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银猿》缦茱纱华

21、21

　　再次跨出房门，她的神色已不复当初。
　　她叫来新八，详细问着事情的经过。
　　【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等我看到的时候将军已经被摔下了马。马惊了，一脚踏在了将军的小腿上，然后敌人们就一下子围了过去，还是离将军最近的几个士兵冲过去把将军从敌人的刀下抢了过来，再晚一会......恐怕就......】新八面色忧伤，看着脚下的地。
　　短暂的沉默后，菖蒲轻轻开口问道：【马呢？】
　　那匹马从一开始就跟着银时的，大大小小的战役跟银时经历的一样多。马惊了......任谁都会怀疑。
　　【因为马惊了，冲入了敌人那边，被敌人乱刀砍死了。】新八抬眼看着菖蒲。两个人都是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谢谢你。】菖蒲真诚的说道。一直以来新八的所作所为都是有目共睹的。顿了顿，她接着说，【以后的事情还要让你多多费心。银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干涉太多你们的事情。】
　　【那是当然的。】新八干脆利落地回答。
　　菖蒲点了点头，就站起身来回屋去了。
　　她想了许许多多的可能，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一种。看着银时安静的样子，她有些回不过神来。要是你，一定会知道要怎么做吧？你一直是那么聪明啊。
　　夜深了，清风迎面吹来，夹杂着一些血腥味。不远了。
　　菖蒲骑着马在夜色中穿梭。她只是有些疑问需要在刚刚经历过杀戮的那片土地中找到答案。
　　战场选在空旷的平地中是银时的习惯，他其实并不是太擅长那些有隐蔽的作战方式，他的方式干脆直接，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他认为不可能出现反败为胜，除非有大量援军。
　　夜色中的战场上更加让人有些怕。那些尸体都是以扭曲的姿势痛苦的死去。其实战争中最大的恩惠其实不是饶你一命，而是一刀致命，让人没有痛苦的去死。那些死去的人都穿着同样的战甲，可见都是银时的人马，这就是说，对方已经打理过了战场。
　　她之前详细询问了银时摔下马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插着旗子的地方。她缓慢走过去，小心的绕过那些尸体。旗子已经被狼烟烧去了一大半，在夜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她看着倒在那周围的士兵，没有任何异样。
　　天渐渐的暖了，有些尸体似乎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她闻着空气中难闻刺鼻的味道，小心翼翼查看着一切。突然，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了过来，竟然不怕人，一口一口啃噬着腐肉。看得有些惊心，菖蒲扭过头去不再看，找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旗子旁一把长剑深深地插在土地里，被银白的月光照耀出一抹凌厉的色彩。菖蒲过去拔出剑，看到剑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不知道是谁的剑。在她要把剑扔到一旁的时候，突然看到剑上干涸的血迹中有一些短毛。
　　她用手拿下来，干涸的血上立刻有一道道痕迹。她立刻想到这是不是就是马鬃。马鬃是长在马的脖颈上的毛，有些坚硬，这把剑上怎么会有马鬃呢？如果是为了杀受惊了的马，可是新八不是说是敌人杀的么？思考的同时，她也看到周围士兵的尸体。突然发现尸体下面浅浅的痕迹。像是拖痕。他旁边的两具尸体也是这样的。
　　痕迹被人抹去了，但是没有很仔细，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记。可以看到尸体都是在这里的，却被人拖到了五米以外。也就是说，这些人才是距离银时最近的。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之前已经死了。
　　她知道已经看不出什么了，就起身要回去。乌鸦依旧在，眼睛一直盯着菖蒲。她驱赶走自己内心的恐慌，原路返回。
　　以前其实是很胆小的，但是因为你，我可以走过那么多尸体，可以独自面对这么多，可以在你不在的时候，想念你在的时候。

　　菖蒲知道自己顶不了多久，所以不到一个月护国将军的招降信便送来了。他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信上看似句句珠玑，为银时着想。谁人不知他们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国库长久的虚空，让本应该保卫这个国家的军队，不堪一击。所以他们才会想着一次次的招降。
　　菖蒲冷冷看着信，又抬眼看了站立着的志村新八。【你意下如何？】
　　新八没有说话，菖蒲似乎看得到他的大脑在急速运转。【嗯......】他顿了顿接着说，【现在情况非常不利，我们不如先示好，稳住对方，然后......】
　　【然后等着他们一举攻下凤栖城，我们当阶下囚？】菖蒲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的，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啊！说不定银时明天就醒了。】新八有些急的说道。
　　【不会的，】菖蒲微微笑了一下，【军医说了，他一时半会醒不了。因为中了毒。】军医在给她说的时候，她急忙问是什么毒，听到军医说可以治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新八问。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么？】菖蒲有些累地揉揉太阳穴，这些日子她没少操心，【毒不就是你下的？】
　　新八一下子变得很惊恐，他张大嘴看着菖蒲，第一次感受到了她的凌厉与锋芒。【我......我没有......】
　　【护国将军镇压不力，延庆帝早就有些不满，加之听信谗言，他才一次次让护国将军弃守那么多城池，只是想让近藤离自己近一些，才能看住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转向自己的爪牙。简而言之，就是为了禁锢住他。而休战的这几个月，毫无战事军队却消耗巨大，近藤被认为是无用之辈，就要被罢官了吧？还是要带着妻子一起......而她的妻子，不就是你的姐姐吗？】
　　新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却还是不肯承认，因为他本无心害银时。
　　【我还知道，土方十四郎跟冲田总悟已经被遣，不过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毕竟土方十四郎已经是冲田的姐夫了。只是苦了你的姐姐。】
　　【我......】他有些怯弱，【我只是想让将军输一次，这样就可以证明他并不是无能，也许就能救了姐姐，我没想到......】
　　【你没有想到他们临阵换将领，他们下手太重了。】菖蒲接着他的话说完。【没想到他们居然先用剑刺了马的脖颈，让他摔了下来，更没想到那个时候将军跟身边的人都被包围，所以你没有去救将军，还在事后说冲过去救将军的是离他最近的人。离他最近的人......早已被杀，而他因为你下的毒而没有冲出包围。对吗？】
　　新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下头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菖蒲想起银时在说起新八时候的样子，她记得银时说过：【他还是个依赖姐姐的孩子呢。】在银时眼中，他就是个孩子，孩子犯了错，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这两天一直在庆幸你下毒的量很少。你知道吗？要是再多一点，抬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救了。】菖蒲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我不会责怪你什么的，毕竟你没有真正害他的心。我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所以，请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看着新八懊悔的样子，菖蒲接着说：【这些我不会告诉他的，我就说你姐姐让你回去，我想他不会阻拦的。】
　　新八张张嘴想说什么，过了好久才说道：【谢谢你。】

　　菖蒲接下来一直在为那些为数不多的士兵们做打算，还苦苦撑着敌人一次次的叫嚣，突袭。她知道这是自己一个人根本做不了的事情。
　　一个月后，坂田银时伤势大好。本来一些不明白的事情，也是豁然开朗。
　　【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沈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听菖蒲说，这是他昏迷的时候一个叫坂本辰马的人送来的。他跟高杉一起来过又走了。银时也终于明白一个素不相识的商人，怎么会对他说那么多。可见高杉之用心良苦。当然，也知道菖蒲的用心良苦。她一直在给那些士兵们发放钱财，想让他们远离刀口舔血的日子。
　　这些银时本不理解，只是在今天突然读懂了那诗里的玄机。他知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钱都没有了，以后我们怎么过？】银时半坐着，问正在给他喂药的菖蒲。
　　谁知她想都没想，道：【我有啊！这样银时就离不开我了。】
　　【不行！】银时也是想也不想就回答，【作为男人，怎么可以！】
　　【哎呀，好了，你说怎么就怎么，都听你的。】菖蒲把盛满药的勺子送到他的嘴边。
　　银时居然还来劲了。【不喝了，苦死了。你都忘了你姓什么叫什么了吧？用这样的态度给我说话？】
　　【我的确没有姓。】菖蒲顺着他的话接了下来，然后才觉得这应该是一件比较让人悲痛的事情。
　　【嗯？我没有告诉过你吗？】银时在努力回想。
　　看着菖蒲一脸不明白的样子，他接着说：【我早就把我的姓借给你了，你居然不知道......】
　　菖蒲突然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她并不是一无所有。而那时昏迷时候的梦，也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