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易碎》千山向晚

13、真真假假

　　等到月塘终于不被吴府大门拒之门外的时候，她看到的吴籽音却已经沉睡不起。依旧是那张温婉不失慧黠的脸庞，此刻安安静静的沉睡着的容颜丝毫不让人怀疑她只是小寐的静谧，可是吴籽音已经睡了整整七天一直未醒。她跟赵轻舟为此大吵了一架，之前她也听到了吴籽音到赵家去的事，籽音回家之后便再次昏迷，赵轻舟竟然什么也没告诉她，她虽是不愿也不信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可是恼他一直劝阻自己来探望就发了脾气。

　　想起紫薇花下的籽音，唱着古曲动人神魂的知音之故，月塘心里泛起蔓延的苦涩，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这样好的女子怎么总是在受苦，她只能默默流着泪坐在籽音身边背着赵轻舟，压下喉咙里的颤抖说：“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你到底想要瞒着我的，是什么？”

　　赵轻舟没转身，似靠在八仙桌边上又似独自立着，那样些许奇怪的站立姿势背着光投下一个扭曲的影子。他还清楚地记得，纪姜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像是要吃人。

　　“别的，我一个字也不想说。籽音明明大有起色为何见了你一面就成了这样！”
　　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拉住纪姜，心里阴霾万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道：“籽音她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呵呵！”纪姜只差没上前去给他一拳，“籽音什么念头，她还有什么念头，心心念念你赵轻舟三个字，难道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哈，你是说抢匪么，那还是我出的主意，本想断了她的情，不想出了岔子。你有事情朝着我来好了，你不把她当妹妹，我纪家可只有那一个宝贝妹妹。”

　　“你的野心，你的执念，这些年籽音跟我又何尝不是陪着你折腾。赵轻舟，现在躺在床上如同死去一般的吴籽音是最了解你的人，现在我能找到的大夫都救不了，如果，”纪姜下颌咬紧，“她有何不测，我就是拼尽这条命也会毁掉你。”

　　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这些，都不是能一辈子相守的，唯有那毫不虚幻却污浊不堪的才能一生一世。赵轻舟沉默良久，苦笑道：“纪姜，你聪明却又傻气得很。你纪家……”

　　还没说完，纪姜垂下眼眸反问道：“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舍去了还能回来，如今万万不可相信眼前此人无论威胁还是诱惑。

　　“是么？”你纪家……然后？他想要说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接着道，“夕颜前些日子已前往汴京，你若去追或许还有机会。”说罢如往常一般扬着嘴角缓缓而出，那颗心毫无波动。

　　身后传来丝绸破裂之声，纪姜的吼声，“赵轻舟，你我从今往后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他这就准备北上，汴京有最好的大夫可以治籽音，他也更不许夕颜有所闪失。男儿泪，竟然无声息的淌下。

　　赵轻舟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悲哀。他这一路走来失去的太多，如今不容他失手。走近月塘，伸出双臂拥她入怀，温暖又强势抵住月塘的脑袋。“籽音她那日来见我，我与她将一切摊明。籽音为了挽留我试探我曾……曾对你下杀手。月塘，我把籽音当做知己，是朋友更是妹妹，我瞒着你并不为其他。我以为你是知道我的心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未有一丝委屈只是淡淡的柔柔的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如果，他辩解，委屈，或许月塘还能看出些端倪。月塘甚至没有抓住他的语调，赵轻舟就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苦笑道：“籽音当时听到我一切都知道之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我若是知道会变成如今这样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月塘，你信我，”赵轻舟瞥见天色微变，慢慢拉起月塘，“其实，我让夕颜去找最好的大夫去了。”他顿了下，眼底悲色愈浓。

　　月塘蹙着眉，心下叹息，她其实知道这个人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又不让别人知道。久而久之，根本没人分得出他做的事情究竟是出于好心还是另有目的。赵轻舟是孤独的，她一早就知道，因为他们是那样的相似。可是如今，她也看不懂他了。

　　赵轻舟换了轻快的语调，弯着眉笑道：“可是纪姜他舍不得，又等不了，追着就要北上寻夕颜去。昨天还跟我说要把他私人的玲珑轿拿出来，带着籽音去。你不知道他那宝贝可是真的好，看着不起眼的一顶轿子坐着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籽音跟他在一起，我很放心。”他低下的眉眼似背离那朝北的方向，他在送别，在默念。那么就远远地，远远地避开这个地方吧。
　　月塘敛了眼轻轻应了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