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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姑姑余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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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气南下,近日我省大部分地区将出现阵雨和雷阵雨,市民出行应及时做好防寒降雨准备,紫外线强度为中级,要注意防护……”
“刺啦”一声,余帆抬眼只来及瞥见片泡桐树叶翻滚着向后飘远,视线范围内不少行人抱着手往掌心呵气,又要变天了!
车外寒风乍起,车内只有收音机里不带起伏的女声一直播报天气预报。
墓园在沥阳市边缘,和紧邻的阮安市搭界,从这回市区得行驶很长一段路程,此时还刚刚出墓园没多远,算下来大概还有个把小时才能到家。想着这近一个小时的时候都要和余子扬待在狭小封闭的车厢,余帆就浑身不自在,想随便找件什么事来做都好。
她还在想着,突然听到有手机音乐响,忙拉开拉链找手机,却看到余子扬从上衣里掏出手机,余帆愣了愣,听他应声说:“喂,你好!”
电话溢出的声音显示那头是个女人,很急切地说着话,可听不仔细,只能看到余子扬的眉越皱越紧,狭长的眼中夹带着犀利狠绝的光,没有心情再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下去,他出声打断:“你们好好照顾她,我马上就到。”说着话,他已经丢开手机,方向盘一转,伴着轮胎跟地面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已经掉了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岔道奔驰而去。
“这是去哪?”余帆警惕地坐直了身体。
瞟她一眼,余子扬冷淡道:“我妈旧病复发。”
“余子扬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她不信,这么多年了,当年的手术非常成功,连医生都说是完美。
“我没必要骗你。”他淡淡地开口。
这样淡淡地语气,反而让她底气不足,不自觉拽紧了安全带:“真的?姑姑她这么样了?”
“还不知道。”
余帆呆怔了两秒,余子扬的话让她十分不安。
关掉了收音机的车厢内,比开始更加安静,沉默叫人倍觉压抑。
在听到余子扬开口说“到了”的时候,余帆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屏息,转过头去,窗户外沉沉的黑,不远处的建筑亮着稀疏的灯,正是疗养院。
余帆跟着余子扬进去,他脚步很快,她紧紧跟着,走了一天的路,脚渐渐有些吃力,却不曾吭声。
余清的房间是在二楼的东头,在门口遇到了这里的院长,是个戴眼镜干瘦的中年人,看到余子扬明显松了口气:“你来了就好了。”
“现在怎么样了?”余子扬问,声音很稳,只是尾音急促微微上扬,跟在后头的余帆知道这是他着急时才有的语调。
院长摇摇头:“刚打了针镇定剂,现在睡着,你进去的动作放轻点。”
“嗯,知道。”听院长如是说,余子扬稍微松口气,让余帆先进去看望余清,自己则跟着赵院长回办公室。
余帆推开房门,里面空间很大,除了床和柜子还有一组沙发茶几,空调电视齐全,布置温馨得叫人看不出是间疗养院,装修是新的,应该是不久前翻新过。这里她不陌生,余清刚送来的那会她几乎天天过来,这里人员设备在市里数一数二,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让他们放心。
余清打了镇定剂,躺在床上昏睡很是安静。余帆站在床边静静看着,不由得想到十五岁时她也是这么站在余清的床头,那个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个劲干着急的小女孩。想着她甩甩头,抽过张椅子坐下,细细看着余清,似乎比上一次看到她要胖一点,脸色也红红的。可余帆并不认为这样子就是好,会注射镇定剂就表明刚刚一定是发生过什么,而进门时院长的表情也是格外严肃。
伸手替余清把额角还挂着的细密汗珠擦掉,余帆轻轻地轻轻地虚抱住余清,把头伏在她胸口,低低喊了声:“姑姑,我来看你了!”余清被照顾得很好,身上有淡淡地草木香,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款香水。在余帆的记忆里,姑姑余清一直都是个精致而细腻的女人,一举手一投足间总是端庄得体没来由得显出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姑姑跟父亲若不是相貌上有那么几份相似,真的无法让人相信这两个人居然是亲兄妹。可惜的是,命运却不曾怜惜过她,几次三番将她陷于困境。
从疗养院出来已经是快凌晨五点,天空不再漆黑如墨,天际泛出些微的光亮,道路两旁的路灯明亮,仿佛两条金龙盘踞。
“用这个擦。”
接过余子扬递来的纸巾,余帆胡乱揉了揉眼睛,忽然很想说点什么:“姑姑她……”
“你也看到了,一直都是老样子。”余子扬飞快打断她的话,前方黄灯闪了几闪,在车子快到路口时跳成红灯,余子扬踩下油门,循着惯性,余帆身体朝前栽了下又弹回座椅,张了张嘴,转头看到余子扬侧脸的时候又住了嘴。
余子扬降低了窗户,清晨的风就这么轻轻柔柔吹了进来,他伸手去掏口袋里的香烟,点燃了吸上一口,烟雾渺渺。
余帆转头又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提醒:“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他随意回答,余光瞥见她略带红肿的眼睛,每次她憋着哈欠的时候眼睛就会红红的,以前他还取笑过她说她是只红眼兔子,惹得余帆追着他打。燃尽的烟灰落在手上将他从回忆里拉出,匆匆摁灭了才吸了两口的烟,重新启动车子。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似是犹豫再三,余帆小声地问了出来。
余子扬挑眉:“你想我怎么回答?”
面对他挑衅的反问,余帆无言以对,低下头去。
“余帆。”余子扬忽然叫她,待她抬头看去时发现他身体端正注视着前面道路,头也不曾偏一下,呼吸间仍有香烟残留的味道飘来,“你是想听到我说没有你我也过得很好,还是想听到我说这几年来我是有多想念你,想你想到要发疯?”
“我……我不知道。”她低声否认,抓着包包的手悄悄收紧。
“呵!余帆,你真残忍。”良久他低沉地下了结论。
闻言,余帆心一惊,拽着肩带的手蓦地一抽,张嘴想说什么,却死死咬住唇不敢吭声,嗓子像被什么勒住一样喘不过气。
“可恨我还是着了魔一样爱你,想你,恨不得用尽所有的一切把你换回来。”他低低地笑,看着她语气莫名苍凉。
余帆心慌失措,头也不敢抬一下,更不要说跟他对视,半天才咽着口水艰涩道:“余子扬,你别这样,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他扯着笑说。
余帆身体抖了下,脑子里蹦出一道清脆的声音“余子扬,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反正你阻拦不了我,你能做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我,二是不接受我。现在你做选择吧!”,当年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可她已经不再是十七岁时不顾一切的余帆。
“余子扬,我们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忍了一天的泪水在这一刻倾盆流泻,源源不断,她捂着脸始终不肯看他一眼,也不肯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却一再执拗地努力说服着对方,“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
浅紫色碎花窗帘随风轻轻摇摆,阳光透过轻纱投在木地板上,跟着一起轻轻摇晃。
守了她一夜,余子扬依旧舍不得收回目光,她在车上哭了很久,哭到最后体力不支睡过去。头歪在一边,眼角睫毛还挂着泪珠,鼻头红红的,看上去有几分可笑,但更多的是怜惜。从小她就不是个胆大的姑娘,却总喜欢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怕。
他没有如自己所说送她回老城区的家,而是带了回了自己的家,抱她上楼时,轻得出乎他预料,轻飘飘像片羽毛,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跑。
抚着余帆面颊的手细细摩挲着,拇指沿着她额头鼻梁嘴唇一一划过,动作轻柔。
“余帆,我该拿你怎么办?”喃喃问出声,没有人能回答他,当初她走得决绝,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一夕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失魂落魄到夜夜买醉,要不是七爷把他骂醒,只怕早就是废人一个。在他下定决定打算就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她又出现得那样措手不及。纵使努力压抑克制,那样深入骨髓的思念依然牵引着他不断靠近,哪怕恶言恶语激得她奋力挣扎,也好过看她小心翼翼刻意伪装保持距离。但是,他们之间真的就只剩下彼此伤害了吗?还是真如余帆所说回不去了。
念及此,余子扬深深叹息,目光扫过床头大大小小的娃娃,白的灰的,全是多多洛。余帆孩子气重,喜欢的时候恨不得所有东西都换成那样,贴纸、邮票、橡皮擦换来换去,兴致去了东西往往也不知道塞哪个角落里,唯独这些多多洛娃娃一直精心留着。
手机铃声忽然作响。迅速接起电话,说话前不忘回头看看她,余帆睡得很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舒了口气他压低声音道:“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知道深知他脾气性格三两句简明扼要说完。
“行,你把东西放进我办公室,我就过来。”余子扬果断挂上手机,转身看着余帆,脸上稍显柔和,抚着她的发丝,轻柔道,“小帆,等我回来。”
余帆似乎被骚动的发丝弄得很痒,一把拂开他的手,嘴里嘟嘟囔囔翻了个身整张脸都缩进被子里,看得余子扬好笑,顺手又给她把被子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