，只有这一生属于他，只有这一生，而已。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魂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