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明关系》阿希尔

5、五

　　空调彻夜未关，虽然戚然身上有条不知什么时候盖上的薄被，但是他的体温依然因为过度吹冷风而着凉，迅速飙升至38度，呈现低烧的热度。
　　刚有点清醒意识的他喷嚏一个接一个，止都止不住。身边的沐明辉被他的动静吵醒，从床另一侧翻过身，戚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同床共枕一夜的现实，顿时有点窘迫。
　　可眼下容不得他纠结，身边的沐明辉很快掌握情况，先用手探了他的额头温度，之后平静地下床，言简意赅地做出总结：
　　“你感冒了。”
　　戚然头晕脑胀，捂着嘴强行忍住喷嚏，胡乱地点了点头。
　　幸好现在放假，不用早早起床上课，可下午有补习班，他还是得起床出这个门。
　　虽然今天沐明辉休息，不过以戚然对沐明辉的了解，他万万不敢奢望沐明辉会照顾他、带他去医院。而且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从身体内部涌上来，加上突如其来的感冒影响，戚然的心理和生理都很不适，简直想时间走得快些，他能少受些罪。或者产生些力气自救也行，让他最起码能出门买退烧药。可惜，现如今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
　　忽然，房门从外推开，不知何时出去的沐手持水杯走了进来，当着气的面翻箱倒柜，很快找出一盒似乎压箱底很久的药片，随即连同水杯一起递给他。
　　“药没过期，一次吃两片。”
　　戚然慢半拍才懂得接过来，依言吞下药片。发烧使他的意识有些混乱，他对这突发的意料外情况感到手足无措。
　　“你今天别去上补习班了，一会儿我会帮你打电话，算你今天逃过一劫。”
　　沐明辉抱臂立于床边，说话办事算得上体贴。可是那半开玩笑的调侃却让戚然惶恐，他们似乎本不该有如此亲近，并且他知道沐明辉不喜欢他，虽然……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
　　默默倒回床上的戚然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把一切咽进肚里。
　　结果一整天戚然都过得诚惶诚恐。虽然沐明辉照旧不怎么理会他，但是一天三顿饭全是由沐明辉端进房间，这就够他受宠若惊了。
　　戚然难免会把原因往昨天的事上牵连，兴许他的身体让沐明辉得了趣，所以施舍他点温柔，倒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供他胡思乱想的时间很长，因为想睡又睡得不踏实，总被细小的动静吵醒，然后盯着天花板想得头痛发蒙。
　　晚上是感冒最难挨的时候，沐明辉在给戚然送完晚饭之后没有走，把手往戚然的头上一贴，那触手所及的温度实在是高得离谱。
　　究其原因让戚然感冒的罪魁祸首正是沐明辉自己，感冒这事可大可小，也许自然而然就能好，也可能转成其他病。
　　思索片刻，沐明辉下定决心：“去医院打针。”
　　戚然明显吃了一惊：“不用吧……”
　　沐明辉没空理会戚然虚弱的推脱，向来行动派的他毫不拖泥带水地穿好衣服，又给戚然套上外衣用以防风，然后催促他下楼。
　　生病的人是不需要讲究形象的，再说打针的地方就是楼下诊所，加上戚然确实难受得很，所以最后无言接受了沐明辉仓促的安排。
　　赶在诊所关门之前，他们打完针顺带让医生开了药。
　　夏日天长，即便他们出门早，经过这番折腾天色已经擦黑，深蓝色渲染起头上这片被日渐密集的高楼大厦挤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两人之间如无必要极少交谈，此时此刻亦是如此。回到家，戚然直接进的是自己房间，他决定遵医嘱埋头睡个好觉，闷出热汗，感冒自然就能好。
　　“戚然。”
　　听见沐明辉从门外叫他，铺床铺到半截的戚然心中一凛，连忙回应：
　　“什么事？”
　　“出来。”
　　戚然只好照做，等他从屋里挪出来，发现桌上有热腾腾的面汤，却没得到沐明辉的好脸色。仿佛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一般，沐明辉丢下一句“吃完饭再吃药”便匆匆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戚然惊讶之余忽然想起，今天休假的沐明辉好像一整天都没出去。
　　照以往经验讲，休息日沐明辉至少要失踪大半天，去向成谜，戚然不好妄自推断，只觉得应当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因为他没从沐明辉身上感觉出类似于父亲那种难以明说的奇怪氛围。
　　提起父亲，再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戚然小小年纪也产生出悲凉的心境。他默默看了眼浴室的方向，然后端坐于桌前，拿起筷子吃面。

　　感冒向来是发病快，恢复慢，等戚然自认为大致痊愈的时候，距离开学已经没有几天，暑假眼看要结束了。
　　临近开学前的补习班举行了一次集中考试，帮助学生们收敛心神，同时考察暑假的学习情况。
　　戚然握着成绩单，心里百感交集。
　　这次试题很简单，所以分数很说得过去，但与此相对的，整体排名却没什么变化。成绩单上有分数有排名，可谓一目了然。
　　沐明辉对他的态度，他一直猜不透。大部分时候放任自流，偶尔又紧迫盯人。可是既然花钱让他上补习班，肯定多少抱有期待，显然目前结果难以令人满意。
　　戚然愁眉不展地回到家，因为需要家长签字，他还是主动把成绩单交给了沐明辉。
　　令他意外的是，沐明辉不发表任何感想，提笔签完字，把单子还给他后转而展开别的话题：
　　“这周日和我去游乐园怎么样？”
　　丝毫没料到沐明辉会提出这种邀请的戚然惊讶片刻，才想起要回答：“那地方好像很贵……”
　　“我有两张公司给的免费门票，是最近新开的那家，趁你还没开学，和我一起去看看吧，起码比让你学习有意思多了。”
　　被说中的戚然默默点头应允。

　　暑假夹杂学习的生活充实而又忙碌，戚然心里多多少少装着去游乐园的事，感觉时间更漫长，千难万险总算是熬到周末这天。
　　像是大型游乐园这类地方，他小时候尽管和父亲去过，但是因为他当时年龄实在太小，留下的印象非常模糊，不过只要把游乐园这三个字摆出来，就已经足够吸引他这个年龄的青少年人了。
　　沐明辉说到做到，一大早便叫醒他出发，两人乘公交车至目的地车站，下车即看见游乐园的大门和各类大型游乐设备。戚然强装镇定，殊不知已经不由自主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大门前有检票员，随着他们的进入，自动播音装置发出询问：
　　“请出示您的门票或通票。”
　　“两个人。”
　　“请进！”
　　通过检票口，两人相继进入这家新开张的大型游乐园中。似乎谁都没有特别意识出，这是他们之间的初次约会。