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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福兮祸兮 ...

  •   “给四阿哥请安,爷吉祥。”轮完值,正要回帐,恰好遇上四阿哥骑马而来,便停住脚步,俯身请安。
      只听得衣衫窸窣,他已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抬头见他骑射打扮,忍不住多瞄了一眼,绀紫骑装衬托出皇家华贵,配以褐色短皮靴,愈加显得精神干练。

      胤禛上前一步,手臂微抬,问道“起吧,额娘身子可好?”
      我低着头恭敬的回答:“回主子的话,娘娘一切安好。”雍正的心思,我猜不准,也不敢瞎猜。
      “草原昼夜温差大,要多留心,及时添减衣物。吃食上也要注意,额娘嗓子不好,油腻辛辣之物应当少吃。”他淡淡的嘱咐着,都是些衣食上的琐事。这样的感觉像上小学时,妈妈替我们背好书包,嘴里会不住叨念:上课认真听讲,不要开小差,不懂的要及时问老师,诸如此类的话。
      我认真的答说:“奴才记住了。”身在天子之家,竟被各种权谋牵涉所累,连普通的关心、嘱咐都无法坦率的亲言相告,这种悲哀又岂是锦衣玉食所能弥补的?
      “十三弟……”四阿哥提及胤祥,我忙竖耳细听,他却拖了长音,又顿在那里,叫人好生心急!
      “……他已在回来的路上,估摸着后天能到。”我一愣,最是不苟言笑的四阿哥竟当起了“信鸽”。
      我虽不够聪明,去猜话中是否别有深意,却不笨,晓得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行礼后轻声道:“多谢四爷相告。”
      他没再留我,只挥挥手。我也便识趣退下。

      草原夜间气温低,我裹着厚实的棉衣坐在火边,仍是觉得冷。添了几块干柴,又拿枯枝拨了拨,噼里啪啦的火一下旺了起来,看着都觉得暖和。
      消无声息的,肩上忽然多件大氅,别过头胤祥正蹲在身后!我又惊又喜的叹道:“你怎么在这儿?四阿哥说要后天才到呢!”

      胤祥哧哧的抿嘴笑着,搂过我的肩膀,随意坐下,用手挡住火光盯我看了许久,猛地狠狠啄在我脸颊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我甚至来不及变换表情,想来定是停在了惊喜交织与苦笑不的转换之间,难以言述。
      “……就想回来呗。”他含糊不清的嘟囔了句,甩开辫子,看了看四周,又道:“我快饿疯了!若不是还要赶路,都恨不得吃马肉,你倒是给我弄些吃的呀!”
      胤祥边说边拽我起身,拖着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我看他往德妃帐堆的方向走,便解释道:“这么晚,高公公一定睡了。还是去总厨吧,那儿有人值班,离我们也不远。”
      他头也不回,只攥紧了我的手,说道:“有你就行。”

      到帐口看见里面烛光闪动,正觉得奇怪,筒子就迎了出来,对胤祥打了个千儿,又向我弯弯腰,边撩门帘边说:“主子,东西都备齐了。”
      随胤祥进去后发现炉子上正咕噜咕噜的滚着热水,砧板、刀具都已摆好待用,这才回神醒悟,原是要我下厨呢!心中暗暗后悔,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今日,就该向高福偷师学几招。
      只能先扒了颗白菜浸在水里,又比划着切了几块鸡肉隔水蒸。回头看胤祥,他翘着二郎腿,小口小口的正喝茶,像老北京清晨茶馆里遛鸟的大爷,悠闲自在,刚才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半点都寻不见。
      我举着刀,仔仔细细的扫视了屋子,搜寻着还有哪些食材,能变为既好吃又好做的料理。

      胤祥取走了我手中的菜刀,附在耳旁轻声戏谑道:“只要你烧熟了,随便什么我都吃。”
      我挖空心思研究菜谱,他倒好……不满的给了他一记横眼,碍于筒子在场,不好直接发作,只得悄悄提起腿,先是给了个笑脸,趁他一头雾水时,猛地踩在脚背上。
      “你……你太过分了……下手真黑。”他双手捧着脚背,弓着身子,用一只脚来回跳个不停,活像只吓得炸了毛的猫!

      我忍住笑,一挑眉毛,故作认真的问道:“你看见我的心眼了吗?”
      他惊愕的看着我,双眸瞪得老大,大声问说:“什么?”
      我装出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语气不善的说:“我说你看到我的心眼没有?心眼,就是圆圆的,到底看见没有?”
      显然,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却也知道不好再追问下去,吞吞吐吐的摇头答说:“没……没有。”
      “没看见就对了!”我抢过他的话,用拇指顶住小指指尖,比划着样子,一字一顿的说:“因、为、很、小!”
      他愣了三秒,随即反应过来,捧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索性坐到了地上,站门口的筒子更是压低脑袋,肩膀一个劲儿的抖,恨不能把整个身子弯成虾米。
      “你……咳咳……太……咳咳……好笑……”胤祥实在是笑疯了,又跺脚又捶胸,怎么都刹不住,偏又憋不住话,被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我不理他,把先前蒸的鸡肉取出来,在一排罐头里找出甜面酱仔细刷好,架进烤炉。
      忙活完了,胤祥还嘴角挂笑的揉着肚子,叹了口气,蹲下身扶他坐回椅上,心中暗暗嘀咕:哪里好笑成这样了?

      “对了,你给皇上请安了吗?”我给肉翻面刷酱时随口一问,胤祥闻言却诡笑起来,蹭到我身旁,压在肩头,小声说道:“皇阿玛歇下了,明儿一早再去请安。……你是不是着急了?”
      当然着急!若被人知道,你一回来不先给老爷子请安,反来找我,自己岂不是要活活被压死在《女诫》和《内训》之下?
      他的手忽然环在腰间,我一哆嗦险将肉掉入炭火中,正要发作,却听他隐含欣喜的说道:“就这几天,寻个皇阿玛高兴的时间,便提我们的事。”

      我回头看着他,他嘴角化开了甜暖的笑,目光中透着坚定,贴在我肩头,小声却字字清楚的说道:“这是我最得意的决定。”
      “胤祥……”我喏喏着说不出话,不知如何回应他的表白。那简单却炙热,净明澄澈如一汪山泉,清可见底的倾诉。
      胤祥的吻轻落在脸颊,如翩舞的蝴蝶一路碎碎而下,歇在唇边。我闭着眼,只是笑,止不住的笑,心里暖意无限,有什么甜言蜜语会比请求结婚、共度一生的誓约更动听?
      却不知为何,总有泪不听话的跌落,我越是闭紧双眼,越是适得其反。
      胤祥也不说话,只是抱紧我悠悠的晃着,哼起我从未听过的小调,好像此时两人正策马在夕阳斜挂的大漠,牵手同望远处,天涯咫尺,誓约永恒。
      我笑着看他,放开一切杂念用心回吻,我对未来毫无把握,可至少我知道,有一人值得我用一切交换,而他也将毫无保留的,给与我同样的回应。
      对视相望,你我眼中仅有的彼此。

      闻到烤肉飘出的香味才回神想起屋内还有人,不大好意思的推了把胤祥,探头看去却不见筒子的身影,耳边传来他的轻笑:“你是我福晋,他哪儿有胆子探听主子的事。”
      在现代,我听过、看过无数直白腻歪的甜言蜜语,都不曾热血澎湃,甚至以为自己缺乏感受浪漫的细胞因子。可至今日我才明白,那种因为某句甜透心窝的话而令自己红透双颊的情景,只会发生在所爱身上。
      菜入油锅冒出“嗞嗞”的爆声,片刻后,淋上煸好的香油、辣椒和大蒜,放上少许的盐和醋,最后装盘。胤祥顺手接过摆在桌上,我一愣,又装作无事的继续煮面,心中却不断暗暗窃喜,偷偷笑着,感叹他有居家男人的潜质。
      “好了,快趁热吃吧。”胤祥接过面,不等我说小心烫嘴,便狼吞虎咽的起来。
      我看着他吃光了所有的东西,还意犹未尽的咂着嘴巴,回味无穷的的模样,恨不能让时间静止,将片刻定格成为永恒。

      等吃饱喝足,一切收拾妥帖,已近丑时,胤祥怕此时再睡会误了请安的时辰,索性泡壶浓茶醒神。
      我正要打水,听他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细细想了想,这句诗似乎在哪儿见过,未等我记起出处,他又道:“你眯会儿,到点了我喊你。”
      心头一暖,拧了把热毛巾递去,柔声道:“现在睡,醒了也迷糊,倒不如咱们俩说说话,嗯?”
      “行!”胤祥撸了把脸,随手将毛巾抛进盆里,拉我枕在他膝上,兴冲冲的问道:“我们以后宅子定在哪里?这几年你性子恬静了不少,四哥给的庄子倒是人少清净。但我记得,你还未入宫时,就像匹没上鞍的野马,没有你不好的热闹。入宫这些年……一定要补回来才行。”
      我随口说道:“拣个离四阿哥近些的好了。”
      胤祥握住我的手一紧,抬头看去,他眼中有一丝奇怪的神色,转瞬即逝,然后开口:“行,只要你喜欢。”

      “主子?时辰差不多了。”门外响起筒子的声音,我忙起身,也主动忽略了耳边的轻笑。给胤祥换好衣服,又重新编了辫子,全部弄好,后退两步,左右打量看还有何不妥,刚要夸赞“完美”,就听胤祥说道:“你别紧张,我一定好好表现,请皇阿玛赐婚的!”
      我无奈的笑了,故作正经的行礼说道:“一切就仰仗十三爷了!”

      回营帐,恰好德妃进膳,燕喃也没问我一夜未归去了哪里,俩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跨步进屋。
      德妃正要下第一筷,门外太监通报说十四阿哥到,忙得一屋子人准备净手的毛巾脸盆,再添碗筷。

      “可吃了?”十四爷一进屋,不等行礼请安,德妃便问道。
      “还没呢!等会儿和蒙古的王爷世子们狩猎,下午还有宴庆,怕不得闲向额娘请安,这不就巴巴的赶来了。”
      “就你嘴甜!”德妃将自己的碗递给胤祯,狐疑的笑道:“请安是假,只怕吃腻了草原上的牛羊,嘴馋我这儿的清粥小菜了。”
      “额娘明鉴,真是什么都瞒过您。”胤祯就着酱菜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不是羊肉就是牛肉,胃里堵得慌。”
      德妃黛眉微蹙,立马道:“多大的人了,在吃食上也不注意,尽叫人操心。”
      十四正要接口,又听见小太监通传说四阿哥到。德妃瞅了眼胤祯,拿帕子捂了嘴,呵呵的笑着,眉梢带喜的说:“可赶巧了,你们兄弟俩说好的不成?”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快起吧。”边上的丫头端来刚凉好的粥,德妃亲自捧给四阿哥,柔声道:“难为你这么大早的赶来,想是还没吃吧?要比骑射空着肚子怎么行。”
      四爷躬身接过,小口小口的品着。胤祯继续耍宝卖萌的哄德妃高兴,胤禛则不言不语,安静的听着。

      “皇上宣德妃娘娘伴驾。”来宣旨的是李德全的大徒弟,叫起子,听说打五岁起就跟了他师傅,直到现在。
      “有劳公公跑一次,请喝杯茶歇歇脚。”边说着,边从抽屉里取了几块碎银,叫身边的丫头递去。在宫里,等级观念是最严的,若此番来的是苏培盛,就该由德妃亲自寒暄,再由我或燕喃递去。
      乾清宫里出来的人的确不凡,就算是收了你的好,也不显得谄媚,只是本分的道谢,没有半点狗腿子的模样。

      “你们安心的吃,不够了只管和她们说。”德妃披上斗篷,缓缓说道:“等会儿比赛不论输赢,都不可鲁莽行事,莫失了你们皇阿玛的颜面。”

      兄弟俩起身道是,四阿哥喊了声“额娘”,顿了顿,继而说道:“儿臣送送额娘吧。”我和燕喃知趣的放慢了脚步,随在远处。
      德妃的意思很明白,她没有带任何一个儿子去见康熙的打算,未来的雍正深谙此道,又怎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呢?
      出营帐没几步,德妃就停住脚,听四阿哥说了几句,猛地抬头盯他看了会儿,似是沉思一番,才微微颔首,看样子像答应了什么。四阿哥瞧不出喜怒,只恭敬的行礼退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即使在帐中,德妃的声音听着仍像在乾清宫,大方得体,不怒自威。我随在后边,心里忍不住的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进来的时候没看见胤祥。

      “前几日你身子不爽,现今可大安了?”康熙放下笔,拍了拍身边坐榻,冲德妃招手。
      德妃迈着优雅的碎步,缓缓走上前去,回答道:“不过是老毛病,承蒙皇上记挂了。”
      “别拿老病不当回事儿!身子好,三分治,七分养。”康熙又对边上的李德全说道:“晚些让太医院正给德妃请个平安脉,再开服方子。记得关照他,德妃身子虚,得用温补的药材才行。”
      苏培盛一弯腰,道“是,奴才记下了。”
      德妃正要谢恩,却被康熙按住,只听他说道:“你胃口不好,特意叫人给你熬了银耳粥,还掺了江南的荷叶,别有清甜之味!”
      德妃嫣然一下,谢赏后说:“十四今早也说有些积食,臣妾嘱咐了他身边的小厮,也叫准备些软食。侧福晋没跟来,多少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回头也叫人叮嘱叮嘱老十三,他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人,怕是更容易疏忽。”
      “还是你想的周到。”康熙撇着茶碗盖,眯了眯眼,问道:“胤祥今年也十七了吧?”
      “是啊,十月初一就满十七了。”康熙没有接口,只是点点头,德妃顿了顿,说道:“胤祥这孩子做事勤快又孝顺,每次办差总少不了给臣妾捎些新鲜好玩的东西解闷,只叹敏妹妹去得早,也可怜了老十三。”
      “是啊,若他额娘还在……唉,朕平时忙于朝政,难免疏忽。你平日的劳苦,朕都知道,都记着你的好呢!”
      “这是臣妾的本分,皇上这么说倒是折杀臣妾了。”德妃拿帕子掩了掩嘴,道:“老十三没了娘,身边更要有个知冷暖、通晓事理的丫头。臣妾正想和皇上商量呢,此次回京,是不是给十三选个何时的身边人,也好多加照顾。”
      康熙忽而一笑,随即接口道:“还是你心细啊!只是,等回京似乎耽搁了。他那脾气性子,就像草原上的马,是该有个人收收心了。朕瞧着这俩丫头就不错,平日里她们也伺候胤祥,喜好恶厌也都清楚。况且你身边的人,定差不了。你瞧着呢?”
      “皇上说的是!身边现成就有,臣妾怎么就没想到呢!”
      康熙哈哈大笑着,转头对苏培盛说:“快,传十三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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