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
周末的游乐园人山人海，尽管戚然开始时很羡慕别人的通票，能够畅玩所有项目，可是看见几乎每个设备前都大排长龙，要玩上一次起码排队一个小时以上，他又庆幸自己是免费得来的普通门票，没有浪费钱。
沐明辉的目标显然不是各类游乐设施，他先是观察围墙广告，又仔细地看了看摊位布置，甚至拿出相机准备拍照，见身边的戚然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排队人群，便对他说：
“你看中了哪个想玩就去买票，然后排队等我，我去那边拍些照片。”
沐明辉边说边把钱递给戚然，而沐明辉说去拍照的地方是摊贩和广告牌扎堆的地方，戚然似乎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是工作？”戚然询问。
“嗯，你去选要玩的项目吧，我们分头行动。”
“好。”
虽然不是为了玩才来这个游乐园，但是戚然非但不觉得郁闷，反而莫名松了口气，心里难言的压力瞬间消失了。
夏天将尽的七月底是全年最热的时候，因此与水有关的半室内项目显得特别有吸引力，排队的队伍也特别长。与此相对，骄阳下的露天设施人较少，至于全封闭的室内项目则排队者有多有少。戚然左顾右盼，最终，他选中室内项目的鬼屋。
“……”
没拍几张照片就被叫回来的沐明辉本以为戚然会做出什么惊人之选，结果竟然会是这么个选择，实在令他无话可说。
因为鬼屋能一次同时接待十几个人，所以很快轮到他们。沐把相机往包里一收，认命地随戚然一起进行鬼屋体验。
结束后，走出设备的沐明辉总结道：“不错，有空调，起码很凉快。”
“嗯……”
戚然不敢说他几乎都没敢睁眼看，其实他对这个多少有点害怕，并对自己的选择非常后悔。
经历过失败的尝试，沐明辉决定再嘱咐他几句。
“我还有工作要做，下面选个排队时间长的……”沐明辉偶然抬头，顿时眼前一亮，“我看就那个吧，你去排队。”
沐明辉所指的是游乐园最惹眼最刺激亦是排队最长的项目——过山车。
队伍从楼梯连绵至场地围墙半圈，起码有百十来号人，其中不乏帮团体代排队的个人，保守估计最少要六轮以后才有希望玩上。
尽管如此，戚然没有拒绝，默默地往队尾一站，闲极无聊时就翻阅起游乐园的项目介绍图，他没有任何可以玩的东西，只有手里这张薄薄的彩纸聊以解闷。
等待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沐明辉不知去了哪里，加之人多，更是让人难觅其踪影。戚然有点担心排到队之后找不到沐明辉，忍不住转头四顾。
只是，沐明辉的人他没看见，倒是和意外出现的同班同学打了个照面。
戚然与班上绝大部分人来往稀疏，尤其是之前闹到进局子的事被偷偷传开之后，戚然在班里可以说被孤立了，连班主任都尽可能对他视若无睹，冷淡至极。
然而，仍然有人跃跃欲试地想向他搭话，也许是觉得他性格内向，容易摆布，更可能的是，想听他说说之前进局子的逸事，这个年龄的少年人对这类话题都特别好奇。
戚然嘴上不说，心里有数。见对方笔直朝他走来，他放下手里的纸片，静等对方先打招呼。
“哟，这么巧！今天这游乐园里熟人真多，刚还看见大周呢！我和刘荣他们一块来的，你跟谁一块的？”
“和叔叔。”
“哦，那你叔呢？”
戚然略有迟疑，最终决定实话实说：“他有工作要忙，让我先排队。”
“这样……”
同学脸上笑得勉强，是个绷不住要垮下脸的模样。戚然没再做声，丢下他随队伍往前跨出几步，队伍之外的同学又跟了过来，讨好之意越发浓郁。
“那个，想麻烦你个事行吗？其实我也是被派来排队的，可是你看人太多了，能不能到时候你排上了也捎上我们？我请你吃冰激凌！”
说着同学扭头便跑，不久拿着冰激凌回来，硬往戚然怀里塞。
“给你，多谢多谢！”
戚然无法，只好点头答应。
之后每隔十几分钟同学出现一次，确定戚然目前的排位，戚然有心想让四处乱窜的同学帮自己找沐明辉，但考虑到自己与沐明辉的关系没那么磊落，而且这同学也不怎么靠谱，最终作罢。
等待时间越长，戚然心中的疑虑越重，他担心沐明辉把他丢下不管了。倒不是怕没钱回家，起码口袋里有足够坐公交的零钱垫底，其实他是担心被丢下这件事本身。
尽管沐明辉的脾气反复无常，管教他敢用体罚，偶尔会动手动脚，但是不可否认，沐明辉也是戚然眼下唯一的依靠。
这种归属感属于家人，或许不仅如此，对沐明辉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既有恨也有怕，有依赖也有牵挂。总之，比起和关系生疏的同学玩，他更想和沐明辉一起。
眼看已经快排到位置，戚然的心思却全不在上面，他想得心慌意乱，犹如困兽一样在狭窄的走道上徒劳地内心挣扎。眼见位置到了，他的同学从后面涌上来，簇拥推挤着他往过山车里去。
同伴兴高采烈的神情感染不了戚然，霎时，他下定决心，原地转身推开人群，硬要往外冲。排队的人们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闪身，结果竟真被逆流的戚然突出一个缺口。
有人骂他扰乱秩序，戚然默不作声，劈开人群往外跑，同时视线左右环视，力图找到沐明辉的身影。
可惜人太多，直至他彻底脱离队伍，来到游乐设备之间的空地上，仍没能发现他想找的那人。
戚然很觉沮丧，他垂头丧气地慢慢往游乐园大门的方向走。事已至此，他决定回家。
正当此时，突然手臂一紧，戚然连忙转过头，果然是沐明辉。
和着急气喘的戚然不同，意外消失又神秘出现的沐明辉整体状态很平静。他很快放开戚然的胳膊，默默等戚然喘匀气。
在外面时沐明辉总是很守规矩，对戚然毫无逾越之举，外人看来就像年长的大哥哥带着弟弟那样自然。这么想戚然好像明白了沐明辉为何会消失，他应该是看见自己和同学在一起，出于考虑选择了隐匿。
戚然心里一揪，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沐明辉却仿佛是没有在意这种事，心平气和地问他：“我看排到你的位置了，怎么没玩？”
“那是……”戚然张口想解释，眼睛余光瞥见身边人来人往，实在不适合谈话，遂中途改口，“你工作忙完了吗？”
“嗯，差不多。”
戚然鼓起勇气又问：“我去退票，然后我们回家，行么？”
“你还挺有主意的，随便你吧。”
沐点头应允，站在原地等戚然重新挤进排队的人群里，把两人份的过山车票退掉。
没能玩上久违的过山车，沐明辉的心情却似乎很愉快，他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笑意，望向戚然背影的视线专注而别有深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