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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事后,当迪卢姆多回忆整件任务经过时,认为他是从晚餐开始才对吉尔伽美什的印象产生了质的变化。
因为有详尽的调查资料,初遇尽管失败但并非没有心理准备——那时吉尔伽美什给他的印象确实如想象中一样,高傲、目中无人、自我中心。他本人就是他自己的世界规则标准。
之后的接触则让他对以上几点有了更深的了解,而这恰恰是迪卢姆多最不擅应付的类型,“欲擒故纵”的选项与其说是策略,不如说是不得不如此而已。
通过对方的言行来判断下一步行动,并逐渐将他带入自己的步调里。他原本是这么想的。然而试枪和突然来访却让吉尔伽美什越发脱离他的预想。根本无法对吉尔伽美什进行任何准确预测。
但截止上述事实为止,吉尔伽美什给他的印象都并未同初遇时有所不同。
——截止上述事实为止。
而此时的迪卢姆多当然不会知道之后的事,对现在的他而言,被“突袭”之后再作出些什么故意惹恼对方的举动显然不明智,而老实等待的结果是他看着侍者送来的这一套实在称不上有任何品味可言的晚礼服,嘴角微微抽搐。而一想到那句附言“奥迪那先生,主人希望您穿这套衣服赴宴”,他几乎直接想跳窗逃走了。
这种上露肩膀下露腰的东西,简直——不,就连美狄亚给阿尔托莉亚选的衣服都没有那么糟糕!迪卢姆多一瞬间理解了自己前任队长的心。
他或许根本只是想要耍我而已。恪尽职守的枪之骑士脑海里飘过了这样一句话,随即把那身礼服顺手丢到房间的角落里。
于是不出他所料,穿着朴素正装被引领到吉尔伽美什的桌边时,任务目标的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失望表情。
“怎么没有穿我挑的礼服?”他示意侍者为迪卢姆多拉开椅子。
“多谢您的美意,”迪卢姆多用了早就想好的理由,“那不合身。”尽管他只碰过衣架。
“啧,”对方发出了不满的嗤笑,“我的目测从不出错。”
迪卢姆多已经不想腹诽面前的人到底脱离常识世界多远了,但他仍然注意到吉尔伽美什的嘴角漾开了一个更意味深长的笑容。于是他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坐正:“您到底——”
音节未发出就被突然凑到嘴边的杯子堵住了。
“别说那么无聊的东西,我没有问。”吉尔伽美什手指一转,杯子又收回到自己面前,“这种时候,闭上嘴安静享受我的赏赐就好了。”
迪卢姆多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在杯子互相磕碰的轻响间颇为无奈地意识到他又要听一整晚言情小说台词了。
话虽如此,出乎迪卢姆多的意料,这次晚餐竟然还算愉快,或许也有已经习惯了的原因……这可真说不上是值得开心的事。毕竟当迪卢姆多发现比起纯粹的言语调情,自己倒是更能接受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与肢体接触时,心情复杂程度实在难以用所知的词汇形容出来。
更别提这一切还是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原本以为晚餐结束后该是他所预想的较为僻静的场合,不管是要幽会还是别的什么超出他想象范围的安排——就算是吉尔伽美什,也总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才对。
谁知道吉尔伽美什真的没有呢……现在他们所处的就是昨天酒会的场所,作为集会的主要区域这里即便没有活动也有不少宾客于此休息或商量事务。吉尔伽美什根本没想到要离开那处专属的最佳席位,比起昨晚来,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这次迪卢姆多没有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而是和吉尔伽美什并排坐在一起。
不时有视线从四面扫过来,且无一例外地避开吉尔伽美什,只是在迪卢姆多身上游荡。迪卢姆多叹了口气,不用发挥想象力也能明白他们窃窃私语的话题大概前进在什么方向上。与他的不自在相比,吉尔伽美什的心情倒越发愉快,微妙地介乎于微醺和清醒间的态度。
卡片就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
机会有了,距离足够,只是这么多人注意着自己实在无法下手……
“坐在我的面前也有机会走神么?”
……真是麻烦。
“抱歉,”迪卢姆多把注意力转移回来,随口扯了个谎,“我有点头晕。”
经过晚餐时的再三重复,他舍掉了早就开始不想使用的敬称,语气也没那么客气。看得出吉尔伽美什的兴致确实不错,并没有就这句明显的敷衍深究什么:“刚刚我问的你还没回答……你是用双枪?”
“是的,”迪卢姆多诚实地点头,这点无需隐瞒,“在军队练习了双手持枪。”
“左右使用的枪型不同吧。”
这并非询问,只是为了从当事人身上加以确认。迪卢姆多挑了挑眉:“确实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
并没有期望能听到什么有意义的答复,但吉尔伽美什接下去说的话却着实令迪卢姆多惊讶。
“双手换位后,姿势和位置都有所不同。”对方轻轻啜饮一口杯中的红酒,“算作惯用手的区别也太大了,右手常用枪的射程更远……但杀伤力更大的应当是左手。”
……一点不差。
吉尔伽美什的话成功挑起了迪卢姆多的兴趣,他不由得坐近了些,身子也向前探去,也许除了生硬地应付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有更好的话题可以选择。
“怎么,我说出的话就让你这么惊讶?”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
“不……靶场射击的时间很短,我没想到能被看得这么清楚。”
迪卢姆多的话很诚恳,毕竟能在短短数秒里单凭握枪的姿势就推断出自己的习惯,即使以战斗专员的标准看也是十分优秀的洞察力。吉尔伽美什的军火商身份显然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个“水准”。
“你这杂种,”吉尔伽美什放下酒杯,微微笑着扭头看向他,“你以为你面前的人是谁,无论是枪,还是用枪的人,本王对他们的了解,可是你没法想象的啊,况且——”
对方突然凑近了他,单手抚上迪卢姆多的右脸,拇指划过眼角的泪痣,“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别眨眼’这话可真是不知好歹啊。”
……早就知道不能对他有什么水准以上的预想。
迪卢姆多无语地看着对方原本撑在脸颊上的手移动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本以为终于有了合适话题的他这次真正被弄得不厌其烦,更懒得废话这些跟自己的腿有什么关系,于是直接抓住吉尔伽美什的手腕,没想到因为那粗大的金镯子太滑,对方轻松地反握住了他的小臂,直接一路向上,摩挲着他的手。
……果然今天下午出手还是太轻了吧,应该直接让这混蛋脱臼才对。
旁边飘来的目光愈发令人如芒刺在背,迪卢姆多皱起了眉。
“我想到外面走走。”
他稍一用力挣开了吉尔伽美什,随即不由分说地起身。在说不通的时候,直接行动更加有效。这一点在这个任务里同样适用。
见到迪卢姆多突然离去的一个小个子侍者吓了一条,连忙闪身让开道路,却不想一个后退恰好撞到了紧随其后的吉尔伽美什。几杯葡萄酒照着衣服泼了上去。
这点变故到真是在迪卢姆多意料之外,他脚步一滞转头观察情形,刚好看到一脸嫌恶的吉尔伽美什把整件外套直接脱掉扔了下来。
没有谴责,就像是多说一个字的时间都不愿浪费似的,几步上前的吉尔伽美什一把抓住了迪卢姆多的手臂:“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第二次?”
“未经允许就擅自离开……到目前为止,敢连续两次这么做的人,屈指可数啊。迪卢姆多奥迪那。”
说不清是如何来到二层露台的,手臂上的压力也随之消失,吹来的夜风让迪卢姆多感觉好了些,长时间的“对峙”和酒精混在一起真的让脑子产生眩晕感。影响到判断力可就糟糕了……尽管有些差错,但独处的目的是达到了,现在已经入夜,趁着光线得手拿到卡片应当不成问题。
迪卢姆多是这么打算也是这么坚信的。三秒钟后的吉尔伽美什的行为告诉他,他又错了。
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逐渐接近,迪卢木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这个动作还没做完就被扳过肩膀狠狠地按在了墙上。
嘴唇传来湿热的感觉,他愕然地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捕捉事件的走势。而罪魁祸首,那位同样未曾闭上眼睛的王者,更是自顾自地趁着这一瞬的惊讶轻巧地撬开了他的牙齿,舌头毫不客气地探了进去。
被毒蛇盯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咬死了。
同那双眸子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对视,这是迪卢姆多唯一想到的话。舌尖被吮吸着,几乎是被迫地和对方绞缠在一起,迪卢木多下意识的抗拒——然而推拒本身都已经成为了回应。
尖锐的疼痛感猛地侵袭了大脑,口腔内随之迅速蔓延开的血的味道让迪卢姆多回过神来。这也是第二次了。嘴唇在同一天内被同一个人咬破两次——当然这对那个家伙来说大概也是新鲜的体验。迪卢姆多苦中作乐的想,本能在有时候真要命。
找回了仅剩的理智,在彼此稍稍分开的时候他快速地判断现在的形势。本想要在这里解决任务,偷到卡片就可以收工,现在来看原非如此简单。暂且不说他完全没有破绽,退一万步即使现在成功,接下来也没办法草草收场全身而退。
吉尔伽美什血红色的眸子里蕴藏的与其说是欲求,更像是在狩猎。
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得太草率天真了吗?
冗长而激烈的亲吻结束了,感到肩膀上的力道略微放松,迪卢姆多推开吉尔伽美什,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吉尔伽美什倒也没有继续,甚至没有对迪卢姆多的反抗多说什么,而是主动退开了两步,眼神一偏,一直在露台外等待的侍者立刻拿了新的外套送了上去,并帮他穿好。迪卢姆多靠在墙上看着他,花了点时间才让呼吸重新平稳。
“你想说什么?”
再次走近的吉尔伽美什好整以暇地看着迪卢姆多。
“这次可是你主动的‘邀约’,难道还要算作‘强迫’么?”
……没有心思没有精力,任务时间也不允许和他多作纠缠了。
迪卢姆多内心猛烈地挣扎了一下,最终放弃了抵抗。伸出的右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揽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脖子。
“……别在外面。”
“请”字被再次袭来的吻吞了下去。
而这次,可是真的没有机会问“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