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桓南》宋庭

4、母女

　　桓南便平静下心，坐在椅子上保持着仪态姿容，微垂了视线，不知想些什么。长公主后来言笑间还是会牵扯她，桓夫人便用手遮住唇边笑意，轻描淡写的挡了，眼睛却望着身边一动不动的女儿。

　　长公主末了，起身欲归，临行前对桓南说：“有空便来我处坐坐，春日花开正好。”

　　“谢公主美意。”桓南起身相送。

　　自然是不当真的。

　　眼见着长公主长袖拂地的去了，桓夫人微有倦意的斜靠在榻上，对着桓南道：“南儿。”这个声音与刚才决然不同。那么疲惫，竟有些伤感之意。

　　桓南忙回过神来，她刚才又自顾自的出神，长公主那张美如牡丹的面总让她会心悸难忍，心悸却非关爱意……是根深蒂固的伤痛。她此刻被母亲惊吓，害怕那么聪明的母亲终究看出了什么来，眼中便不免带了惊慌，掩藏不住，被桓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她声音便更痛心了些：“南儿，你告诉我，你心中是不是藏着什么。”

　　桓南被巨大的恐慌笼罩，她不敢告诉父母真情……这般荒诞之事，妄言鬼怪，怎么相信。绝不会相信……她不知道如何解释，而桓夫人已然自己得出结论，“你可还是……顾念着那王珏。”

　　桓南身子一颤，眼神惊痛中竟有千般欲说话语像是海涛，她身子瘫软摇摇欲坠时，立刻双膝跪地，俯首泣道：“母亲，娘，您怎会如此说……”

　　“你呀，若是喜欢便要藏着，一点不露……娘怎不知……”桓夫人疲惫的叹了口气，“自从宫中夜宴归来，你便神思不属，问你，你便藏着……可那点心思，又有谁想不到，你越是藏得深，就越是上心……可是……”

　　已是，夜宴归来了么？是的……刚才长公主便提起过。桓南跪在地上，本是惊涛骇浪的心海便又泛起一阵潮涌。

　　那个夜晚，呵那个夜晚……殿宇亭阁间藏在阴影里的月亮，长公主说自己有如圆月，可那个高高在上的夫人又哪里知道，在她心中，她眼里的少年，曾经如同月光那么明亮。曾经。

　　桓南抬起头，将那些纷扰的心思慢慢收拢，面对桓夫人那张略微带着忧虑的脸，只沉声道：

　　“母亲，你不信孩儿么？王珏公子如天上星辰，远观足矣……孩儿岂会有不当之想。”

　　桓夫人不发一言，只疲惫的遮住眼睛。

　　桓南心中有些疑惑，此时的母亲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凭王珏一面的影像，怎么就能让母亲不信任至这般模样。

　　虽然怀疑，但桓南仍是说：“母亲，您知道女儿的，若要什么……我便开口要，若真是喜欢的不得了，怎么没有撺掇着母亲带我外出，登门拜访？南儿，并无儿女私心……女儿陪父母大人还来不及，怎么能浪费时间在外人身上……”桓南声音低了下去。

　　“当真？”

　　“孩儿不敢欺瞒母亲。”

　　“那今日面对长公主，你……”桓夫人仍是心怀三分疑虑，自己孩儿的反常母亲怎会不明白。那一瞬间心神悸动，南儿的失态……她只能理解为太过欢喜。

　　“因为南儿害怕。”

　　“你怕什么？”桓夫人不解。

　　“……她冒昧上门，怕有所求。若无所求，我们也不够熟。”

　　桓南非常直白，面对自己女儿严肃得不带半分笑意的脸，桓夫人噗哧一下差点笑出声来。却又在桓南眼神似刀一般明亮直接的重量下，只能当真：“若真如此，便好。王家儿郎，公主府上，并非吾家适居之所，那玉般的公子，好虽好……”

　　桓夫人让桓南起身，爱惜的摸着她的脸，轻轻说：“他好虽好，却不一定是我家南儿的良人。”

　　桓南被良人说惊痛，母亲的睿智清醒，早看出她那个结局。奈何她前世那般执拗，就认定了那个少年人，非他不嫁。
　　月下惊鸿一瞥，将将害了终生……

　　桓南忍不住问：“母亲又怎知他不是？”

　　“傻孩子，那般天人，你既知道他是星星，怎会忘了，光亮灼人。”桓夫人害怕女儿终究是心上存着疙瘩，便温声道：“南儿长大了，爱慕光亮美姿容乃是天性，可比起外在的光亮，内力的那个人是否适合，才是最最重要的。我家南儿这般性子，只是要找个稳妥温存的人才是。如同日月，若是天上两个太阳，又怎有生灵活路？”

　　“……我，我现在哪里是太阳……”桓南不知觉间泪便落了下来，她那里还是那个明亮的少女？她表面疲惫，内里更是伤痕累累，哪里还有光亮。

　　“傻丫头，你永远是娘的小太阳，娘一见你便欢喜。”桓夫人温柔的抱着自己女儿，“再者，南儿容貌既美，心性明快，正是好时光，莫要辜负了它。”

　　……

　　好时光。

　　桓南明知这话与她无关。却忍不住心痛。

　　她的好时光……回过头一想，她的好时光似乎是水中的影，没有痕迹。只有痛楚如影随形……

　　她努力想挣扎，可若看见相似的痕迹，说勾起的记忆让她心疼难耐。

　　好时光，这般的好时光，即便再让她度过，她也再没有那样的心性了……

　　一想到这里，本以为死寂了的心，竟还会不甘起来，桓南被自己那股子不甘心所惊讶，肩膀僵直得连桓夫人也觉得奇怪：“南儿可是身子不适？”

　　桓南被那股不甘心冲到了嗓子眼里，有股冲动让她想说：“若给我一次机会……我必定，必定……”

　　必定……月下少年人神一般美的背影。火光中那人冰冷刻骨的嫌弃。若有一次机会……难道她就不能用既有的旧回忆挽回他么？

　　“南儿？”桓夫人看着神情突变的桓南，问道，“真是不舒服？快去休息会。”

　　说罢她冰凉的手贴在桓南额头，试探温度。

　　那样冰冷沉静的温度，一下子让桓南醒了过来，那股中邪一般的冲动立刻从头脑中退下，桓南慢慢微笑起来，“桓南无事，只是想着好时光难寻……要好好珍惜。”

　　桓夫人看着面前这么少女，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傻姑娘。”

　　桓南亦笑了。

　　自重新睁开眼后，第一次，第一次那么欢愉的看着周身，想着新的……新的风景。痛楚是终身的痕迹，可既然获取这般难得的机缘，怎么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