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ppen（圣魔之血同人）》kooooh

26、Viezehn/fourteen

　　(Ⅰ)
　　自由。
　　少女深深的吸了口气——虽然对她来说呼吸是个没意义的动作。
　　自由。
　　她张开双臂，风儿缓缓吹拂。
　　“自由啦——”
　　红发在阳光下跳跃，女孩像在公园里扮演飞机的小孩子一样——欢快地绕花坛跑动着。
　　“……没救了。”狄特里希嘴角抽搐。“关了一个月关傻了都。”
　　“那是因为谁的错啊。”他旁边的简捂嘴。
　　“阁下，请帮我提醒她让她别跑太快。我的自尊不允许我靠近现在这样的艾丝缇。”
　　“噗。知道了。”
　　简一边说着“别跑太快了爸爸会担心的哟”这样莫名奇妙的话，一边走到阳光下，与形象尽失的女王会合。狄特里希继续站在回廊的阴影里，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
　　工作要结束了。
　　人偶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机能，余下的只有重启，然后他也该收拾收拾，回去团塔。
　　要怎么跟主上和伊萨克交代呢……
　　伤脑筋。
　　棕色的脑袋微微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阖上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好累。能不能在这里休息个把月再回去。
　　“你需不需要休息，罗恩戈林先生？”简·卓丝琳折返回来。
　　“嗯……这几天有把觉补回来，睡更多的话会影响状态。”
　　“这么拼可不好哪。”
　　“哦。”真是稀奇的发言。团里可是没有人说“这么拼命不好”之类的话，可能是操偶师自己也没怎么拼过的缘故。
　　“罗恩戈林先生。”
　　狄特里希缓缓睁开眼。
　　“我冒昧问一下。你，可曾承诺过什么？对陛下？”
　　“什么承诺？”少年费劲地重复。
　　“是吗。”伊林公爵似乎松了口气。“你，会跟陛下承诺些什么吗？”

　　一开始狄特里希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两人沉默地看向在阳光下一个人欢闹的女孩，看了一会，狄特里希才渐渐反应过来。
　　“……哦，你说那个啊。”
　　“可能是我太敏感。不过作为过来人，我是很苦恼的。”
　　“苦恼？”
　　“如果就放任你们这样下去，合适不合适。”
　　“放心，我不会给她任何承诺。”
　　“是因为爱她？”
　　“因为她不会相信，我也不想被无法做到的事情束缚。”
　　伊林公爵垂下眼。
　　“百分之百的美好结局，果然是不存在的呢。”她苦笑。
　　“哪有那种东西。”狄特里希打了个哈欠，“就是很多人不想接受注定的未来，才多出那么多无聊的事情啊。”
　　“你真豁达。”简转头看他。
　　“看来艾丝缇是真没怎么跟你提我的事。你要是知道我过去怎么对她以后，现在肯定会摇着扇子奸笑着说‘活该’的。”
　　“我过去还以为她是个不经事的幸福小孩，根本没法代替玛丽的弱小的人。过去不算数的。”
　　“过去算数的，公爵阁下。我曾间接杀害她爱的人，背叛她，让她作出不是她死就是她同伴死的抉择——如果连这些她都可以忘记，那她就不是艾丝缇了。”

　　树叶微微摇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艾丝缇是个好孩子。因为她是个好孩子，所以我不想把她交给权贵，别国国王，或者其他的随便什么人。我曾经深受其害。可是罗恩戈林先生，我也不想把她交给你——那些人给不了她的，你一样也给不了。”
　　狄特里希沉默许久，然后缓缓地开口。
　　“阁下太宠她了。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有她幸福的定义。”

　　平静的语气。仿佛根本无所谓。
　　这个人，就算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他也……
　　“你——”
　　话音未完，少年已经冲了出去。
　　“……诶？”
　　她诧异地转头，看到刚才站在她身旁的人已经跑远并迅速扶起跌倒的少女。一边扶还一边皱着眉头说些什么，少女瘪了瘪嘴。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意着陛下么。
　　简·卓丝琳还在愣神，狄特里希已经架着嘟囔“我没事真的没事”的女孩回来了。
　　“运动协调机能已经测试完毕了。现在回房间。”
　　“诶可是我还没跑够——”
　　“等重启以后你沿着阿尔比恩海岸线跑我都不管你，现在回去。——阁下？”
　　“啊。”简轻轻地答应一声，“就来。”

　　(Ⅱ)
　　话说，有一个从十三章开始就一直没解决的事项。

　　——阿尔比恩，该怎么付维修费

　　“我要是说‘不要条件’的话会怎样？”他问。
　　“会怀疑骑士团有其他图谋。”艾丝缇答。
　　“没你什么事。阁下？”
　　“嗯……这样你不好交差吧，罗恩戈林先生。”
　　“……的确。”
　　三人坐在沙发上痛苦思索了很久，直到女仆将下午茶还有甜点端过来。
　　艾丝缇高兴地准备伸手，“哦，谢谢瑞伊——”
　　“——这一样没你什么事。”操偶师敏捷地把盘子夺了过来。
　　“……”
　　“别那副表情。从现在开始，在你的观念里这些东西应该跟钟表或者文具一样，不能吃的。”
　　“………死了算了……”少女欲哭无泪。
　　“你以前没这么贪吃啊。被奈特罗德神父影响的？”
　　“……”
　　“……算了。一小口哦。”
　　“咦？”
　　狄特里希将蛋糕稍微切下来一点，面带微笑地伸到少女面前。
　　“你有味觉，也有保留部分消化道……一点点应该没关系，我想。”
　　艾丝缇的脸瞬间亮了，“这么好~谢谢你狄特里希！”
　　“张嘴。”
　　“啊——”
　　然后送进他自己的嘴里。
　　“……混蛋啊！”
　　“人要禁得起诱惑，女王陛下。”他叼着叉子，一手挡住少女的愤怒直拳。
　　“骗人很好玩是吧！”
　　“骗你很好玩啊。——公爵阁下，你快不行了哦。”
　　“我……我没事……”伊林公爵捂着笑痛的肚子。

　　少女的脸因为吃不到的美食而完全垮了下来，看起来很像那个神父。
　　奈特罗德神父，弟弟大人。把希望之星一手调教成了跟他一样的吃货。
　　奈特罗德。嗯，主上也姓这个。
　　主上。
　　主上好像说过什么话……。
　　（“你别告诉伊萨克我来这偷调料的事啊。”）
　　不是，再往后一点。
　　（“后来？后来姐姐被我杀了。”）
　　也不是。再往前。
　　（“那我以后都不能找你借艾丝缇来当闹钟了？？”）
　　不是。
　　（“对我们来说倒无所谓，可你难道不高兴？”）
　　不是。
　　（“团塔位置坐标还有你房间里的机密数据之类，不会暴露了吧。搬家好麻烦的。”）

　　少年猛地抬起头。
　　就是这个。

　　“公爵阁下。”
　　“……什么事？”瘟神简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我们骑士团可以为布里基特三世，女王艾丝缇的人偶形态——”
　　“还形态呢，好像会变身似的。”艾丝缇凉凉地插嘴，看来还没从失落中恢复过来。
　　“别打岔——可以为她的维护提供无偿的技术支持。作为交换，我们恳请女王保守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艾丝缇歪头。
　　“关于她在团塔期间掌握的关于骑士团的信息。其中包括团塔的位置坐标，在我房间里的机密数据和文件……”
　　“在‘你’房间里的呢。”瘟神简歪嘴笑。
　　“……这不是重点。”狄特里希头上隐隐有青筋，“希望女王不要把这些告诉任何一个人或势力，我们将非常感激。”
　　“可是……”艾丝缇很困惑，“那个时候我还没有醒啊，我怎么可能记得——疼疼疼！！”
　　狄特里希放松丝线并瞪了女孩一眼，然后对着一头雾水的伊林公爵略略提高了声音：“陛下认为自己不记得，这不能保证她将来不会想起来。如果她能保守秘密的话，我们骑士团将十分高兴。”
　　“呃……您觉得呢，陛下？”
　　“你告诉别人也没什么意义。骑士团可不是能随便攻下来的地方。”狄特里希意味深长地看着艾丝缇——顺便把操纵丝线的手貌似无意地抖了抖。
　　……这根本就是威胁吧。
　　“我……我知道了。就算我想起来，也不会说出去。”
　　“嗯，乖。”
　　“……取决于你们今后的行动。”艾丝缇不甘不愿地加上一句，“如果做了过分的事我肯定会告诉教廷的。”
　　“你先想起来再说吧。”操偶师压力不大。“问题解决了，现在回去重启。”
　　“好……”
　　“陛下。”
　　“嗯？”艾丝缇回头，看向欲言又止的伊林公爵。
　　“怎么了？”
　　“……”
　　狄特里希看了两人一眼，自己先进了房间。

　　Ⅲ
　　客厅里只留下艾丝缇和卓丝琳两人。
　　“什么事，简？”
　　“陛下……希望和他在一起么？”
　　“怎么可能啊？”女孩诧异地笑。
　　“这一次维修完，他就要回去了。”
　　“我知道。”
　　“……陛下？”
　　女孩抿了抿嘴，好像在思考怎么措辞。
　　“简，这个真的不用你担心。”良久以后她开口，“这不重要。对修女出身的我不重要，对他更不重要。”
　　不重要么。
　　“可是……”
　　“你就当做是他的玩笑吧，他搞恶作剧的时候向来很认真。”艾丝缇苦笑，“……其实，我也觉得这只是他的玩笑。”
　　“怎么可能是玩笑！”卓丝琳急道，“陛下你也知道他为你能顺利活过来做了多少事情——”
　　“是玩笑。”
　　“……”
　　“如果不这样认为的话……”
　　她视线下移，默默地注视地板。
　　“……我不想，再被他骗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简轻轻抬手，摸了摸艾丝缇的头。
　　“陛下。”
　　“……”
　　“请不要这样。一次的背叛，不能否定全部的爱。”
　　“那他还要骗我多少次我才确定他是真的在玩我？！”艾丝缇猛地抬头，“我还要痛苦多少次才知道我的——”
　　“我知道。”伊林公爵按在她头上的手掌带有不容置疑的力度。“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全都知道。”
　　“……”
　　“可就算这样，我——就连我，都相信有真爱存在啊。”
　　“……你相信，简？”
　　“我相信。”简·卓丝琳点点头。“我从小就相信那些书上所写的感人爱情，一直到现在，我都知道自己仅仅是没有遇到而已。”
　　“为什么？”
　　“为什么……”简含笑想了一下，“就像是科学家相信真理的存在那样吧。每一次被伤了心之后都不想再相信了，可是又时常觉得，它是有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伟大作品来歌颂它？就这样……到了现在。”
　　“为什么？”女孩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你也好，法琳也好……明明都是……”

　　简轻轻捏了捏艾丝缇的脸颊。
　　“陛下，您相信爱么？”
　　“……我当然相信爱，我……不相信他。”
　　“喜欢上一个人，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
　　“——是很重要的。我知道。”
　　是的，曾几何时，那个被爱伤害过的同伴曾这样告诉自己。
　　（“就像所有的景物突然有了色彩，所有的歌曲突然都能听懂，明白如何原谅不公，如何忍受痛苦，如何去怀念。就是那么重要。”）
　　“可那是错的啊。”
　　“不，陛下你还没有试过。你还不知道他的心情——所以，你怎么知道这一次，它会出现？”
　　“……”
　　“我想说的就只有这些。请不要顾虑，也不要害怕，更不要质疑自己是否有爱的资格——爱是飞鸟，这次若抓不住，就不知它去往何方了。”
　　简又摸了摸艾丝缇的头，艾丝缇抬起头——她看到的是，和当年的主教一样，温柔如母亲般的眼神。
　　“陛下……这一次，请听听自己心的声音吧。我希望你幸福……”
　　蓝色的眼睛，像极了女孩的姐姐。
　　“……我希望，你能带着玛丽的份一起，幸福下去。”
　　“简……”
　　艾丝缇握住她的手。良久以后，她才不舍地放开，转身回去房间。

　　那一位贤明的妖妇，在等她回来。

　　那个人说，我不需要爱情。
　　她说切，没趣的女人。
　　“简，我不明白。”那个人缓缓吐出一口烟，“你明明不喜欢任何人，为什么还要这样放纵自己？”
　　“谁说的，只是那个人还没出现而已——你才是，禁欲给谁看呢？”
　　那人勉强笑了一下。
　　“像我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也有资格爱别人么。”
　　“再下作的人都有人爱哦。”
　　“不是的，爱意味着责任。我这样都不知道下一秒是否身首异处的人，随便的爱，对别人不公平。”
　　“嗨，说不过你。”瘟神简打了个哈欠，“能有个人陪着自己就不错了。——所以还不快快谢我？你这个卑贱的私生子。”
　　“呵。多谢了，简。”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把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呢。
　　也许是懒，也许是私心——自己没法接受多年的好友有了男人的情形，所以觉得她就这样也不错。
　　在她死了以后，自己才慢慢后悔起来。
　　人的生命是十分脆弱的，自己却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们两个无药可救的女人，会一直这样，斗个嘴，抽根烟，过一辈子。
　　很后悔。
　　如果说了出来——就算改不了既定的结局，也许在那个过程中，那个一生都在血之路上行走的女子，被仇恨吞噬而死的她的好友，会有一刻，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幸福。

　　“请不要顾虑，也不要害怕，更不要质疑自己是否有爱的资格。”
　　玛丽，那些没说出来的话——
　　“我希望你幸福。”
　　这一次，我说给你的妹妹听。

　　“玛丽，你看到了吗……”
　　她轻轻呢喃着。
　　——玛丽，你也会祝福她的吧？

　　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狄特里希回过头，看到少女一脸复杂地进到房间。
　　“怎么了？”
　　“没事。”
　　“没事才怪。”
　　“不用你管。”
　　“一块蛋糕而已。之后的考验还多着呢。”
　　“都说不用你管了，而且也不是因为蛋糕。”少女没好气地说完便径直趴在床上，从头到尾都没看操偶师一眼。
　　“……”
　　结果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火大起来。不管是插电缆还是其他准备事项，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好像我很关心一样。操偶师愤愤地想。
　　“真怀念那个人偶呢。那个一直乖乖听话的艾丝缇。”
　　“怀念你把我格式化啊，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没必要而已。”
　　“你就是不敢。”
　　说话间火药味越来越浓。
　　最后——相对冷静的操偶师，果断掐了艾丝缇的电源。

　　……真不知道瘟神简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不对劲。
　　结果让操偶师也烦躁不已，电脑这时候跳出一个对话框，他看都没看就点了确定。
　　【操作系统正在重启，请稍候...........程序载入：2%】
　　还要一会才能完，正好，去收拾东西吧。
　　操偶师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客厅的时候没有人。不知道瘟神简去哪里了。
　　他开始打包自己的生活用品。
　　内心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想不出来。
　　“……”
　　反正跟自己没关系。直觉告诉他跟自己没关系。
　　他放缓了打包的速度，然后又回到艾丝缇那里。
　　【操作系统正在重启，请稍候...........程序载入：37%】
　　没问题。
　　操偶师放下心来，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打包。
　　自己漏掉了什么……？
　　可是想到女孩之前那生气的样子，操偶师也火大起来。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她直接变成人偶都跟我没关系。明天上午有一趟渡轮吧？也不知道皇宫能不能帮着订票。”
　　这么说着，还真的出去找谢菲尔特。谢菲尔特表示现在就可以让他们订。真方便。
　　“我住头等舱的话可以报销吗？”
　　谢菲尔特扑哧一声笑了。“当然可以，先生。”
　　满意地回来。
　　【操作系统正在重启，请稍候...........程序载入：79%】
　　无聊地坐在那里，看着数字一点一点跳动。

　　就要走了。
　　还能再见到吧？
　　她对我……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是不清楚。
　　明天她会来送我吗？
　　【86%】
　　有点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情。
　　有点想问那个问题的答案。
　　【90%】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对我的心情，想给我说的话。难道一句都没有吗。
　　讨厌的女人。
　　【95%】
　　也许到最后她还是不说，那要怎么办。
　　【98%】
　　告诉她吧。
　　【99%】
　　如果失败了就说“开玩笑的”。
　　【100%】
　　反正还会再见到的吧……

　　【操作系统重启完毕。格式化完成。】
　　【欢迎使用该自动化人偶。代号：红桃皇后，all users ready.】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

　　“……”
　　他眨了眨眼睛，那一句话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
　　大脑在拒绝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骗人……”
　　【格式化完成。】
　　“……艾——”
　　就在这时候，身旁的女孩像个被线提起来的木偶一样，缓缓起身。

　　她睁开双眼。
　　晦暗的青金色瞳孔，像是洋娃娃的眼珠那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