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的日子》毛小牛

7、8

　　8

　　王亮过了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生日：在他二十岁的第一天，有个比他大一岁的男人对他说爱他。而王亮听完之后既不感动也不恶心，他绷了绷脸，但实在是没绷住，最后“噗——”的一声笑了，笑声短促有力，而且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尤为响亮。

　　于是在笑出来的那一刻，王亮在内心大叫：“吾命休矣——”

　　是啊，有谁会在自残，痛哭，大吼大叫……爱的告白这一系列严肃的事件之后笑场呢？就是在狗血的台湾偶像剧里那也算NG好吗，得从来的……可是，谁给王亮一个机会从来呢？显然是没可能的，现实生活一向很残酷。

　　然而能向王亮这种人求爱的人也绝非池中物，陈安平显然没有选择在恼羞成怒的情况下一掌拍死王亮了事，他根本就没恼，至于羞不羞，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来的。可王亮却真有笑场的理由，因为他几天前刚看了一个漫画，那里面有个场景就是某男头戴一条内裤跪在某女面前，声泪俱下的说到：“从现在开始让我来爱你……”

　　结果，场景重叠，王亮不得不笑，不过笑往往也是掩盖的手段，王亮不能否认这样一句话，从男人还是他室友的嘴里蹦出来，把他的头皮都震发麻了。

　　“如果你觉得好笑就笑吧，”陈安平倒是一幅很淡然的样子，“笑总比哭好，不过笑完之后你就要认真一点了。”

　　王亮感到一阵晕眩，他干脆坐了下来。这陈安平还真是人如其名啊，连说个“我爱你”都是这种表情……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俩谁的脑袋进水了？

　　真麻烦。

　　“我好像不能接受这种事。”王亮说。

　　“没事，你能接受，我也还没准备好呢。” 陈安平无所谓的答到，“先慢慢来吧。”

　　这样的回答实在太无厘头了，但王亮已经没有余力去应对了，他现在有一种强烈的鸵鸟心态，恨不得马上把自己关进屋子里，然后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了。

　　所以犹豫了半天，他终于还是决定先逃避一下。

　　“我先睡了……行吗？”

　　“我说不行，你难道就不睡了？”

　　王亮诧异的抬头，正好看到陈安平无可奈何的笑。

　　“以后不要再这样问了，只要合法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自由人。”

　　说完，他倒是先一步进了房间，留下王亮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厨房里。

　　第二天是周末，陈安平很早的就起来了，洗完澡，给王亮留了个条，然后出门了。

　　今天是他给Luke拍片的日子，场地就选在学校的音乐楼。

　　众所周知，学校是盛产鬼故事的地方，所以陈安平念书的大学也不例外。而其中比较著名的要数：“音乐楼的夜半钢琴声”，因为它有一半是真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十几年前，音乐系学钢琴的女孩和历史系的某个教授相爱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但教授已经结婚，他不想背叛自己的家庭，所以跟女孩分手了。女孩悲痛欲绝，最后上吊自杀了，自杀的地方正是她平时练琴的大琴房。这是一件真事，后来有好事儿的人信誓旦旦说曾经在半夜听到大琴房传来钢琴声，吓得很多学生都不敢再去那里练琴了。

　　其实，夜半琴声的真假并不重要，但是Luke却有了一个不要钱的脚本，他正打算用DV重现这一凄美的鬼故事。角色方面，他已经找到一个亚洲女生，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东方女人好像都带着点“鬼气”，极其适合演这种哀怨的角色，至于教授，据一个上了年纪的校工描述。好像是个忧郁的年轻人，虽然教的是欧洲史却弹的一手好钢琴。开始，Luke本来打算找音乐系的学生来演，但是挑来挑去却没人符合那种“忧郁”感觉。直到某天他去音乐楼采景，偶然路过一间教室，看到空旷的房间里有个男生正坐在角落里弹琴，弹得是“天使爱美丽”里面的一段插曲。忧伤的旋律和满室灿烂阳光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冲击感，让Luke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闯进了那个弹琴者的梦里，身上的每根神经都感受着从他指尖传来的悲哀……那一刻，Luke知道这个人一定可以演教授。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男生竟然是陈安平，Luke虚惊一场，然后就一个劲的纳闷当初一块上摄影课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人家会弹钢琴呢？

　　陈安平的回答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一笑可把Luke的魂都笑酥掉了，陈安平长了一张典型的东方美男子的脸，不笑的时候清俊五官里总带着一丝肃穆，但要是笑起来，那个勾人劲就别提了——抖落一身鸡皮疙瘩，Luke正式决定启用陈安平。

　　走进音乐楼，陈安平看了看表，时间正好。但是等他走到二楼的大琴房——已经有人先等在那里了。

　　那不是Luke，而是一个个子小小的亚洲女孩，从陈安平的高度来看，她就像个小娃娃一样，大眼睛，小鼻子，梳着整齐短发，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女孩也看见了陈安平，她微微地笑着，然后向这边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叫Iris。”

　　“你好，我是安。”

　　听到陈安平的名字，Iris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有张干净的脸，虽然素面朝天，穿的也很普通，但圆润的面部轮廓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你不是男的吗？怎么叫‘Ann’呢？”

　　“‘安’是我的中文名。”因为老外念不好中文，陈安平又没有英文名字，所以干脆让别人叫他“安”。以前还被人笑话过，但是他一点也不在乎，照用不误。

　　“哦，明白了。我是缅甸人。”

　　哪儿？

　　乍听这个名字陈安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缅甸？东南亚？金三角……这国家他只在地理书上见过……

　　“缅甸是个美丽的国家。”陈安平尴尬的挠挠头，有人说当你不了解一个国家的时候，说它美丽就行了。“我听说前一阵好像政变了……”

　　“政变的是泰国。”

　　“是吗……泰国也很美啊……”

　　Iris扬了扬眉毛，陈安平赶紧把嘴闭上了。

　　“其实我的父母也是中国人，后来移居到缅甸，我还有个中国名字呢。”

　　“哦？叫什么？”

　　“江翠仙。”

　　“江…翠…仙？”翠花的翠？神仙的仙？陈安平赶紧把脸转到另一边……

　　礼貌，注意礼貌，人家是女生……憋住……！

　　“怎么了？”Iris看到陈安平突然脸红了（憋得），一脸的莫名其妙，“这名字有问题吗？还是和尚给我起的。”

　　“没什么，挺好的……就是，很有田园风光的一个名字啊。”陈安平说得很委婉，因为他实在是说不出“你的名字很‘村儿’”这样的话。之后又随便的聊了几句，陈安平回头看看走廊，Luke还没到，所以他干脆转身走进琴房：今天好像要拍弹琴的镜头，他得先练习一下，毕竟，自从出国以后他就很少再碰钢琴了。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琴房，大大的窗户前面放着一台落满灰尘的三角钢琴，陈安平走上前掀起琴盖：象牙白色的琴键已经发黄了，他坐下了试着弹了几个音。

　　“这架钢琴刚被调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Iris也走了进来，她站在陈安平后面，好奇的看着那架钢琴。“那女孩就是在这里自杀的？不如你先弹首曲子祭拜一下吧，这也是对死者的尊重。”

　　陈安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想了想，然后轻轻的将十指立于键盘上，轻轻的按下第一个键，随后的旋律便如行云流水般从他的指尖滑过，响彻整个琴房。弹着弹着，早春的阳光逐渐开始升温，陈安平正好坐在太阳底下，额头上渗出些细小的汗珠，几分钟之后，一曲奏完，陈安平微微舒了口气，后背都有些发潮了——幸好他还没忘。

　　“哇——太棒了！”

　　陈安平回头，看到Luke提着DV站在门口，显然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安，你竟然会弹这首曲子吗？这是我的手机铃哎！”

　　陈安平刚要回答，却听见旁边的Iris轻声说道：“是Promise，《Piano》里的插曲……”

　　……

　　Promise，我对你承诺了什么？

　　你的爱让你徘徊在这里……

　　让我最后为你弹一曲，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之后就离开吧……这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世界。

　　那日的拍摄很顺利，陈安平演得教授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的弹着“promise”，Iris饰演的女孩的灵魂坐在对面窗台上凝视他。她穿着轻薄的白衬衫和水蓝色的牛仔裤，安静的，清冷的，却被正午的阳光所笼罩，窗户被打开了，带着泥土味的暖风吹进来，掀起了女孩的衣角……听着听着，一滴眼泪落在地上，砸起了厚厚的尘埃。女孩站起来走到爱人的背后，轻轻的抱住他，留恋的，将脸埋入他的黑发中。而教授却无法感知到这一切，他只是不停的弹着，弹着，手指好像中了魔法一样再也停不下来，他面无表情，眼角却微微发红了……女孩慢慢的松开手，在离开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爱过的男人——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一架钢琴，还有回荡在空旷琴房里的钢琴声。

　　当王亮来到大琴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陈安平早上留了便条，让他到音乐楼203教室。王亮并不想去，因为陈安平刚说过喜欢他——而.这是他现在极力要回避的话题。但是如果不去的话，陈安平一定会问的，到时候还要借口敷衍，这样也不好。正在王亮左右为难的时候，公寓的前一任房客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要取她寄放这的几盆大型植物——这个女生恰好是学小号的，于是王亮决定帮她搬东西，顺便去音乐楼看看。

　　途中，那个女生说起了拍戏的事情，王亮这才知道陈安平是叫他去“观摩”的，但他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弹钢琴，还弹得如此之好。

　　从王亮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陈安平的侧面，他坐姿笔直，嘴抿得紧紧的，十个手指就像长在钢琴上一样，在黑白色的交错中来去自如。

　　这是一个不为他所知的陈安平。

　　过了一会，女角退出镜头，琴声又继续了几分钟，之后手拿DV的导演一声“OK”，第一组镜头拍摄完毕。王亮看到几个人凑到一起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女生和导演一起从前门出去了，陈安平还坐在钢琴前，他不时地看一看门口，直到再也没有人经过，才重又把手放在琴键上。

　　悠悠的琴曲再次响起……在这个寂静明媚的早春午后，叮叮咚咚的琴声似乎带着无可摆脱的寂寞和恬静感，好像弹琴的那个人把自己的灵魂也揉进去了。

　　就这样，一个在温暖的阳光下安静的弹奏，另一个在阴凉的走廊里安静的听着，陈安平弹的是一部话剧里的插曲，王亮还记得歌名：《那件疯狂的小事叫爱情》。

　　“你想我要什么呢？温柔或是永恒？多么疯狂的幻想……啊，有种疯狂事，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叫爱情，就这样夜夜看着天慢慢地亮起来，想着你，和不值得一提的爱情。”

　　爱情在什么时候才会不值得一提呢？

　　王亮笑一笑，然后慢慢的推开后门，陈安平弹琴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脆弱，好像一敲就会碎的玻璃……真是奇了怪了，他凭什么以为能和自己这样疯狂的人谈“爱情”呢？

　　轻轻的绕到后面，走近，伸出手，王亮圈住了陈安平脖子，钢琴声却没有停止，甚至，没有停顿。手指下跳动着强壮有力的动脉，昭示着一条鲜活生命的存在。慢慢伏下身体，王亮无声的笑了：他突然觉得，答应陈安平又如何，只是这次他不会压抑自己了，所有爱情带来的疯狂，他都会让眼前这个人一一承受的

　　“你来了。”

　　陈安平终于停下来，王亮也把手拿开。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这是王亮第一次用俯视的角度观察陈安平，他的睫毛很短，眼皮是深深的内双，所以眼神总是显得非常凌厉……但这是一双完美的丹凤眼，王亮突然很想去触摸它们，但最后终于还是把手攥了起来。

　　“我有话跟你说。”王亮在陈安平旁边坐下，“昨天的事，我想我可以答应你。”

　　“啊？”陈安平茫然的看着王亮，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但我要先和你说一些事儿，听完之后如果你没被吓跑，而且还愿意继续喜欢我，那我就答应你。”看着陈安平的眼睛，王亮突然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我不想遮遮掩掩了的，与其和别人没完没了地互相猜忌，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白点。”

　　陈安平看着王亮，王亮却不再看他，只是将自己的十指交叉，看着窗外的教堂。

　　“我是我妈养大的，我爸长年在国外工作，他很少回家，我家在我五岁之后就搬到了北京。我妈是个女强人，绝对不许别人违抗她，从小到大我都按照她的要求生活，不服从要挨揍，出错就要挨骂。”王亮将自己的手翻转过来，陈安平看到他地手背上，布满了或者模糊的，或者清晰的白色疤痕，“这是她掐的……真不明白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留长指甲……算了，反正要是我做好了，她会给我奖励的，就像养狗一样，我真的憎恨这样的女人你知道吗。我爸呢，只要回来就训斥我，好像我生来就是被他用来骂的。”

　　“我的女朋友小藤也是这样的女人，性格霸道，说一不二，那种讨厌的性格，让我刚入学就注意到她了，后来她说她喜欢我，想做我女朋友。我答应了，因为我可以把对我妈的憎恶都发泄到她身上，这就是我和她交往的目的，那时我才发现我真是一个记仇的人。所以我对特别好，几乎是百依百顺，让一个单纯女人信赖你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下不了手，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十几年来我妈留在我身上的威慑感发挥作用了，你知道吗，训得好的狗，听到铃声就会流口水，也许偶尔会反抗，但只要抽两下就会老老实实的了。我就是这种狗，看到强势的女人，虽然很想扑上去咬她的喉咙，但是只要她一瞪眼睛，我马上就会乖乖的摇尾巴了。这种感觉很折磨人，但我还可以忍受。最可笑的是小藤居然真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她大概不知道，每次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调笑，我的思想就会分裂成两个，一个我想杀了她，但是另一个我又不由自主地还想依赖她……这很复杂，因为我也的确有些喜欢她。所以最后我谁也没报复成，却把所有的恨都转加到自己身上了，因为我无能，什么也改变不了……一想到这点我就会无法忍受，有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两刀……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让自己浑身都是伤的原因，疼痛可以让我不再那么难受。”

　　“后来，有天我喝醉了，身上的伤也被小藤看见了，她吓坏了。我把伤痕的来历告诉她，小藤毕竟还是太天真了，她一下就后悔了，从此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比小猫还乖……从此我就明白了，原来这些伤痕可以控制一个人。但是我也说过了，我很记仇，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之后有一天，小藤去了我家。我们□□的时候我骗她没有安全套了，她竟然也不在意，她真的什么都不懂啊……然后就怀孕了。我装出一幅负责的样子陪她去医院堕胎，钱都是我出的，她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脸是白纸那样的颜色。”

　　王亮想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我当时还跟她说，白得就跟日本艺妓似的，再上点胭脂就是一大美人了……她…那个傻小孩还以为我在逗她乐呢……”

　　“几个月后，我一哥们跟朝阳区的一群小混混掐上了，那天是我跟他一块去的，你说巧不巧，那帮混混的头竟然是我们班的一个男生，曾经当着我的面说要追小藤，我哥们逮着他之后切了他的小拇指，本来也没什么，再接上就行了，但问题是那截指头偏偏扔我旁边了，我嫌它恶心，就给踢到臭水沟里了。”

　　“我不是个好人，我记仇，而且一定会报复，我懦弱，而且只会逃避现实。行了，我说完了。”

　　王亮看旁边，陈安平把两条腿蜷在琴凳上，下巴枕在膝盖上，一双眼睛坦然的看着他，脸上并无王亮预想的那些表情……

　　“就这些吗？”半晌，陈安平问道。

　　“主要就这些，零碎的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话音未落，陈安平突然举起手碰了碰王亮的下巴，那里有一条浅浅的沟。

　　“我早就想摸一摸了……王亮，你告诉我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什么感觉，是不是也像烟烫刀子划一样疼？”

　　王亮摇头，一个人做了太多不要脸的龌龊事儿，那他就会变得百毒不侵了，所以说出来也没什么。过了一会，陈安平收回手指，他看着王亮的脸似乎带着一种奇异温柔……

　　“你在可怜我吗？”王亮问。

　　“你觉得被人可怜是侮辱吗？”陈安平悠悠的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也成了你憎恨的对像了？”

　　“我感情没那么丰富。”王亮低下头，“今天应该去教堂才对，难得赶上我坦白一次……你呢？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有。”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突然捧住了王亮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我也不能说比你高尚多少，我的事迟早也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别瞪我，王亮你听好了，首先我不是女人，所以不会像口香糖一样粘着你，也不会让你像口香糖一样粘着我的。我同的确情你，因为你人格扭曲的比我厉害，但我不会因为同情就放纵你，如果你再干什么龌龊事儿，我也会骂你，也会揍你，但是我不是你爸妈，你可以打回来，如果你能把我打趴下了，你就继续龌龊下去；如果你打不过我，要恨我也行，明着暗着随便你，如果我中招儿了我自己负责，如果我没有，后果你自负。”

　　“不用吓唬我王亮，我不怕你这种人，也不介意你是这种人，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是狗，你是装孙子的狼还差不多，但是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就像你说的，俩大老爷们遮来遮去的干嘛呢，我不会试图骑到你头上的，但是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和我在一起，怎么样，有意见吗？”

　　王亮看着陈安平，现在的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那种沉静和波澜不惊的表情都没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灼热的笑容，他感到那笑容直达心脏，带着滚烫的温度将它裹住了……好一种让人窒息的撩人感！

　　王亮也笑了，又是那种带着点野蛮和残忍的笑，让他本来就深刻的脸显出了一丝骠悍，好像真如一只贪婪的狼。

　　“我没意见，一点也没有。”

　　于是，那个春光灿烂的下午，陈安平一手扯断了王亮身上的铁镣，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无所畏惧的笑着，谁也看不透他真正的想法，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又如何呢？年轻的孩子们不小心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唯一的选择不过是继续往下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